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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用过午饭后,时臣心中有事久坐不住,闲话一阵便借故离开了。
吉尔伽美什也懒得理会,吃着刚送来的樱桃,含在嘴里来回轻咬着,有些无聊。
如今的日本,就像暴风雨前的太平洋海,表面连一点波澜都没有,下面则暗涌重重,不知何时就会来个大风暴。
他对这个坚持用武士刀的东方国家朝廷内部的争权夺利并没什么兴趣,可如果能拿到港口自由贸易协定却是大有好处。
这是个山雨欲来的年代,国家也好民族也好,打着理想和信念的旗号之下,人人都在忙着争地盘和赚钱,他手上有军队有枪炮,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个国家闭关锁国这么多年,靠枪炮自己打进去固然可行,但他又不是海盗土匪,意在通商而已,与其用这样费钱费时的下下策,不如把武器提供给他们本国适当的人,对方把自己需要的东西作为交换送给自己,岂不是更好。
他早就打好了算盘,也懒得虚以委蛇。扶植改革派上位,总比如今还在仇视外国人的攘夷派手段要来的灵活得多,因此与他们的代表远坂时臣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谈了条件,也算达成了一点共识。结果现在倒也没什么事可做。
要说吉尔伽美什此人虽然身份高贵,可年纪并不大。长了一张漂亮面孔又自有一种骄傲的态度,刚见面的人常以为这不过又是个家底殷实跋扈莽撞的贵族少爷,殊不知此人很小便继承了公爵的爵位管理领地大小事务,领地又养有不少军队,自幼便和一班将军尉官相处打混,而骂人及动手起来堪比常年混迹军队的老兵,很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因此旁人待他,不是以貌取人看轻了,就是战战兢兢唯恐不小心触犯他。他吐出樱桃核,留下一口酸酸甜甜。
远坂时臣长得不错,也难得算是个能对得上话的人,但实在同他志趣大不相投。无论这次还是从前在英国,每次见他谈完正经事后,不是打官腔就是大聊欧洲政治时势,实在败兴得很。他却不想若是时臣当真对他态度随意亲近,又会惹得他大大的不悦了。
而正在这时,他转头注意到了坐在旁边陪同他的迪卢木多。
而此刻迪卢木多看上去心不在焉,正盯着椅子上的花纹想事情。
他脊背挺得很直,上衣的军装扣子敞开几颗,露出蜜色的脖颈线条,黑色短发十分精悍,可偏偏垂下眼时,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像半面扇子似的半遮住眼角的泪痣,让人看了似乎心底要随着那阴影晃上一晃。
比起那些整天只会悲春伤秋的贵族少爷们,别有一番风致。
迪卢木多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下,微微笑了一下,又移开了目光。
吉尔伽美什觉得心情有些变好的迹象,没话找话道:“从前在国内就总听到上尉的大名,一直没有什么亲近的机会。”
“哪里,”迪卢木多微微一惊,“能够侍奉您才是我的荣幸。”
“听说上尉和阿其波卢德家的私交很深?”
“我的父亲是阿其波卢德侯爵家的管家,我从小也在那里长大的。”
“那还真是难为你,如今有了这样的地位,也算出人头地。”吉尔伽美什不动声色地拉近了椅子,“刚才听远坂他们说,那位侯爵似乎出了点事啊。”
“是。”
迪卢木多也正是在担心这件事,但因自己眼下的职责是陪护这位公爵大人,总不能擅离职守。
“其实女王陛下对他们家的人总是与外臣走动也有所不满。”吉尔伽美什刻意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手指也瞬势按在了他的腿上。
“连到了这里,他还不知收敛,像他们这些世袭贵族远不如像上尉这样懂事的……”
热气若有若无地吹过耳边,那雪白修长的手指好看得很,迪卢木多一向在社交场的名媛绅士间左右逢源,对这类似有若无的暧昧示好自然也是知情识趣的,但对方地位高高在上,没想到也会这样大胆的公然调起情来,不由脸上微微一红,又暗自揣摩了一番他话里的意思。
“肯尼斯大人绝对没有什么不臣之心,”迪卢木多把自己的手覆在对方的手上,同样压低声音,远处看来这两人就仿佛在耳鬓厮磨一般,“幸好是公爵您这样明辨是非又为人正直的人同往……”
平民出身的人发达后因为自卑心转而憎恨自己出身之地,与旧主人反目成仇的例子,吉尔伽美什见得太多,所以才故意拿话去撩拨他。没想到迪卢木多却并无动摇,倒显得从前主人家的关系依旧亲密无间一般。
他的侧颜近在咫尺,态度也并不慌张,嘴角微微噙着一点示好的笑意。
五官如同工匠雕刻而成的,棱角深刻而精致,手掌下的大腿肌肉像花岗岩那样紧实又不会过分发达。越看越觉得这人很合自己口味,吉尔伽美什眯起眼,他看中的东西从来都要弄到手的。
正要再说什么,但见一个高个子的青年从外面走进来,身着洋服,腰间却佩了一把武士刀,那人径自走进来向吉尔伽美什行礼,动作利落,表情却有些木讷,即使撞见了二人亲昵的样子也照样熟视无睹,毫不动摇。
“远坂老师派我来您这里问一下,刚才阿其波卢德教授是否来拜访过您?”
“没有来过。”
吉尔伽美什兴致被打断,十分不满,“绮礼,一阵子不见,你还是这样没有眼色。”
远坂家虽然在日本已经算是个很西化的家庭,但毕竟祖上是藩主武将出身,家里还设有道场,门下招收了一班弟子。言峰绮礼算是半路拜入远坂家的门下,但他剑法极好,做事也妥当,很得远坂时臣的信赖。
一年前时臣等人受命去英国秘密考察,绮礼也和他同去了。而自从回来后,时臣便全心从政支持朝廷内大久保派的改革新政,更加不理会道场的事,大小事务几乎全由绮礼打理。
“那么,”绮礼只当没听到抱怨,沉吟一番道,“教授可能去向不明了。”
话是对着公爵说的,迪卢木多却立刻抽回手站起来,“怎么会这样?”
吉尔伽美什正看着他喜欢,因此倒不见怪,反而攀住他的肩膀懒洋洋地跟着站起来,“你这话也奇怪,他没来我这里,就是去向不明?”
“教授是绑着人从学校走的,所以远坂老师就直接去了警保寮,却没见到教授带着人来,只好转头又朝教授的居所去,结果在门口不远处见到了的教授乘的马车和随从的两匹马,可是府上的人却都没见过教授回来……只能认为,马是自己回去的。”
吉尔伽美什兴趣缺缺:“人不在,让他带的人去找就好了,为什么要和我说?”
肯尼斯人生地不熟,应该不会无端丢下车马,想来也只能是出了意外。但他在这里只是个客座教授的身份,和吉尔伽美什原本也不相干。
可如果他不管,想来远坂时臣也不会如何上心,只让带来的那些手下没有头绪地找,恐怕是难上加难。迪卢木多不禁懊悔没有坚持让他多带些自己的手下去,心下一冷,立刻单膝跪地道:“请您务必帮忙找到肯尼斯大人。”
“我又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
迪卢木多低头不语,却不肯站起来。
于是一阵沉默。
“……那么他绑着一个人,还带着几个随从出行。虽没什么阵仗,但总也是几个人,光天化日难道就没人见到他们的去处?”
似是摆足了架子一样,吉尔伽美什慢悠悠道。
“远坂老师也正使人在路上打听,但我来时还没什么消息,”绮礼顿了顿,“他来的第一日就出这样的事。多半,是与攘夷派的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