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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8 章 ...

  •   嬴渠梁没有料到,就在他回了自家宫殿之中,刚刚送走嬴政的时候,便迎来了风尘仆仆的扶苏。

      此刻扶苏还身着便服,乌黑的发髻伴随着他的跑动而有些散乱,白皙隽永的面颊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绯,显然是刚刚得了消息,还没顾得上换衣服便过来了。

      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现在对于这个孩子是如此的上心,一听到他可能出事的消息,心中便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嬴渠梁,见了他安然无恙,扶苏仿佛才松了口气,然而他的面色却迅速地冷了下来。

      “大哥,你怎么也过来了?”嬴渠梁有些讶然。

      扶苏抿着唇,那有礼却疏离的模样,就好像回到了刚刚见到嬴渠梁时的样子。嬴渠梁近日以来与扶苏关系大为改善,对于扶苏的脾性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平日无事之时,他便是温和随性的,然而,当他果真生气或是厌烦了某人之时,便是这样冷冷的不理人,仿佛在自己与那人之间筑起了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教人无所适从。

      果然,待走到近处,与嬴渠梁不过三步之遥后,扶苏只淡淡地看着嬴渠梁,毫无开口之意。

      嬴渠梁顿觉一个脑袋两个大,他不过是在藏书室待了一夜、看了一晚上书罢了,这在往日,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里知道如今会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不仅惹得嬴政以“不得上朝”来威胁他,现在,就是扶苏也与他闹冷战。

      不过,这也变相说明嬴政与扶苏已经认可了自己,视自己为骨肉,为同胞了罢?因此,才会为自己担忧。唯有这一点,令嬴渠梁心中颇感舒畅。

      “大哥。”嬴渠梁走上前去,亲昵地伸手拉住了扶苏袖子的下摆,眼见着面前之人冷着一张俊脸毫不为之所动的模样,嬴渠梁又道:“大哥这么早便过来,想必还没用膳罢?来人,去打盆水来与大哥梳洗,而后取一份荞麦饼与燕山茶来,让大哥好好地用顿膳。”

      扶苏冷冷地睨了嬴渠梁一眼,大步向前,径自在案后坐下了,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听闻你这儿有秦苦菜,给我来一份罢。旁的不要了。”

      “大哥……”嬴渠梁闻言,踟蹰了一会儿方道:“秦苦菜的味道可算不上好,你……”

      “怎么?你吃得?我便吃不得了?”扶苏挑眉,“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给,自然是给。大哥想要尝尝老秦人的鲜苦菜,胡亥又有何吝惜?”嬴渠梁侧头,“没听见长公子的话吗?快去取些鲜苦菜来。”

      “嗨。”宫人闻言,应了一声便快步出了门,不一会儿,便捧了一只大陶碗进来,那陶碗上还冒着热气儿。

      如何便这么快了?虽未明说,然而扶苏望着嬴渠梁的眼中却带着如此明明白白的疑惑。

      见状,嬴渠梁解释道:“因我在宫中时常要吃,这鲜苦菜便在厨房中早晚备着,所以这般迅速,便不足为奇了。”

      扶苏望着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鲜苦菜,忽地道:“上次父皇生辰之时,你送他的便是亲手所蒸的鲜苦菜罢?听闻父皇吃得极是高兴。”

      这么说着,扶苏缓缓伸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那大陶碗中,显得愈发晶莹,他慢慢地捻起一片秦苦菜,像是在品尝什么稀世佳肴一般,缓缓送入口中,优雅地咀嚼着。眉峰先是微微蹙起,待到逐渐适应了苦菜的味道后,便又舒展了开来。

      “老秦人的秦苦菜……果然是名不虚传。”扶苏喟然一叹,而后望着嬴渠梁,肃然道:“你若日后再随意做那些让人操心之事,我便不会轻易原谅你了。记住了?”

      “记住了。”嬴渠梁点头。

      一场冷战就这样宣告终结。

      @************************@

      五日的时光很快便过去了,在半是闲暇半是忙碌中,嬴渠梁度过了这五日。其间,嬴政与扶苏还时不时地过来“查岗”,没收了嬴渠梁的一本书籍,并且又对他又进行了一番告诫,弄得嬴渠梁哭笑不得。

      大朝会的那一日,嬴渠梁站在地上,挥退了想要帮他更衣的宫人们,快速地穿上了上朝会时用的正服。因胡亥尚未加冠,他头上便未戴那些繁杂的东西,只把那乌黑的发髻用一根发绳扎了盘在脑后。

      踩着红色的地毯,在到达大殿中之后,遥遥地便能望见那坐在高阶王座之上的嬴政,只见他头戴通天冠,身子略微向前倾斜,从嬴渠梁的角度,却是看不清他的面部轮廊与表情。

      他这父皇,来得还是这般早。嬴渠梁微微一笑,在台阶之下皇子的大案中坐下了。

      如今,所有皇子都被允许上朝来听政,只是,若是没有官爵,便只能待在皇子席中,凡遇大事,也尽可发表自己的观点,若其观点切实可行,且行之有效,则该皇子可能被任以实职。一如战国之时山东六国入秦游说君王的名士。

      嬴渠梁心知,这是他这父皇磨练皇子们的一种方式,也是一种变相的考核。有才能者,方可脱颖而出。

      然而,如今观来,胡亥这一辈的皇子之中,才能突出者实不算多,一个皇长子扶苏,文武兼备,可委以重任;一个二皇子赢曳,神力过人,几可媲美当年的秦武王;一个三皇子赢离,颇具名士之风,经济民生之事上颇为精通。其余皇子,不是年岁尚小,尚显稚嫩,便是身体孱弱,才具平庸,不堪重任。

      不过,公子高与公子将闾倒是颇有灵气。嬴渠梁一眼瞥见身旁的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样想着。

      此二人皆胡亥兄长,也是嬴政与扶苏认知中前一世的秦二世登上那至高王座的道路上的牺牲品:赢将闾被秦二世与赵高斥责有不臣之心,将之逼死。紧随其后,赢高得知生还无望,为保全族人性命,向秦二世自请为始皇殉葬,埋葬在骊山之麓。

      而这些,是嬴渠梁所永远无法得知的。

      此刻,身着黑色秦装,头戴不同尺寸的高冠的大臣们已经黑压压坐满了大殿,在向始皇行过礼后,便开始了议事的程序。

      少府章邯率先站起来向着始皇帝一抱拳:“启禀皇上,末将已将从天下各处收来的兵器送至太尉府处。”

      三公九卿中的三公,指的便是丞相、太尉与御史大夫。其中,太尉执掌军政事宜,在战国时称为国尉,若大军出战,领兵的是上将军,负责居中策划的、包括粮草兵源的筹集、器械军用物品的分派的,便是太尉府。是以,在始皇帝未明令昭告这批兵器的去向之前,这些兵器便囤积在太尉府的府库之中。

      嬴政环顾群臣,朗声道:“关于这些收来的兵器的处置,诸位有何见解,尽可畅所欲言。”

      “臣有奏。”仆射周青臣站起来道:“夏商周三代,皆以九鼎为信物,为天子象征。如今我大秦一天下,自然也当铸九鼎,以示我大秦乃天下正统。”

      “九鼎之说朕已略有耳闻。”嬴政听了,面上淡淡,不置可否,与群臣原先的料想大相径庭,“还有别的说法吗?”

      “启禀皇上,儿臣以为不可。”这时候,站起一人,却是扶苏:“九鼎早在当年二周灭亡之时便已消失,此乃天下众所周知的事实。如今我大秦效仿夏朝,重铸九鼎,实乃自欺欺人之举,此其一。大秦一统华夏,与昔日三朝时的天子松散地管理诸侯国尽皆不同,故三朝时的信物亦代表不了我大秦的权威,此其二。”

      “那么,以你之见,朕当如何处置这批兵器?”

      扶苏蹙了蹙眉:“儿臣以为,可将之融化,铸成农耕用的铁具,发到每一个耕种者手中。我大秦历来便有奖励农耕的传统,何也?便是因农耕乃民生之本。如今将那威胁我大秦的事物转化为于我大秦有利的事物,岂非一举两得?”

      “公子所言有理,然则,无偿分发农具,有违我秦国历来的作风。不劳而获,便是助长国人好逸恶劳之风。更法者曾言:‘大仁不仁。’公子可知?”一向与扶苏颇为相得的蒙恬此时却跳出来反对他。这便是秦国,朝会之下,你等尽可亲密无间,朝会之上,亦得忠心谋国,各抒己见。

      “哦?内史又有何说法了,说来朕听!”

      “是。臣方才的话未说完。公子所言果能实行,固然好,然而坏我秦法,此其一,若是六国老氏族将之从百姓手中重又买了回去,收天下兵器之事我等便白忙活了,此其二。惟其如此,臣以为,公子之策,不可行。以臣之见,当铸一物,镇我大秦。臣常年在九原郡与匈奴羌笛军对恃,深知其惧我军中边军大将翁仲之名,将阮翁仲视为天神下凡。是以,臣以为,不若铸造金人,象征我大秦军威、国威!”

      这阮翁仲说起来也是一奇人,身长1丈3尺,端勇异于常人,秦始皇令翁仲将兵守临洮,素日里若是小股匈奴兵遇上了他所带的军队,皆是望风而逃。

      由于此人之奇特,高坐咸阳的嬴政与朝臣们也略有耳闻。

      “中!就是金人了!父皇,儿臣赞同内史的主张!”赢曳哼哧了半响,倏忽间一拍大腿,激扬道。

      就实说,他方才已憋得半响了,他对于长兄扶苏的主张原是不认同的,可他生性粗犷,偏生又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来驳斥长兄的话,便只得沉寂半响,现在,一旦有了机会,蒙恬所言又切中他心意,他岂有不出声支援的道理?

      金人,且是只属于大秦帝国的金人,平心而论,这是一个极为诱人的提议。

      然而嬴政却依旧面色淡淡,只是将目光缓缓从蒙恬与赢曳的身上移到了坐在一旁的嬴渠梁身上。想起这孩子这些日子以来所看的书籍,嬴政的眼神幽深了些许,他沉声道:“胡亥,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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