《姐妹如手足》瓶中有泪

21、试探

　　“恨忡忡……”那样的诗句被女子清风拈月般道来，哪里有丝毫介怀，倒是把懊恼的心思留给了自己。若鸿关在自己屋里，胡乱拨著琴弦。她弹得曲子凭印象记下了，都说听琴可以辨人，可最後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几日城外关哨虽然没见紧了，但听说那镇南元帅到了。

　　没见到军队浩荡，没听到铁蹄声声，据说已经到了营内驻扎了。原来那日在城中穿过的黑衣轻骑便是朝廷天兵，鬼使神差般，就像那没再出现的女孩。也是，要打仗了，还在这地方干吗。也许她已经走了。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只留下一曲缠绵，人没留名，曲子也没有留名。习惯了一个人早餐，习惯了一个人开始新的一天，没有不确定，没有无奈，只因，没有期待……现在的自己，还真不太习惯呢。

　　永定关城楼大门洞开，兵哨伶仃。虽然只是多了不许携带危险品进出关的查验，边关往来人群仍不算少，百姓要顾生计，南边贩来珍稀虫草，北部过去生活用品。清矍什麽大举动都没有，就在这抱著茶壶日日闲坐。坐了几天又到城外溜达，然後一声令下手下两万四千人个个忙得滴溜乱转。

　　关外二里开外便是茂盛的树林，这位二小姐皱皱眉说碍了她的眼，便让一万六千人去砍树。自己人不够用，叫来范利夙让她叫上官衙兵役还有没事的百姓都去。清矍说参与的百姓赏银子，结果城里老少不计几乎都放下手头活伐木去了。一天下来，虽然和大樊的巡逻部队遭遇，但带著武器的远程部队保护众人撤退，整个树林还是向南缩小了至少半个山包。等到另外那八千人回来，清矍的手中多了张地图和沓厚厚的纸页。

　　“折腾这些天，元帅到底如何打算？”众人依旧请董莫离开口。虽说一路走来已经明白清矍自有想法，还是忍不住想探探那其中乾坤。

　　“打算？打算赢呗。”清矍的腿侧搭在椅子扶手上，“不论最初打著什麽幌子，根本上不过就是让她们臣服而已。”盯著刚到手的地图，天已擦黑，清矍白天一直迷瞪的眼睛开始闪亮。

　　“二小姐的意思？”风险永远和收获并存，如果一直在这守著，等於浪费时间。

　　“嘿，到现在还留下的人，大家也都清楚，有几个是真打心眼里说这场仗是保家卫国的？”凤眼斜挑，红豔的唇角勾起抹讥笑。这躲在密林中的大樊不过是弹丸之地，整个国家的人口也不见得有云川州多。它想独立不过是看准了朝廷这会内斗无暇，却没想到消息透露这麽快我们又真的发了兵。这场仗，小皇帝要的是面子，韩英她们要的是军功方便回去提升，王熙她们则主要是冲著她清矍厚厚的军饷，而董莫离……清矍垂下眼，则是董家为求自保另谋出路了吧。

　　“二小姐又是为了什麽？难道是好玩吗？”当日被清矍用树枝抵住咽喉的感觉仍在，贺盼儿忘不了那瞬间刺骨的战栗。是，她是庆王府的二王女，当然有玩的本钱，就凭她自己这身本事，也大可以站在刀尖上玩。然而一向不羁的她肯挂帅为了什麽，剔出老弱孤寡只留下她们这群匪味十足的家夥又只是她宅心仁厚麽。两个月的观察，总觉得越来越了解清矍，但同时又越发现更多想不通的地方。就像天上时圆时缺的月，总有一面留在人後，在她们这些人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啊……”清矍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连望向天边的眼神也轻柔了许多，“嘿嘿，说不清呢，大概真的无聊太久了……”横在椅子上的清矍挺挺身子，似只睡足的猫儿伸了懒腰。怎麽说呢，看著自己姐姐睡得越来越少，总有些不忍心啊。“对我来说，这不是一场战争，这是摆明了的侵略。或者你们说吧，怎麽拿下它呢。”扬起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某一点，清矍起身立在城楼上。

　　“我们的士兵人数比大樊少，但经过您的调教以一当三没问题。大樊女王并无长项，敢说狂言也不过是仗著手下有员猛将。” 有得力的将军就敢狂妄吗，应该被挑拨了吧。清矍浅浅哼了一声。

　　“然後呢，攻下大樊，她们的鳏夫会日日记这杀妻之仇，她们的遗孤会夜夜惦记丧亲之痛，这种恨会代代相传，就算无力倾国反击，也会让云川甚至半个国家终年不得安宁。心不服……这算不得胜利。”清矍背著众人，面朝南，似是自语。

　　“那二小姐可有方法一劳永逸？”清矍不喜欢叫她元帅，还是像原来让人唤她声二小姐。叫著叫著也就惯了，还真有点她就是自己主子的感觉。

　　“嘿嘿，”清矍的肩抖了两下，“有啊。王城尽屠，余者为奴。世上再无大樊国就是。要是不可惜这满山药草，等个南风天放火焚林，沼泽泥池也就藏不住了。”清亮的月光下清矍淡淡说笑著扭过头来，好像真若想做只在弹指间。看著那张出尘的笑脸，众人身上却不知觉出了层薄汗。何时开始变化的呢，这一路上吗，还是原本就是这样呢，她真的是在王府长大的不羁少女麽，眼前那双貌似可以吸人魂魄的眸子，正盯的人心脏咚咚直跳。

　　“不过那样的话我们也不可能不受损伤，不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活著回去……” 活著回去……贺盼儿几人觉得心里振了下，这话不论真假几分，清矍第一考虑的是手下的生死，这让她们有些意外的感动。

　　“其实那是最坏的招。”清矍斜眼瞟著城楼下，方才那番话，不知道有没有气坏此刻贴在墙壁上的人。“其他办法嘛，等我见了那位大樊鼎鼎大名的肖将军再说。”

　　夜幕拢上，众人簇拥著下楼，微风吹拂树梢的声音里，夹杂了利器划破空气的杂声。惹恼了麽？清矍有点遗憾。反正月影姐姐也会挡住吧，稍微侧身还是护住自己要害，扭头看到拦住飞来之物的，却是董莫离。

　　“你……？”同样吃惊的月影维持一贯的沈默。清矍看著被董莫离截在手里的树枝，笑了。就说嘛，被我看上的人，怎麽可能那麽无趣。只是眼前这位的举动，却真的有些出乎意料。

　　董莫离丢了手里的东西，心里暗自骂自己多事。可是，她若有什麽闪失的话，那张和她相似的面庞定会又满是哀伤了吧。那样的神情自己已经看过一次，不论如何不想再见……该死，右手腕好像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