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眼》何离离

6、第五章

　　美国，华盛顿，下午五点。
　　宾夕法尼亚西北大道上，夕阳给白宫白色大理石的建筑镀上玫瑰红的光彩，星条旗在在釉青色天空下飘荡，通往西厢总统椭圆办公室的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将踏足之人快速的脚步声淹没。
　　路易•豪威尔目不斜视地走着，常年严肃的神情让他的嘴角形成下垂的弧度，给人以威严冷淡的观感。他已经六十岁，身材却没有发福，一身黑色的西装穿在身上依然妥帖，一丝不苟，淡绿色的眼眸微垂，不怒自威。身在中央情报局局长的位子上多年，很少能有让他情绪外露的时刻，虽然他行走中身姿笔挺面色如常，但是急促的脚步还是泄露了他此刻不同寻常的心情。
　　保镖打开总统办公室白色的大门，路易•豪威尔略一停顿，迈入其中。
　　那张著名的棕褐色办公桌后，现任美国总统艾伦•盖尔刚刚结束一个国际视频会议，正伸展开双臂拉伸忙碌一天后僵硬的肌肉，脸上带着笑容跟旁边的第一秘书埃文•汉森抱怨：“约旦新总统那个家伙品味实在太差了，两手上那十个戒指简直要把屏幕闪花，谢天谢地可以不用跟他本人见面……”
　　听到路易•豪威尔进来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艾伦•盖尔轻快地笑道：“嗨，路易！”
　　说着，从办公桌后站起来。
　　“总统先生。”路易•豪威尔尊敬地说，接着又同埃文•汉森互相致意。
　　“嘿，路易，有什么事不能在你兰利的办公室视频说，需要让你亲自跑一趟来华盛顿？”艾伦•盖尔把手搭上中情局长挺得笔直的肩膀上，行径散漫，显得十分没有总统威严。
　　第一秘书埃文•汉森显然已经习惯了上司的风格，微笑着摇头。他是个三十出头的高个青年，作为总统团队的固定成员和总统本人的挚友，他一直被总统视为心腹。
　　总统艾伦•盖尔登上权利宝座已经两年，民调支持率一直很高。他是个中等个子的金发男子，四十七岁的年纪，却因为个性开朗显得更年轻些，在政坛年轻有为，亲善亲民，很受一些女性选民的欢迎。不过他的治国政策却手段强硬，跟他本人的个性颇有反差。
　　“总统先生，这件事情我必须亲自向您说明，情况十分特殊。”路易•豪威尔丝毫没受总统玩笑的影响，依旧面无表情。
　　“好吧，路易，”艾伦•盖尔耸耸肩，一指沙发，“坐。”
　　女秘书进来送上一杯热茶，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路易•豪威尔踩着印有国徽的椭圆形地毯，在两排相对的沙发上的一头坐好，沉声说：“今天我们在莫斯科的同事确定了一个消息，我深感震惊，总统先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上世纪60年代我们跟苏联之间的太空竞赛？”
　　“当然，那可是个狂热的年代，冷战延伸到太空领域。”
　　路易•豪威尔将一个芯片交给埃文•汉森，埃文•汉森将他插入总统办公桌上的主显示器，一束蓝光倏地射出，在两排沙发中间上方形成虚拟四维影像。
　　“据我们当时的情报显示，苏联当时同时进行着两项太空计划，一项是公开的，一项是秘密的，秘密太空计划用来实验和进行其他研究。苏联人很会掩盖真相，外界对秘密计划几乎一无所知，与之相关的很多资料都被销毁，不少宇航员神秘失踪。”
　　“我们当时用最先进的技术对苏联的卫星信号实施全面监听，安插在苏联的同事也拿到了一些秘密情报。”路易•豪威尔手在空中的影像上一拨，一张老照片出现放大，这是一张合影，照片上的六个苏联青年穿着那个年代的作训服，一齐看着镜头微笑。
　　“这是苏联宇航员训练中心最早的一批顶级宇航员候选人，这个人——”路易•豪威尔指了指第二排最左边的一个青年，“他叫格里戈里耶•奈尔尤伯夫，1961年被开除出太空飞行项目，在后来的照片中，他被抹去了。”
　　路易•豪威尔手指一拨，第二张照片跃出，果然在相同的位置，照片上只余下背景的玫瑰丛，微笑着的青年悄然蒸发。
　　“他被宣称醉酒后‘不小心’撞火车身亡，但是据我们的可靠情报，格里戈里耶•奈尔尤伯夫参加了秘密太空计划，作为宇航员进入太空，再也没有回来。”
　　艾伦•盖尔的目光专注起来。
　　“1961年4月12日，苏联成功发射东方一号宇宙飞船，把尤里加加林送入太空并顺利返回，六周以后，另一艘飞船秘密升空，编号‘红星Ⅱ’，飞船里的就是格里戈里耶•奈尔尤伯夫。”路易•豪威尔目光锋利，如低空的猎鹰，他点按四维影像，一段音频放了出来，“这是我们当时截获的电波录音，一直作为一级机密封存。”
　　“咝咝”的无线电杂音响起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几秒后杂音消失，一个清晰的男性声音响起：“一切正常，奈尔尤伯夫，完毕。”
　　他说的是俄语，不过电脑自带翻译还原，总统和第一秘书都听到了英语还原。
　　又隔了几秒，另一端音频自动播出，背景依旧是无线电缭乱的杂音，空旷而略有些模糊：“请接入……氧气消耗……请开始通讯……很热……”
　　男人遥远的声音似乎从茫茫天际深处传来，沉闷焦灼。
　　“请说话！……什么？……”呼呼的喘息声像破风箱在拼命拉扯，紧紧攥住听者的心脏，“温度过高……是的……太热了……”
　　信号再次杂乱，掺着扭曲刺耳的杂音，最后一段音频只能听到有人在沉重剧烈地呼吸，一串规律的敲击声轻轻重重地响起，是摩斯电码的SOS，显然敲击者已经不能均衡控制力量。喘息声越发压抑急促，仿佛濒死前无声的哀嚎，接着，音频中断，一切消失了。
　　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是这寂静中似有死神的阴影悄然掠过，六十多年前宇航员临死前的呼吸如同魔音犹在耳边，艾伦•盖尔脸色沉凝。
　　“奈尔尤伯夫的太空舱没能顺利返航，无线电追踪监控都失去了他的踪迹，太空舱应该是出了问题，已经像宇宙垃圾一样迷失在太空中了。”路易•豪威尔打破静默。
　　埃文•汉森深吸了一口气：“那么，为什么现在调出这段情报？”
　　路易•豪威尔停了停，说：“昨天凌晨的双子座流星雨规模很大。”
　　他突然的转变话题让总统和埃文•汉森都愣了一下。
　　“我们在莫斯科的钉子传回消息，今天卢比扬卡11号的气氛紧张，‘黑熊’已经被派出离境。”
　　艾伦•盖尔眉头一皱，‘黑熊’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王牌间谍，虽然苏联解体的时候克格勃的力量被大大削弱，但是这些年来俄罗斯经济实力逐渐恢复，作为继承者的俄联邦安全局（FSB）也早已活跃起来。只是这段时间国际局势比较缓和，有什么特殊任务需要出动‘黑熊’呢？
　　“我们的同事以最快的速度调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个小时前给我发来消息，”路易•豪威尔沉声道，“昨天凌晨双子座流星雨降临地球的过程中，俄罗斯联邦航天局的监控室突然发现了一个很早期的无线电信号，信号出现了足足五分钟，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第一批苏联航天飞船的信号波段，排查后确认，信号就是来自苏联秘密太空计划中的红星Ⅱ飞船！”
　　“这不可能！”艾伦•盖尔低呼。
　　“那艘失踪了的飞船？”埃文•汉森惊异。
　　四维影像在空中流转，偌大的办公室中，三个人呼吸可闻，表情震惊。一刹那间奈尔尤伯夫临死前的喘息如同梦魇重回耳畔。
　　“难道隔了六十年，红星Ⅱ还能从太空回地球？”艾伦•盖尔，“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苏联的早期信号都是加密的，没有复制和仿制的可能，何况监视器上显示的非常清楚，红星Ⅱ的信号出现了五分钟，足够追踪定位。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有可能我们会面对一个惊人的秘密。”路易•豪威尔说完，另外两人都是一震，是的，在外太空的六十多年奈尔尤伯夫不可能还活着，那么是谁驾驶这艘飞船回航的呢？
　　“信号消失的落点在哪里？”艾伦•盖尔问。
　　四维图像骤然放大，卫星清晰地聚焦到北半球，欧亚大陆，中国南部的N市，图像扩展，最后定位在一处公寓楼丛中的黑色圆形上，那是一个很小的湖面。
　　“中国……”
　　“冷战太空竞赛的那个特殊年代，我们和苏联互相渗透的最厉害，很多绝密资料不为外界所知，目前这件事暂时也还没有第三国知道。”路易•豪威尔看着靠在沙发背上闭目皱眉的艾伦•盖尔说。
　　良久，一改平日轻快风格的总统先生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件事必须查清楚，而且要抢在俄罗斯人之前，抢在这件事泄露之前。不论真相是什么，都将会是最有用的信息。”
　　路易•豪威尔点头：“是，总统先生。”
　　“把‘天使’从布达佩斯调回来吧。”艾伦•盖尔突然说，睁开眼睛，浅棕色的瞳孔锋芒一闪。
　　埃文•汉森脸色微微一变，代号“天使”，身份神秘，是CIA最强的境外特工。
　　路易•豪威尔微有些意外，随即点头：“这件事，的确值得‘天使’去。”
　　艾伦•盖尔轻轻触着四维图像中那副闪着红点的卫星地图，那看上去极不起眼的人工湖仿佛能刹那间掀起滔天巨浪，中国，N市，是什么人带回了红星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