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话 最高的片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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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身在异世界，黛夜依然没有改变她的生活习惯。爬到王宫至高点的钟塔上，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等到天亮后，她回到病房的时候，杰拉尔已经醒过来了。
他靠在床边坐着，目光落在窗外。帘子被拉开，旭日初升的晨光倾洒在房内，映照着杰拉尔因为生病，显得略过苍白的脸上，染开一抹淡淡的红色。
这样好的阳光，这样熟悉的人。
黛夜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定在原地。
倒是杰拉尔先发现了她，露出一个微笑：“你回来了？”
“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黛夜终于回过神来。然后径直走过去，手背探上他的额头，又试了一下温度，“烧退了。”
拉开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黛夜问他：“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多了。”杰拉尔伸出手来，按住刚坐下又要起身的黛夜，“我不饿。”虽然这两天，他高烧不退，脑子一直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但是还是有些意识的。他记得黛夜为了照顾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休息。说不在意，肯定是不可能。
黛夜愣了愣神，又坐下了。
“黛夜……”杰拉尔注视着她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说，“陪我聊聊天吧？”
“……嗯。”黛夜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杰拉尔偏过头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似苦恼的神情：“你很讨厌我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发现……你总是在躲着我，很排斥我的接近。”杰拉尔板着脸，老老实实地答道。无论是在公会，还是在伊诺瓦尔镇、多哥城，黛夜都在抵触他的靠近。而且很明显的，这种抵触是仅仅针对他。但是与此相对，黛夜对于他的安全问题非常看重。钢铁魔法阵和萨拉查沙漠的时候，都是以他的安危作为优先考虑。以至于对纳兹他们不管不顾，确定他没事才会去救其他人。这种自相矛盾，不得不让他疑惑黛夜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黛夜沉默了。她自己没这个自觉，然而事实上，她确实是这么做的。
“……不是你的原因。”黛夜纠结着回答的词句，表情很是扭曲，“我没有讨厌你……真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杰拉尔突然笑了起来，语调一下子从沉闷转变为轻快，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神色。
黛夜愣愣地盯了他半天，然后反应过来：“居然被套话了……”
第一次看到黛夜说不出话的样子，杰拉尔觉得很新奇，更起了调笑的心思：“那么我们约定好了，以后你不许回避我。”
“……你该吃药了！”黛夜愤愤地站起身来，一把拉开病床旁的柜子，从一堆的药瓶里看都不带看的倒了一大把在手心上，作势就要强灌。
杰拉尔一脸惊恐：“黛夜！你这是谋杀啊……”她果然还是很讨厌他，一直想弄死他的对吧！
如果是在阿斯兰登，有魔力的保护乱吃药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黛夜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下毒证据，转而开始寻找其他的作案工具。嗯……发高烧的病人擦擦酒精降降温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对吧？至于酒精会不会擦到眼睛里鼻子里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她也是新手嘛。
四下找了半天，没发现酒精的踪迹。奇怪啊，她明明早上还用过的。黛夜不由地嘀咕出声：“酒精呢？”
杰拉尔的额角滑下一滴冷汗，大概猜到了她想做什么。好笑地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她的右手：“不就在你自己手上吗？”
黛夜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神情陡然一木，然后挫败地滑落在地上。
杰拉尔的笑意都快收不住了：“黛夜，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其实有点……不拘小节？”好吧，他真正想说的词语是蠢萌。
“有……”黛夜已经颓废地不行了，“梅碧丝老是说我大事上清醒，小事上迷糊。”
嗯，说的挺对。杰拉尔在心里默默地点头。他也觉得，黛夜的武力值爆表，但是性子太直不会转弯，对她耍点小心思都能骗过她。就拿沙漠城那件事情来说，评议会的那位不过是用免赦权诱惑了一下，她就巴巴地送到人家的陷阱去了。这种脾气，没有初代会长，只怕她在守护之战中，还不知道被阴成什么样子……
“说说你和初代会长吧？我很好奇。”想到这里，杰拉尔顺着黛夜的话接了下去。再逗这只怕是要对着他挠爪子了。
黛夜松了口气。提起初代，她的表情自然多了，目光中带上几分柔和：“我和梅碧丝，是在玛古诺利亚镇认识的。她的父亲是人类，母亲是精灵，她的身上有一半的精灵族血统，是当时很厉害的魔导士。X336年，守护之战爆发，妖兽混战。梅碧丝不忍看着人类的家园被破坏，从菲奥雷北部的精灵王国来到玛古诺利亚，邀请我参与守护之战。那个时候，战争刚刚开始，已经有了无法控制的迹象。我想要参战已久，但是苦于没有契约者，被那个家伙以规则压着不能参加。梅碧丝的出现，无疑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那个家伙？”杰拉尔想了想，“是……评议会的那位？”
“嗯。他和兰恩·米迦勒是守护之战的发起者，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参与战争。”黛夜愤愤地恨道，咬牙切齿中，“战场还是亚德里艾尔大陆的时候，我不太清楚。上了极地之岸后，每到他的战斗，还没开打就认输了。除了对阵凤凰不死，凤凰弃战，他十一战全败。”
杰拉尔低下目光，若有所思。
“我认识他的时间不短，被他算计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清。以前我不在意，守护之战却不能不提防。不过幸好，我的搭档是梅碧丝。论起阴谋阳谋，所有参战者加起来都没有谁比得过她。在梅碧丝的布局下，我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保持着十战全胜的不败战绩。”
梅碧丝·维维亚米利欧，号称“妖精军师”。以精确的计算为妖精黛夜带来绝对的胜利，犹如站在战争女神伊安娜背后的胜利女神艾丽嘉拉。
神话中，是艾丽嘉拉背叛了伊安娜；现实中，却是黛夜背叛了梅碧丝。
看过黛夜和梅碧丝之间的相处后，不难体会到两人深厚的情谊。正是因为太过在意，彼此才会以背相对。黛夜放弃了她的坚持，梅碧丝失去了她的判断。明明是近在咫尺，却是注视着最遥远的距离。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
“十战全胜？”杰拉尔想了想会长提到过的，关于妖精的传说，“不是十二战全胜吗？”
黛夜撇撇嘴：“白龙是自己认输的。与恶魔的决战……不算我赢了。”
决战前夕，撒恩珀杰尔暗中偷袭，恶魔被剜心，妖精被封印。这场战斗，本来就没有谁胜谁负。
杰拉尔注视着黛夜愈发晦暗的眼神，知道再说下去又会触碰到她的禁忌。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很自然地转开话题：“黛夜，你和兰恩·米迦勒……交情很好吗？”他对那位圣之灭龙魔导士，还是有点兴致的。
“兰恩？”黛夜的眸光一闪，思绪从梅碧丝的回忆中抽离，“他是教会神父养大的孤儿。虽然是出身教会的修道者，但是对于魔法的修行很有天赋。还未被教授灭龙魔法之前，就是很有名的魔导士。当时龙族内乱，武斗派对人类的屠杀达到巅峰，兰恩是抗击龙族的主力，我也是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如果不是兰恩，作为龙王的白龙，也许就不会站在人类的立场，成为共存派的领袖。无论是在一族存亡的生死时刻，还是和平时期，兰恩总是为了别人考虑的多，为了自己考虑得少。当地的居民把他当作圣父一般的存在，一心期盼着他的救赎。虽然，我是无法理解，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兰恩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人温柔的笑容，仿佛是普照万物的阳光一般温暖如初。但是光明骤然被黑暗侵蚀，黑龙的暗黑之翼在眼前一闪而过。心底隐隐涌出一丝苦涩。
听着黛夜的描述，不难想象那是怎样一个自我牺牲者。杰拉尔想起树海中的【涅槃】，想起天狼岛的【黑龙的咆哮】。不禁为他哀悼命运的捉弄。
黛夜甩着脑袋，然后抬起眼来，看着杰拉尔，用目光示意着——“快点想话题！”
杰拉尔面对黛夜显得有些霸道的眼神，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顺从地又一次岔开话题：“说说青色天马的初代会长吧，你很喜欢她？”
“七夕是精灵族，从小和梅碧丝一起长大的。守护之战中，也是我们这一方的盟友。”提起七夕，黛夜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的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坏笑，“你能看得出来，七夕、天马和鸢拉之间……有些不对劲吗？”
“嗯……”杰拉尔苦笑着接道，他知道黛夜在偷笑什么，“天马纳西瑟斯和蛇姬鸢拉的心思很明显，那位初代会长……似乎还是对自家的所有物更有意吧？”
听到杰拉尔对于“自家的所有物”这个形容，黛夜的眼神蹭地一亮，表示对此很满意：“鸢拉心里也清楚，只是放不下……可怜她家那位契约者，巴巴的喜欢了她一辈子。”
“蛇姬之鳞的创立者吗？”八卦人人都爱听，杰拉尔也不例外。他对守护之战中发生的事很感兴趣。
“费舍尔·西尔巴兹·夏克雅克，蛇姬鸢拉的契约者。”黛夜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对鸢拉的感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偏偏鸢拉不为所动，从来不正眼瞧他。对他的保护还没有对七夕来得上心，费舍尔平白无故地挨了不少暗箭。就这样，他还是不肯死心。蛇姬之鳞，啧啧啧……”黛夜一副惋惜的样子，但是很明显，她惋惜的是自己没能看到最后。
杰拉尔有些无语。喂喂，她知不知道巴巴的喜欢着她的，还有一个苍狼啊？连旁观者都看得出来，苍狼对她花的心思不比费舍尔对蛇姬少。她不是一样的不为所动、从来不正眼瞧他？
当然这些话，他可不会说出来。
沉默了片刻，杰拉尔想起刚才提到评议会，还是问了那件事情：“黛夜，请务必告诉我，那天你到底答应那位什么条件？”
黛夜的神情凝固着，目光沉了几分：“那是誓约刻印。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他可以随时要求我做一件事，我不能拒绝。”
杰拉尔一怔，深深地凝视着黛夜的金色眸子：“你何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没什么，他算计我为他做事还少了吗？”她还记得萨拉查沙漠的幽鬼涅戎呢！黛夜歪着嘴，看起来很不高兴，目光落在杰拉尔的脸上，却是带着安抚的意味，让他不要在意，“评议会是兰恩·米迦勒的理想，也是他现在唯一可以为兰恩守护的东西。你毁了评议会，他恨你入骨。把你留在天空之城，他还不知道怎么折磨你。你知不知道，锁着你的那条链子是什么？他的龙筋！”
瞳孔瞬间睁大，杰拉尔有些无法置信。
“你该感到荣幸，不是吗？龙之王不惜抽取龙筋都要锁住的敌人，你可是触犯了龙的逆鳞啊。”黛夜望着窗外，眼神幽远。兰恩·米迦勒，就是白龙的逆鳞。
“不过我还是想说，毁得好！”黛夜收回视线，转向杰拉尔，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怨念，“我不好直接出手，但是你可以尽管去干。有机会你再去毁一次，出了事我给你顶着。善后的问题不用担心，他现在打不过我！”
杰拉尔眨了眨眼睛，看着一脸激动的黛夜，又一次流露出无奈的神情：“黛夜，别闹了。”
被那样的目光直视着，黛夜有些怔忪。她咬着嘴唇半天，才悻悻地作罢。
杰拉尔像是抚摸一只猫科动物一般，揉了揉黛夜的头。然后想了又一个话题，继续着谈话。
黛夜伸出两根指头，捻起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愤愤地甩开。然后深呼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回话。
杰拉尔问，黛夜答。一问一答之间，气氛和谐得不可思议。
黛夜的心底藏着几分疑虑，疑虑后又渐渐变成懊恼。
她以为杰拉尔会问她为什么要救他；她以为杰拉尔会问她说的“受人之托”的那个人是谁；她以为杰拉尔会问她的名字她的过去；她以为杰拉尔会问她齐格弗里德……她有很多很多的她以为。
但是，杰拉尔问了她那么多问题，只要涉及她也许不会回答的，他什么都没有问。
该说他贴心呢……还是更会揣测人心了？
黛夜凝视着那双琥珀般的眸子，目光柔和，一如窗外夕阳的余晖。
从来说话不到三句的两个人，居然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下午。
直到医师进来，换掉空的药水瓶。黛夜守着杰拉尔吃了药，看着他睡下，才离开病房。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话 最高的片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