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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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己平日隐藏身形的位置由别人占据，蓝釉短暂的错愕之后便陷入了沉默。尽管素锦一再对他说小姐让他调去二小姐身边没有其他意思，可蓝釉只是低头听着，直到最后的最后，连素锦也不知该如何劝他而放弃后，蓝釉终于抬起头，缓缓笑了。
因为刚换了药，蓝釉屋里只有他两个，那面巾并没有戴着，所以素锦看的很清楚，那笑容有多么忧伤，又有多么平静。“她有权力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不是吗。”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关注她所关注的就可以了。
素锦皱起眉，这个男人一直把自己当作是小姐的影子而存在的。如今这种调动，等于把他存在的意义也剥夺了。就算是小姐希望他不再为了自己耽误青春，这种说法也不会被蓝釉接受的。
蓝釉还是毫无争辩的去了二小姐那里。素锦看着空空的小屋，又接到了霓柯消失的通报，突然觉得惶恐起来。
他是清聆的影子，连其他男人侍寝时都在的影子，往来消息的传递也不会避讳他的存在。他知道的，甚至比素锦还要多。“公子，那个男人很危险，我替你把他带走了。”素锦抓着手里的字条开始奔跑，原本长长的廊道，现在越发幽深繁复起来。
“告诉我，你们住的那个洞穴，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伤好大半的灰鸣被素锦抓的生疼，却被那肆意奔流的泪水震撼。
“我们喜欢住那里，是因为它终年温暖。虽然没有火焰，但是越往深处就会越热。”灰鸣思考着说，“最深处只有长老去过。她说那里，有地狱的火焰……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问我相同的问题……”
“就是说……那洞穴符合红莲狱火苛刻的成长条件是吗。所以成王那家伙才会想先抢占了。”终于补足觉的清矍斜靠在她飞速前进的马车里，看着点头的蓝釉。杀不了姐姐，攻不了城池，将这洞穴抢占然后毁掉的话……这倒是个神不知鬼不觉地要姐姐性命的方法。居然亲自来了，可见也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呢。
“那这男人，就该是成王安插的眼线吧。”视线转向霓柯，清矍摸着下巴，按姐姐的脾气，不会就这么让蓝釉把人带来阿，“到底怎么回事。”
“蓝釉犯了错，被罚到二小姐身边做事。这人是蓝釉自作主张带来的。”
“啊呀，原来蓝釉也有脾气的嘛。”噗嗤笑了，清矍看着还算坦诚的男人，“除了素锦，你还真接受不了其他人呢。”
“是他们别有所图。”蓝釉别过头，算是解释。
“二小姐，快到地方了。要不要下来潜行。”马车外传来贺盼儿的声音。
“好。”清矍收回继续探究蓝釉的目光，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细想其他了。这个男人，不会做伤害姐姐的事情是可以肯定的。“联络月影姐。”
上兵伐谋。很多政权的交替并非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完成，更多的反而是常人并不知晓的暗战。这人烟稀少的天荡山此刻已经成了战场。只是双方都隐在暗处，绷紧了弦蓄势等待最后的时刻。
山下的猎户被给足了银两，据说此山被哪位贵人圈了要打猎散心近日不得上山骚扰。清矍在空荡的显得诡异的半山腰里，见到了等她的月影。
“成王确实在，而且她们仗着把持了山洞，并布置了机关，便有恃无恐起来。”在隐蔽处，月影对清矍开门见山。
“这山洞成了人质啊。”清矍望着那不远处的入口，幽幽说道。
“你要成王死，那很容易。守段日子就会困死她。可你要救清聆……就要尽快破机关……她好像在最里面安置了炸药……”月影拧着眉头。
“你确定？”众人神色一变，这种做法，简直等于同归于尽。
“这位老人家说的。”月影一抬手，指着一位老者。大家又是一惊，这么多会功夫的人，居然刚刚都无视了她的存在。
“抱歉吓倒你们了。”老人虽然看起来苍老的厉害，面目也近乎狰狞，但语气很温和，此刻盯着清矍打量了一会，“你就是清骁的二姐？”
这样的问句，这样的地点，让清矍心里一阵激灵，“是的，你……是长老？”
“哈哈，你家的孩子果然个个机灵，也很大胆。”老人看眼月影，又对清矍说，“我受伤被月姑娘所救。灰鸣那孩子，让你们费心了。”
“不客气。老人家可否告知洞内实情？”既然它便是清骁提到过的长老，那这里的一切想必没人比它熟悉，那洞内的秘密，也就呼之欲出了。
“你算问对人了。”垂垂老者的样貌，长老的视线落到清矍胸前揣着的木匣。“五十年前，洞里深处有两种植物，那里没有光亮，却有很高的温度。如果人能看到的话，就是火红火红的荆棘般的植物，它吸收尽可能多的热排出仅有的潮气，那至阴的潮气凝结在根部，养活了和它伴生的另一种苍白的小花。”
长老看着明显睁大眼睛的清矍，笑了，“是的，名符其实，只有那种地方红莲狱火才能生长。和它相生相克的，就是弱水得渡。”
“要救姐姐，那山洞不能有丝毫闪失是吗……”已经可以肯定，只是，同样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成王，又会在那洞里布下何等天罗地网，这里的人，虽然各个身手了得，可地理不熟悉，哪一个也伤不起啊。
气氛一时凝滞，根本无法先派人去试探，谁也不敢肯定是否成王那些机关连接着最里面的炸药，换句话说，这是次只许一次成功的赌博。清矍要去，被大家拦阻，紫销要去，被清矍拦下，月影说还是她去吧，同样没人答应。
争来争去的时候，长老被一直沉默的男人轻轻请到一旁问道，“老人家能说一下地形吗。”插话的是蓝釉。如同问长老今天吃饭了没有般轻松的语气。那蒙在黑色面巾下的容貌没人知晓，仅有双铮亮的眼睛，长老觉得不逊于任何让它骄傲的子孙。
“勇气可嘉啊，小伙子，”长老打量着这个与世上男子不太相似的男人，他身上有更多同类的味道，“不怕失去性命吗？”
蓝釉轻轻笑了，那双犀利的眼睛在瞬间变得柔和。“我是最合适的。”小姐，如果没有眼睛，还有耳朵可以感受你；如果没有耳朵，还有头脑记得你；如果没有头颅，你还在我心里；如果连你都失去了，那，我也没有什么能再失去的东西了……
“是这样啊，那，我还真的可以帮忙呢。”阅尽人间百年变换的眼睛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那地方，我也就年轻时好奇去过两次，路线大概还记得，你好自为之吧。”
“小姐，蓝釉是觉得自己人都派出去了怕那霓柯对你我不利才干脆带走他的，请你招他回来，罚我好了。”素锦就说了这么一句，便在熙凤殿内跪下了。
清聆抬眼看了看素锦，埋头继续手里的奏折。往来的奴才们不知何时悄悄退了下去，本就空荡的宫殿更显得寂寥。一时间只有笔尖在纸页上摩挲着，轻微伴着绵绵呼吸。素锦也不争辩，只是静静跪在那宽大的桌案前，就像平日在清聆身旁研墨捻纸般，静静的望着那个不肯抬头的女人。
好像过了很久，素锦的腿已经没有了麻木的感觉，清聆终于放下了笔。“起来吧。”仿佛是对任性的孩子般无奈的语气，清聆踱过来，将素锦拉起。一个踉跄，素锦跌坐在地。“看，腿麻了吧。”清聆干脆自己蹲了下去，一双手捏住素锦的腿肚，轻轻揉着。
“小姐，使不得……”素锦手忙脚乱想起，却起不来。被清聆按住了。
“如何使不得？”清聆也不抬头，仿佛全心对付着血液不畅的两条腿，“人前我是你的陛下，人后我是你的小姐，说来说去，你还没叫过我声妻主呢……”清聆弯起桃花眼，对素锦笑得温柔又调侃。
“呃……？”
“来，叫声我听听……”清聆停了手，望着素锦，专心致志等着那声称呼。
“妻主……”素锦略带生涩的呼唤，让清聆漾起媲美星月的笑容。
“乖，做人妻主就该疼爱夫侍，想来世上男人也多不易，不该再有那么多苛制。”清聆起身，声音水样温柔，“刚和三省商议过了，今后鳏夫不用守节，可自行改嫁且不得非议。”
什么？被那笑容迷惑的素锦腾的醒悟，顿失血色的唇瓣抖了抖，“你在安排后事吗……”传位清矍的诏书你写好了，月影和大少爷的婚礼你安排好了，无缺的嫁妆你已经送到了，蓝釉你要放弃，现在，连我也要被你放弃了吗……“已经这么多年了，不会到最后挺不过去的……不会的！”
我知道你惯于做好最坏的打算，什么事情都事先准备周全，可是这种结果我拒绝接受！素锦起身冲到桌案前，翻出那修改律法的起草文本，瞪着清聆撕了个粉碎。
第一次见到素锦如此激烈的情绪，清聆一时怔仲居然没能拦住。两人对视着，被门口浅浅的一声咳嗽打破僵持。黑影艰难的无视屋内的情景，没办法，“二小姐的急件。”
签条被素锦飞扑过去抢走，纸条上写的很简单，却是如自己所担心的，素锦轻哼了一声，抬头对清聆笑得艰涩，“永远按照你的命令行事，永远在你身边，那是蓝釉爱你的方式。”也是我的方式，这样都不被允许的话，他会这么选择也不足奇怪了。只是，小姐，你真的希望这样吗？幸福的定义，并非都是快乐的活着。更有人会，宁愿心满意足的死去……
幽黑深邃的山洞内，脑中浮现着长老映在脑海中的路线。眼睛在这里几乎失去存在的意义，努力张开每个细胞去感受危险，蓝釉用足功力在大小机关间穿梭。识别，分析，破坏，来不及至少也要留下标记。所有一切凭借敏捷的身手和这些年来的经验一气呵成。当然还有，那颗必死的决心。
“一个人居然能到这里，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家伙。”终于到最后了阿，血液沸腾，空气炙热，蓝釉凭借气息，感受着对方。“不过到此为止了，你已遍体鳞伤，凭你一个赢不了我们的。”
“我一个就够了。”蓝釉平板的回应，身体早已继续向前。没打算赢你们的，只要，不让你们点火引爆就可以了。二小姐她们随后就会进来，铲掉一切机关，捉住成王，将那红莲狱火种下。长老说那东西生命力极强，条件不合适就会休眠，条件许可就会疯长。在这里，三个月，就可以收获了。主子只要再过三个月就可以解毒。西北也将再无隐患。天下承平。
这鬼地方，还真的像地狱呢。热得喉咙都像燃烧起来，热得连身体流出的血都蒸发了般。蓝釉看着终于被自己逼的掏出火折子的人，得意的笑了，摸出怀中护着的水袋，尽数向那会埋葬大家希望的火药浇下。
抱歉小姐，到最后还是没有遵照你的命令。身体好像已经不听指挥了，就这么倒下去。远远似乎听到二小姐领人追进来的声音。血液似乎都被这干燥的土地吸走了呢……不久这里，就会长出被她吃下的解药，不知道我的灵魂，是不是也可以寄宿在里面呢……小姐，我愿你长寿，我愿你安康，我愿你事事如意，我愿你幸福绵长，我愿你夫柔侍美，我愿你女息泽光，小姐，我愿你从此，承平天下……
果然，最好不相伴，如此才可不相欠。纸签从清聆手中滑落，平静的面庞没有任何波澜。唯有唇角紧了又紧，一口浓血还是喷了出来。白衣浸染，不是猩红却更加刺目，人绵绵倒下，落进素锦惊慌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