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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过桥 ...

  •   “你……哭了?”
      此刻,我疼得有些想流泪,难道……陈近南他……也是疼得想流泪吗?
      我忽然有些无力地笑了,也是啊,今天陈近南他连受两次重创,归根结底……始作俑者……都是我。
      我想此刻我的脸色映照在这白惨惨的路灯中,应该会显得有些苍白吧?我忽然轻声笑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哭了吗?”

      他忽然侧过脸,仿佛是在透过一片迷茫的夜雾去看那缥缈的雨幕,举手投足间,却仿佛是一雨中失意的儒生,在一片空茫黝黑的夜色中等不来魂牵之人,微拧双眉,凄切愁肠。
      我听他冷声闷闷道:“谁哭了?是雨水,你看不到吗?”
      “噗嗤。”
      我看着陈近南那不为人知的别扭摸样,忽然撑不住就笑了,接着又低头看看雨水浇灌中,车轮哗哗转的“自行车”君,突然就有些惋惜,我忽然想起自己早晨那被“甲鱼”拖走的“自行车”卿,就有些徒然无力。我自嘲地笑了笑,弯下腰,去拾那自行车把,甫一碰触,顿时觉得有些沉重,此时又只能用一只未受伤的手去勉强蓄力,心中不由恨道:
      “男生骑的车就非得这么重吗?!”
      接着我又看着自己这勇武的身材,在心中对自己叹息一句:“真是外强中干啊你!张情!光会吃饭,不会使力吗你!”
      此时,悄无声息地,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倏然扶上车龙头的空档,我只听到耳边有个陌生而熟悉,冰冷却似温暖的声音响起:

      “我来。”

      我和这所谓的“冷面仙君”又行在了一片淅淅沥沥的秋雨中,只是此刻没有了夕阳暮色,没有了残柳白堤,甚至还没有头顶那迎头直击的骤雨。因为此刻我们踏上了那座木桥,行在了那座飞檐斗拱的断桥中。
      我机械地撑着那把断伞,刺伤的手中握着另一半断柄。其实更可以说如今我手中的“它”已经是一把破伞。这是真真正正的一把老旧的油纸伞啊,以上好的棉纸涂上熟桐油的老式工艺制成,如今这世上已经很难见到了,陈近南……他,竟然这么忍心?
      我抬首怔愣地望着那昏黄伞面上被撕裂的破洞裂纹,心头有些苦涩,这棉纸是多么脆弱,能流传下来是多么不易,竟然就这么生生地毁在一场骤雨中了,我忽然记起老爸说过,其实万物皆是有灵性的,无论是一块没有生命力的璞玉,抑或是路边一棵偷偷滋生的花草,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灵魄精魂。
      常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是,人非草木,怎能知草木便是无情了?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老爸跟我说这些神神叨叨的“鬼话”。我觉得我张老爸他骨子里就在透露出唯美质朴的古典浪漫,他是萍水文坛中叱咤风云的“鬼手”,虽然我很理智,有些话,我听了也就一笑而过,但是我挚爱这种迷幻古朴的情怀。我看着这柄残破的伞,默默地想,如今它的魂魄飞到了哪里呢?它是否会怨憎自己的主人这么无情地把自己摔断?
      脚下断桥经年累月的木板被我们踩得“咯吱咯吱”作响,其实每回我从这木桥上一人走过的时候,都会在想年代这般久远的桥梁,会再次瞬间断裂吗?
      “相思木”比不得“磐石”坚硬,总有一天,会在风雨中断裂的。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老爸教我念诵《长恨歌》时,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句,比翼鸟能同飞,连理枝可相守,可是终究架不住猎户的利箭,也躲不过樵夫的猛斧啊。
      还记得,老爸小时候常常会带着我背吴公的,那时候妈妈总是因为公务不在家的。老爸就在笔乏时,带着小小的我到处转悠,最常来的就是这座断桥啊,这里是他们定情的地方,留有他们弥足珍贵的记忆。
      我不会忘记,那时候,老爸在夕阳的金边中,扶着断桥木栏,笑眯眯地望着我,问道:“囡囡啊,知道这是什么木头吗?”我忽闪着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这红彤彤的木栏,摇了摇头。爸爸又说:“囡囡,你凑近些闻闻看。”我听话地低下脑袋,又闻了闻,那是一种带着淡淡甜蜜却又回味苦涩的味道,便好奇地问道:“爸爸,这究竟是什么木头?”爸爸神秘地一笑,摇了摇头,便去看天上的星辰,那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天上纵横着一道璀璨的星河,我听到他低沉地说:“囡囡,知道为什么牛郎和织女可以在银河边,苦苦守望千万年,而‘磐石无转移’吗?”其实,那时候,我刚刚看完民间传说绘本上的凄美故事,还不能完全体会到其中的意思,但是想起爸爸妈妈不能长年相聚,我顿时觉得也许爸爸妈妈的心情就像“牛郎”和“织女”一样吧?他们彼此的心紧紧靠着,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唉,我一向好奇的,所以我又问道:“爸爸,磐石是什么石头?”
      爸爸一把抱起我,指着桥栏,慈爱地说:“囡囡,看,这断桥上的每一寸皆是相思木所筑成。”说完,爸爸又指着桥下,萍水激流中高高累就的青石桥墩,言道:“看到了吗?即便在激流涌动中,也不会退缩的石头,就叫作‘磐石’。”
      “相思木,磐石?”我小小的心灵中有微微的震颤,如今想来,“相思”建立于“磐石”之上,似乎是能长久连绵,永不转移的。后来,即便不用爸爸告诉我,我也明了,星空中,那银河两边的离人,可以心如磐石,永不转移,不外乎是这“相思”二字。
      相思二字,牵扯了多少痴男怨女,徒惹多少恩怨情债?不过短短几画,却有几人能看得开?

      “你在看什么?”
      耳边那冷冷的声音乘着风雨入了耳中,我仍兀自呆呆地抬首看着那昏黄伞面上的破洞,丝毫未注意到脚下的变化,陡然间觉得脚下一空,慌得连忙以另一只脚支撑,无奈雨水泛滑,突然就觉得天旋地转!
      电光火石间,我脑海中立现“情氏三大反应”!
      第一大反应;栽了?
      第二大反应:倒地!
      第三大反应:纸伞!

      我立马条件反射,以护住油纸伞为首要任务,连忙变换姿势,接着便重重地摔倒在断桥尽头的石台阶之下,我想我此刻一定姿势扭曲,形象怪异,我只觉得膝盖生疼,头疼欲裂,刚刚连磕几下,“膝盖”,“脑壳”,无一幸免!
      我心疼地看了看手中棉纸糊的油纸伞,还好还好,那破洞没有任何延伸啊,破的趋势没有恶化,还好还好,如果再因为这一跤,导致这把油纸伞彻底报废了,我张情岂不就是千古罪人?!
      紧接着,我又听到一声猛烈的巨响,这声音好生熟悉,还伴着车铃悲哀的轰鸣声,我泪水模糊地望去,唉,那倒地的,可不就是自行车君吗?它可不又“杯具”了,在桥的那一头被无情倾覆,好不容易被那“冷面仙君”推着过了桥,又再一次被无情抛弃了,估计又该被摔疼了吧?
      我无力地伸手去抚后脑勺,这么直接地撞在青石板上,真够劲爆的,猛然间我又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额,不好,原来用的就是那只受伤的手,掌心的疼痛还没消失,也是,鲜血还没流完,结痂哪有这么快?

      “怎么样?”
      眼前呈现的面容是多么的绝美,可惜泪水在我双眸间肆虐,我看不清他的眉眼,不过那声音中的焦急,我还是听得出的,看来陈近南的心也没有完全冰冻啊,他心中还是有温情在的,还会关心人。
      我咧嘴一笑道:“没事,你看伞好好的!”
      “你!”
      “呵呵,陈近南,这算一报还一报,现世报说的就是我啊。”我嘿嘿一笑,未受伤的手中拿着伞,只好用受伤的手撑着地面,有些吃力地爬起来,疼痛还在继续,不过疼久就麻木了,所以无所谓。我看着那双修长的手就在旁边,似乎想要搀扶,可是终究没有触碰。

      我重新站起,脚步有些虚浮,我微笑地看着这张雨中模糊的脸,笑叹了一声:“今天这晚暮的雨看来是要没完没了了,走吧,你还要送我回家啊。”
      说着,我便拿着伞往前走,膝盖处估计伤得不轻,顿时有些跛脚了,身边那长身玉立的影子就像失了魂魄的幽影一般跟来,不发一言,行了几步,我顿时有些怒从心起,猛地一把回头,吼道:“我说,陈近南!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好好的自行车你都不要了吗?!”
      他忽然猛地一顿,怔愣地站在那。
      这一回,我看清了,不容狡辩,那清俊如儒生的脸上流着的绝对不是雨水,
      那绝对是……泪水。
      可是我现在已经无力调侃了,低声说:“别落下‘它’,你看,今天早上我落下属于自己的‘它’之后,现在有多后悔?”

      “它?”

      此刻,陈近南就像儿时的我一样,那么的好学爱问。
      “呵呵,就是你的自行车!大笨蛋!”我一记凶狠的眼神杀过去,可是他似乎还未回魂,仿佛一具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唉,没办法,那我这个“湘西赶尸人”①只好下个“走尸”的死命令,大吼道:
      “还不快去!!!”

      那曾经遗世而独立的冷面仙君,呆呆地立在雨中,仿佛失去了所有曾经的傲人光彩,愣愣地转过身,往那横躺在石阶边上的自行车缓缓走去。

      雨,似乎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过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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