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眼》何离离

7、第六章

　　“Rebecca，有人能仿制第一代的苏联宇航服吗？”商如沐一边打开启事网的帖子，一边网络通话。
　　“哦，当然有！”耳机那端传来Rebecca烦躁的声音，“那些狂热的太空爱好者，外星人爱好者，他们恨不能复制每一套宇航服，假装自己是冲出地球的那个人。”
　　“原来COSPLAY已经发展到航空事业了。”看来是他想多了？
　　“怎么，你遇到了哪个角色扮演的小朋友？”
　　“没什么。你怎么心情这么差？”
　　“这么明显吗？”Rebecca颓丧，“别提了，研究遇到了麻烦，老师的脸每天阴沉得要下雨。”
　　Rebecca这两年的工作一直保密，似乎在进行什么重大的机密研究，她并没有透露给他过多信息。
　　“那祝你好运。”
　　“你也是，上帝，我要去忙了，拜拜。”
　　商如沐挂了电话，电脑屏幕上的帖子里，麦麦的正面照片清晰地悬挂着，底下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他在启事网发布麦麦的帖子已经三天了，启事网是一个全球性的信息发布平台，任何人都可以发布信息寻人寻物，像麦麦这样的走失少女，她的家人或朋友应该在焦急地寻找中，只要找人就肯定会登陆这个网站。然而三天过去了，帖子下面仍然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人来认。
　　这个女孩仿佛真的是从水中凭空冒出来的，没有过往只有现在，前尘往事一概成谜。
　　商如沐坐在位置上，手指敲击着桌面，拧起眉头。
　　此时他正身处自己开的书店里，对面就是N大校园的正门。
　　N市是一座历史名城，城中的百年名校N大享誉海内外，是城市的名片之一。N大的老校区坐落在一座秀美的江南园林“商园”中，这片园林占地广阔，风景绮丽，曾是当地望族商家的私家园林，后来商氏子孙移民海外，老宅被收归国有，N大迁址于此。
　　三天前大学校门口对面的小街上，这家名为“春风”的书店悄然开张，
　　书店空间不大，米色和咖啡的简约色调极有质感。没有任何宣传，也没有华丽的装潢，但这家书店却在N大学生圈里迅速走红。
　　首先，当然是因为在现代，销售纸质书的书店已经变得稀少，近十年来森林资源的巨大消耗使得纸张的价格逐渐高昂，纸质书也从普通商品渐渐变成文化领域的收藏和奢侈品，而自从电子科技类产品飞跃式发展，人们的阅读习惯也早已从纸质书转变为了电子书籍。
　　现在普通的书店通常销售的都是芯片电子书，按片贩售，便携易阅，可以随意接入手携电脑按自己的习惯设置页面，甚至可以无限接近纸张的阅读手感和效果。畅销书的统计也都是按芯片电子书的销量计算。
　　所以这家“春风”书店就显得尤其难得。
　　另外则是据N大女生们强调，这家书店的店主令人难忘。
　　据抱有别样心思前去泡书店的女生们观察，这位陌生的店长十分安静，大部分在店内的时间都坐在位置上对着电脑打字，暖黄色的灯光从他的侧脸笼下去，那俊美的线条带着一些冷，举止淡漠中隐隐透着傲然。虽然当你去付款的时候他也会礼貌地回应你微笑，但那笑意还未到眼底，就在他冷峻淡然的气场下消散了。
　　偏偏这份生人勿近的距离感独具魅力，N大女生们狼血沸腾，“春风”书店的生意莫名其妙得好起来。
　　商如沐对于自己不知不觉间成为别人的围观对象并无多大反应，他在打算来N市定居前就在网上看到了这家书店的转让广告，正对N大的位置让他下意识就点了“交易”。虽然商园早已易主，但能离老宅近些还是让他感到几许亲切。装潢之类的事情都是他提出想法，委托中国的业务公司办妥的，现代社会一切都便捷快速，省了他很多麻烦。
　　现在他的主要工作还是书稿，虽然离开了美国，但是却离不开出版社的催稿，他的编辑保持着每天一遍电话的频率，提醒他全世界的读者还在等着《独行人》的第五部，如果不能及时交稿，也会影响到后面电影的拍摄进度。
　　不过这几天因为麦麦的事情，商如沐有些无法集中精神于写稿，总是会分神去看启事网的那个帖子。
　　又在店里坐了一会儿，暮色四合，N大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结伴吃饭或者奔赴夜生活。商如沐看看时间，决定还是提前打烊。
　　他关了帖子，将电脑屏幕从支架上取下，改换为手机模式，于是屏幕翻转缩小为手掌大小的手机。自从手携式电脑五年前批量生产，传统的台式机和笔记本电脑几乎被完全淘汰，这种手机和电脑一体的便携设备更符合现代人的口味。
　　锁好书店电子门，停在店侧小巷的摩托机车同时解锁，按设定轨道滑到他面前。全黑喷漆描银纹的机车像一头矫健的黑豹，张扬着流畅的曲线，静静雌伏等着主人来到，商如沐长腿一迈，跨坐上车，长发一甩将黑色的头盔戴好，他懒懒斜倚的姿势有种毫不在意的不羁，踩在踏板上的小腿显得异常修长。
　　右脚一踩油门，他伏低身子霎时与机车融为一体，机车发出一声吼，风驰电掣驶入暮色中，将看到这一幕的N大学生们的抽气声甩在身后。在平均人手两台车的年代，他仍偏爱摩托机车，也算一个异类。

　　商如沐做的一切麦麦并不知道，现在她正沉浸在学习新事物的广阔世界里，每一件微小的事物，对她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刺激体会。
　　在他们的星球，天空不是蓝色的，星际是无比贴近的，白天也可以清晰看见相邻的卫星，夜晚瑰丽的星际空间更是仿佛唾手可得。而地球则被层层气体忠诚地保护起来，人类的眼睛看不到天外，只能看见那美妙的湛蓝底色上柔软的云朵。这给人一种错觉，似乎这里是一处脱离了宇宙的独立世界，难怪地球人是跟全宇宙接触最少的生物。
　　这里的重力强得惊人，植被大多是绿色，这在行星中很罕见，空气中氧浓度很高，作为人，的确比她在母星呼吸起来容易得多，但这也说明人类的脆弱，悄悄这纤薄的皮肤，必须时时刻刻呼吸的器官，也只有地球这个地方可以容纳和保护人类这种娇弱又任性的生物生存吧，这副身体只要放在太空立刻就会变成毫无自保能力的尘埃，一分钟也活不过去。
　　尽管如此，她却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能小视人类，因为他们是宇宙中智慧的奇迹。虽然身体不堪一击寿命又短，但大概所有的缺点都是为了兑换他们那无与伦比的智慧。这么精致的楼房，速度飞快的“车”，神秘的可以发出光芒的“灯”，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器具，透明又坚硬的“玻璃”，还有那台屏幕光滑叫做“电视”的东西，人类真的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麦麦像个海绵一样，飞快地吸收着这个星球的知识，适应着这里的一切。她很快发现了那些包含着各种信息量的书籍，贪婪地阅读着，但她最为迷恋的，还是电视这个神奇的事物。
　　现代的电视集声、话、裸眼3D、网络于一体，早已不是以前单纯收视工具的作用，麦麦就像一头扎进了万花筒，眼花缭乱，讯息应接不暇。电视所展现的人类世界的辽阔令她震撼不已，尤其是看到某个城市的繁华街道人头汹涌的景象，或者某个节日欢庆的广场上人挤人的热闹时，她觉得有点晕眩，终于对地球人的数量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要知道在他们的星球，所有的族人加起来数量也不过才上千，大概人类不能以永恒的生命取胜，于是就在繁衍能力上爆发出了强大的天赋？
　　麦麦又敬又佩。
　　收留她的地球人商如沐一直在试图帮助她“回忆”起“往事”，这让她有点困扰。好在他每天都要出门，她可以趁他不在的时候努力地练习发音，希望能早点开口告诉他真相。不过用声带说话是个技术活，除了小时候跟妈妈的交流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声带了。
　　这三天以来，她发现地球上的暗物质含量极低，这使她长时间地保持在人形状态，变回原身则要花些力气。可是人类的身体真是太多局限了，麦麦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比如穿衣服这件事她就总做不好，那天商如沐给她买来衣服后，她研究了半天才把所有的穿对，那些古怪累赘的内衣要不是在妈妈身上看到过，估计她打死也想不起该怎么穿。
　　还有关于洗澡，天知道她昨天第一次被商如沐扔进浴缸时有多么惊吓，主动把全身泡在水里，人类都这么热爱这种自杀性的行为吗？哦对了，她忘了人类是与水很亲密的生物。
　　不过试了一次后她就觉得泡澡这件事还挺刺激的，反正她也不会受伤，泡到后面的时候她甚至自得其乐起来。
　　而她每次平安完成商如沐要她做的事时，他的目光中总会带点赞许。下意识地，她不喜欢看到商如沐皱起眉心的样子，他虽然不常说话，但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