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初戀》言贩

8、第 08 節

　　話說為什麼既然如此悲情還要再跟他們兩個混下去？那也只能謝謝這兩位，把自己的品行道德定位在了這麼邊緣化，成為學校眾所週知的壞學生，其他的“好學生”自然不敢接近她了。郭昕玉實在不敢想象沒有人陪她上廁所，沒有人陪她八卦偶像明星的情景該是有多悲慘，所以一直沒跟老師提出要換位置的申請，初中三年都老老實實地與倪采做同桌。
　　隨著“犯案”的次數增加，她的膽子也大了，手腳也利索了，逃跑的時候不會再只是她一個人被落下了。但是始終是鵪鶉轉世，很多她覺得危險性太高的行動她還是會拒絕的。而且她後來也學聰明了，遇到她不想參加的行動，她會直接消失不參與，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
　　教室裡因為老師剛才的造訪，已經瞬間變得安靜和諧，同學們紛紛翻閱著書本，認真地寫筆記做作業，全部都是一幅天天向上的狀態，與剛才看熱鬧笑得面紅耳赤的樣子截然不同。熱鬧看完了，看客也從情境中抽離了，繼續該幹嘛幹嘛了。
　　倪采無比淡定地看著郭昕玉，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還是學不到我一成的機靈，你這個修為，我將來怎麼放心你自己去飛啊。
　　她拍了拍郭昕玉的肩膀，一幅老稚钏愕募槌枷啵靡獾卣f：“老師現在正忙著教訓阿豪，哪裡可能會回來教室啊。啊哈哈哈。。。”後面是奸臣的招牌笑聲。
　　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我們一直以來並肩作戰的隊友嗎？想起已經壯烈了的賀俊豪，也許他的現在就是自己的明天，做這行風險太大了。郭昕玉再次再次深思著，自己，當年，怎麼會跟這兩個妖孽成為朋友的？
　　回想自己的過去，那是多麼純潔善良的一個娃啊。心無雜念一心求學，只想著努力學習，為的就是他朝一舉高中，能考進一個令她光宗耀祖的大學，父母就能心懷安慰，那她也就此生無求了。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
　　要不是初三那年，倪采突然良心發現，拉著郭昕玉和賀俊豪沒日沒夜地刻苦學習，最後考進這所高中，郭昕玉的父母沒准真的能成功讓她與那兩個“壞同學”絕交。倪采的潛能，好像發掘不完一樣的。一年的努力能完全趕上其他人三年的艱苦付出，如果她能一直保持初三年的那個狀態，估計早就跳級跳到不知道哪個博士後攻讀中了。若不是她幫自己補習，郭昕玉是沒有辦法考進這所中學來的，即便是這三年不和倪采他們鬼混，也沒那個能力。
　　至於賀俊豪，要讓他專心讀書一天也許是可以，堅持再多幾天他就會抓狂了。當年的魔鬼復習他常常翹課，急得倪采每天都要打電話炮轟他，罵到最後變成一個習慣，即便賀俊豪有參加三人的學習班，倪采還是要想台詞罵他。最後的成績可想而知，郭昕玉和倪采以為三人不能升同一所高中了，正失望之際卻又得知賀俊豪奇蹟般的被遢x中學入取了。據他說是，他媽媽認識的某個人認識某個人，然後那個某個人的權利在校長之上。不清楚是用錢還是用關係，賀俊豪跟他媽媽說他想進遢x讀之後，他就進了遢x。
　　難為這孩子有上進心，他媽媽當時那是一個激動啊，仿佛兒子不是在要求她走後門，而是被哈佛入取。
　　多偉大的母愛。
　　旁邊的倪采與郭昕玉聊得無比投入，完全忽視了旁邊的陳嘉明。這樣也好，他仿佛透明般坐在附近，“偷聽”著倪采的言談，瞭解著她的一切，只要是關於倪采的，他總是有填不滿的好奇心。
　　兩個月前，陳嘉明如何能想象得出會有眼前的景象，只想著能再見一面的陌生女孩，如今坐在自己面前談笑如生，好在與她講話的對象不是自己，不然他該緊張成什麼樣，搞不好會讓她覺得自己個怪胎。
　　她們兩人似乎從來不會聊到學習相關的話題，陳嘉明過去周邊認識的同學，會聊起的永遠是學習。校外出名的補習社，新的參考資料，學習筆記，補習老師，將來想要報考的大學，再無其他。
　　很難想象，大家都在一個學校，一個走廊，但是生活的重心可以全然不同。一向自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好像是可以有另外一種解釋。似乎並不是所有人生下來都該把高考當作人生唯一目標，並非都要把高等學府當作自己的志向。愛好，興趣，那是一個陌生的詞。
　　陳嘉明留意到倪采脖子上掛著一個很特別的項鍊，那是一個類似銀質的瓶狀的掛墜，大約三分之一根粉筆那麼大，簡簡單單的沒有任何裝飾，由一條同樣類似銀質的鏈子串著。或許是某個少數名族的旅遊紀念，掛在她脖子上，特別好看。
　　匆匆地掃了兩眼陳嘉明便急忙轉移了視線，畢竟一直盯著女生的脖子並不會給對方留下什麼好印象。即便他還來不及將這幅美景拍照留念，也不得不收回自己情不自禁的眼神，繼續低頭假裝溫書。
　　曾幾何時，生活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從來沒有其他的事情是需要自己去操心的，更沒有自己可以操心的事情。仿佛自己生下來就是為了讓那些源源不斷的試卷可以有人來答，為了讓那些參考書可以擁有一個主人，那些激烈的中考和高考可以多一個人來競爭。如果一定要給每個人一個使命，陳嘉明唯有認定，自己天生是該用來學習的。
　　為什麼？
　　因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
　　就算現在讓陳嘉明想一個除了學習以外可以做的事情，他想不出來。學習枯燥嗎？那是自然。想逃脫嗎？其實未必！
　　即便這一秒叫陳嘉明放下書包不要再去學校，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麼。從小到大，習慣了接受指令做事。老師的教導要全盤複製到大腦，家人的期望要督促自己去不令對方失望。畢竟都是為了自己好，家人總是不會害自己吧。
　　自己的人生軌道，就是跟著那些試卷的題目，一題一題將原本複製在腦袋裡的東西再粘貼到那個框框裡。不斷訓練自己，將自己的大腦鍛煉地好像電腦一樣，不停地添加新的咨詢，卻又不能把舊的資料遺漏掉。即便有天硬盤已經塞到爆滿，也只能各顯其通將所有資料壓縮完再壓縮，如果一旦想要為了空余多一些空間而將資料刪除，你就會變成一個不完善的電腦，沒有人會去花時間欣賞這樣的電腦。
　　十幾年來，你努力鍛煉自己，任由他人複製粘貼你的大腦，不管有用沒有用的只要收到指令就將他塞到自己的硬盤中。等到將來的某一天，你長大成人投入社會，才發現，大腦裡明明塞滿了從小到大學習的知識，卻沒有多少是真正可以在生活中用到的。
　　也許你真的把腦袋鍛煉成了一本百科全書，但是這本百科全書的內容跟自己生活領域完全不相關的。一個完全不會去搜索的資料檔，時間久了，便佈滿了灰塵。
　　而且，即便再完美再尖端的電腦，也只是用來讓別人操控的，更別提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為一個完善的電腦。
　　也許是吧，未來這東西，誰能保證什麼。即便我不想努力了十幾年就只是為了變成一個咿D的零件，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
　　小時候希望我老老實實聽話，按照你們說的做。又怎麼可以指望我長大後能有自己思想，能有創新，能領導一切。
　　但也許，你們並不需要我創新，只是希望我能安守本分，畢業後能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家庭，工作；家庭，工作；家庭，工作！
　　社會是一個陳舊複雜的大型機器，它每天都按照同樣的程序咝辛鬓D，你們只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合格，甚至完美的零件，能被舊機器選中，成為每天重復重復不斷重復的一份子，免得成為舊機器低下那堆無人過問瑕疵零件。你們覺得那堆瑕疵零件每天只能仰著頭眺望天空的舊機器，羨慕機器裡的每個零件，你們覺得。
　　至於那些設計機器的人，那些控制機器的人。那是一個令人羨慕的事情，但那似乎非常的遙遠，總會有一些人來負責這些，雖然你們也會幻想如果自己的孩子將來可以負責這些。但，我們一生下來就是被按照零件來訓練的，你怎麼能要求一個只懂得接受指令的零件去領導什麼。
　　如果有一天我能從一個普通的零件變為一個創造者，那我一定是有著非凡的天賦，和一顆非不是那麼聽話的心。也許在按照你們說的去做的時候，心裡存在著很多不同見解，也許我會放在心裡，也許會在與你們溝通後被反駁。但唯一該感謝的，是那顆不聽話的心。它教會我刪除掉一些沒用的垃圾，才能存放那些一個領導者該懂的知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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