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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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月当空，星星渔火，榴裙过处流英弄影，来人不比纭儿大得多少，只同色的裙衫衬着雪肤，妖娆中略显俏皮，为夜暮平添几许亮彩。
“二小姐！”子介一身浅蓝装束焕然一新，此刻上前一步挡住去路，倬峭的面上眯眼绽笑，缓语道：“先放开纭儿。”
前方一双玄珠戏凤靴猛然刹住，驱退丫鬟，一甩手抬眼薄怒：“介哥哥，你这话说得稀奇，怎么在你心里我就成了二小姐，她倒是你的纭儿了？就她一个疯丫头也配…...”
“嗯哼！这会儿还不到九月，菊未飘香，稻蟹未肥，哪儿飘来的好大一股子醋味，可酸了我一口好牙。”纭儿咯咯低笑，子介露出一排皓齿，调侃人的模样一点不令人生厌，一派美少的风流倜傥，对面女子一脸娇红反倒不再还嘴。
“容儿！”是以，绵软之音从洞门后头传来，喊声涩耳，听得那是万分吃力。
“大姐？”
顺着纭儿的目视，方才喊话的瘦弱女子已然绕过墙角，穿过几株芭蕉，含笑点头，碎步轻摇至子介身旁，枯着嗓子笑说：“黄公子可赶巧了，再过两日便是你爹生辰，娘打算为黄师傅宴请几桌，大家伙儿热闹热闹，让我们三个一同为西席贺寿，这不，正找纭儿商议嘛。”
“这么说倒是我糊涂了，在下多谢二位小姐提点，不然又该叫人笑话我这当儿子的反不如几名徒儿懂得孝顺，哈哈。”
大姐仇慕妍应声附和一计干笑，伴着暗哑的声线从这具骨瘦的身板里亮出，“公子说笑了，只不过，我们女人家细致些罢了。”
只片刻消停，子介同纭儿两人已完成眉眼传话：
美少挑眉道：“那我走了？”
另个眨眼：“再待会儿？”
一方又道：“走了！”
这边一瞪眼：“你敢！”
不多时，美少拱手翛然而退，诚然，最后那句是白搭，或许对于子介这样一位翩翩公子，一个巧笑媚颜比之要挟更具实效，可怜纭儿情愫未展，动不动摆出老三样，无奈吃不开，唯有收紧裤头呆憷一旁，任人宰割的份儿。
方才管子介叫“介哥哥”的正是仇家二小姐仇慕容，生性刁蛮，杀伤力强。
纭儿至今记得幼年有一回被大姐言语激怒，和二姐两人打闹，自己一发狠挠破了容儿那精细小脸，大姐一旁大约拍手笑说了句：“猴屁股开花喽！”穿的仿佛正是眼下这类藕粉色衣裙，不过当时还是音色脆亮的娇娇女。
不想她二姐便发疯似地操起剪子一路喊杀，硬把纭儿搅了个鬼剃头才肯罢手。
那时可把照看纭儿的洪姨吓得连哭数日，要不是纭儿心粗，除了在续发那段时日里不堪寂寞和嘲笑，埋怨自个儿的头发着实长得太慢，没准洪姨真会寻二姐讨一把云发来给她安上。
现今她那一头毛发也只勉强垂肩，每每梳头倒是提醒纭儿千万别和二姐一般见识。
后来洪姨归纳了世上自有三类人不好惹，其中第一类便是疯子，遇上他们死了也白死；二是无赖，所谓赤脚不怕穿鞋的，死缠烂打不要脸的专属此类。末了是小人，宁可得罪君子无数莫要招惹一回小人，保不齐只一回便叫你不知咋死的。
纭儿叹息，洪姨在时觉着她烦，这人离开没多日便又想得发慌，做人还挺郁结。
树下凉风习习，耳畔鸣虫声声，浮云揖让羞月，细细勾勒出三道秀长的侧影。
“…...纭儿……纭儿？”
纭儿抛开陈思，也不知她俩唱了多久的戏台，只隐隐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了个大概，估摸着也该散了，忙颔首行礼，“大姐、二姐好走！”
“好什么好，你到底听没听清方才我俩说的？”一抬眼迎上仇慕容那双凶神恶煞的怒目，纭儿心里咯噔一下，暗骂：“娘呀！大晚上还不叫人好睡，这也忒毒了。”
还是大姐知道心疼人，一旁扯出闷响：“容儿，你小点声。”续而转向纭儿道：“那明儿一早我们等你，早点去歇着吧。”
天半浓云揽月，窗外径深无影，烛光美似花火，“噼里啪啦”间歇爆裂。
夙夜之中，唯有那一层薄如蝉翼的彤彤窗纸上，燃贴着一枚俏晓剪影。
是时，纭儿堙烛就寝，刚入眠，便觉大姐仇慕妍，正是方才转身前槁黄面容上闪过的那一笑，她头皮一紧，腹语：“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怕不怕，洪姨不在还是不要招惹她们，改明儿须得早些溜出去才好。”一翻身重入蝶梦。
次日清早，晨色曦微，鸟鸣嘤嘤，纭儿原本已下定决心好好潜心“归隐”一阵子，可一想到昨夜的情形不禁勉力起床，可得赶个大早溜出去。
掩门而出，舒展一夜疲乏，伸伸手儿，踢踢腿，脖子一转，刚好窥见屋檐上有一株破瓦而出的小花。
玉露渐渐凝聚叶尖，点头间“滴答”一响缠挂蛛网，雾气渐渐消散，一缕阳光冲破云层依稀照亮晶帘，自古沉寂之境幽情怡人，却不得长久，只一阵嘈杂破晓。
淡然居里最近栖息着两只肥雀，也不知出处，这不为了争条小虫，正扑扇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吵得不可开交。纭儿每日里头竟看它俩挺着个肚子在门前显摆，没几日功夫已把苗圃里头各色花草挨个啃成了烂渣渣。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两只畜生忒不懂道义，于是乎，纭儿打心底里想送它俩归天，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佳期难求，趁着洪姨不在还不赶紧下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纭儿左手操弓，右手端开架势，“咻咻”连发两颗泥丸，天边一声哀啼，弹飞的那只当场晕厥，纭儿算充当了回官老爷，速速寻个笼子将其收押，以观后效。
大约受洪姨影响久了，她身上便也存了些侠骨，对于干这码子事儿，自有那不为人道的爽快劲儿，肚子“咕噜噜”叫唤，纭儿憋着嘴嘟囔：“亏了啥都不能亏了自个儿的肚皮！”于是寻思着再没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了，随即摆手阔步，笑咧着嘴跨过门槛。
“纭儿！”
“嗳！”刚爽俐答应，抬头一怔，那门口不是大姐是谁！
好家伙，这就叫怕什么来什么，等等，那石桌边上似乎还卧着一位，纭儿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慢慢蹭过去，没有最早，唯有更早，不想她二姐仇慕容竟能早起，稀罕稀罕！看来今儿这一轮红丹非得打西边挂上。
纭儿恨不能掌嘴，暗自咒骂：“就你嘴快，数你声响，让你得意忘形，叫你乐不思蜀！早教你三思而行，三思而行，怎么偏不长记性呢！洪姨啊洪姨，你快些回来吧，丫头离不开你！”
容儿刚直起腰板，又被一阵哈欠击溃，仇慕妍偷偷拈了拈身旁坠下的一副红袖，倏尔笑看纭儿道：“容儿，妹妹来了！”
闻声，容儿似将士得令般“唰”一下站起，隔着老远缓缓挤出一丝笑纹，僵语：“诺，便宜你了。”
纭儿一个寒栗，暗暗心惊：“小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心里想着手脚没停，疾步接过，细细一瞧原是那芡实糕，没想到洪姨不在竟能吃上这一口，掀开荷叶，一阵清雅，复吸一口，又觉馥香恼人。
“是桂花？”纭儿诧异，这时节上哪儿寻来的？
慕妍轻笑着扬手掐下一碎，含入小口，朱唇起伏，绢帕绕指，最后微微洇过嘴角，好一派大家闺秀的范儿，看得纭儿青眼呆立。“只是些陈桂，去年在桂离居里头收的，晒干了也只一小袋，捻些来搁这上头倒是好的。”若不是最后笸箩一声，只道是一卷美人图，纭儿也不觉扼腕长叹。
“哼，光会吃白食！”容儿对她的白眼，生来已久，只因纭儿生母过世的早，仇老爷对这老幺便格外疼爱些，辟了自个儿最爱的院子——淡然居，让她和洪姨独处。时不时总有些额外顾念，长而久之便使太太慕容夙的二个女儿同她之间有了隔阂。
慕妍性子柔又空长纭儿五六岁，相处倒也无事，可容儿那火暴脾气，别说纭儿了，仇家上下除了慕妍、子介和慕容夙恐怕再没人能制得住她。
可惜吃货但凡遇上吃食，便如此刻的纭儿一般立刻显真身，活脱一只馋猫，现下很是一番，往事俱忘的阔惬胸襟，时不时冒着傻水。且几块芡实糕就把她收买了，恨不能和大姐促膝长谈。
容儿睁大了眸子，如同受了惊吓的人竟不能合上唇，其实也是她见识浅，不知女儿家还能有这般吃相。
对面纭儿鼓着腮帮子，狼吞虎咽正吃的不亦乐乎，打不远处姗姗来迟一老汉，下巴上多了颗兽皮痣，上头稀拉几根鼠毛正迎风招手，纭儿一下作呕，险些生生被噎死，好在唾沫够多凑合吞了两口。
只见来人正是仇家大管家秦淼，他躬身喏喏：“三位小姐，车马都已备齐，太太让浩儿护送各位周全，犬子也已备马候着，任凭小姐们吩咐。”
慕妍转身抛下一句：“这便走吧！”
“是。”
一上马车，容儿倒头便睡，慕妍和纭儿挤一块儿，闲聊了几句之后闭目养神。
没了吃食纭儿只觉得这一路上很是无趣，也不知到底去哪儿置办寿礼，忍不住上前搭讪。“大姐，洪姨不在，我手头没啥碎银，可平日攒下的那些也算是为师傅的寿礼筹个数，可好？”
“行了，寿礼我和你二姐都商议好了，这回是给黄师傅贺寿，太阔绰的物件没多大意思，倒不如我们合画一幅八仙贺寿图来得雅致有趣，我善白描，容儿上色，只这落款必少不了纭儿你了。”
“嘻嘻，那我们可说好了！纭儿必当竭尽全力。”
慕妍似乎有些乏力，合眼慢慢吐出一句：“不急，等笔墨丹青一并齐全了，少不得有你忙的日子。”
纭儿口里答应，惶然听闻一计冷笑，瞥见对面容儿翘起嘴角，大白天里却不知她作何美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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