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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我们相约
      这场戏为自己而演
      ----------------孔吉

      纵身一跃之后,便是分离。
      刀和剑将阳光折射成斑驳的色彩,明晃晃得带着几分血腥味。眼前一张张悲伤或惶恐的脸一晃而过,耳边除了喧嚣,便是哀鸣。
      到底什么时候被挤到城外的?孔吉已经记不清,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寻找,寻找那个双目失明,内心却敞亮的人,寻找那个和自己许了来生的人。只是人群冲散了最近的距离,一刹那没有握紧的双手,换来今日无言的别离。

      溪水旁,往昔的宁静早已不复存在,浅草被踏成泥泞的土黄色,自然的气息被献血的铁锈味彻底掩盖。
      割腕后本就没有恢复得很好的孔吉劳累地躺在树下,伴着旁边孩子的啼哭声,妇女的哀号声,进入了梦境。
      他已经不想再选择一次死亡,不是惧怕,一个死都不怕的人,更不会害怕活着。他要找到长生,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明媚的阳光显得格外的晃眼,孔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猛地一惊。身边早已不是那潺潺的溪水,也不是那棵已经枯萎的古槐树,却是一个有着假山和草坪的花园。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的,低头看看自己,还穿着那天表演时的衣裳,衣角处还沾着在战乱中蹭上的斑斑血渍。

      “你醒了。”
      身旁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没有帅气的面容,也没有妩媚的姿色,只是眉宇间的英气,给人安全的感觉。

      “这是哪里?我怎么来的?”孔吉站起身来,轻声问道。

      “这里是‘四王府’,我请你来的。”
      故意被拖长的音调使得那个请字听起来格外刺耳。怪不得此处如此僻静,原来是战争的始作俑者给自己安乐的庄园。

      “请让我离开。”
      什么王府,什么宫廷,看过也经历过的孔吉已经不想再沾染,他只想找到长生,然后一起离开。

      “外面兵荒马乱,你出去也只有是送死。绿水已经把你的资料都给了父皇,你在宫中那般受宠,父皇不会放过你的,怕是若我当时晚去一步,你都有可能在睡着的时候被杀掉。”男子的一番话说得格外中肯。

      准备离开的孔吉转过身来,对着男子的眼睛道,“那我也要离开。我要找到他。”

      从来就没有过的坚定让孔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光彩,看得男子一阵惊艳。

      “你先在我这养伤,等这战打得差不多了,我自会放你离开。我答应你,帮你找到他。”

      男子的眼神中流过一丝落寞,语调冷淡得仿佛是一声又一声叹息。孔吉也就并没有执意离开,兀自地在那站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跟我着四处转转吧,我带你熟悉熟悉我的府邸。对了,我叫潋晟。”说着,冲孔吉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长生?”最后的尾音让孔吉有些恍惚。
      “不,是潋晟。”

      琴音袅袅
      无意的闯入,是上帝的恩赐,还只是另一个玩笑
      ------------------孔吉

      潋晟给孔吉安排的房子,在四王府的别院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红瓦,绿柱,屋外是竹林,伴着梦醒时的假山与细细的泉水。阳光经过竹叶的缝隙变得格外稀薄,而月光的斑驳则更显幽静。犹如世外桃源般的处所,正适合最温柔和细腻的人。

      每日阳光流入窗内时,总能看见那恬静的面庞。
      一夜未眠,几夜未眠。孔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夜晚究竟是如何度过的,是梦,是醒。闭上眼,便是长生的胡须,笑脸,和那长长的绳索。
      是思念还是仅仅是梦见?或许这两者根本就不矛盾,坐在窗前,四周空气中仿佛充斥着长生爽朗的笑声和缕缕汗味,挥手,散不去,也不愿散去。
      仿佛人就在身边一般,孔吉开始抚琴,一夜又一夜,那些曾经一起唱过的调子,不断地在林间回响,醉了月光,又迷了朝阳。

      “想不到孔吉还会抚琴,我以为你擅长的是腰鼓。”潋晟每夜都伴着这琴声入眠,不忍打搅。

      只是有一日的清晨,还是耐不住闯入了那个精致的桃源。
      “潋晟公子”孔吉起身,准备行礼。第一次不行礼,是吃惊是无知,第二次,则没有理由了。
      潋晟挥挥手,“你我就不必客套了,叫我潋晟便是,坐着说吧,伤还没全好呢。”
      孔吉便和潋晟一同坐在石凳上。
      “腰鼓,古琴,舞蹈,都是师傅所教。只是这古琴不方便携带,所以表演不常用,但也是会的。”

      潋晟微微点头,眯起双眼打量眼前的人,不知道他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探求不到的。

      “潋晟,你答应过的,帮我找到他。”
      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了,孔吉有些焦急,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的长生现在在经历着怎样的命运。

      “恩,我是答应你了。只是现在战乱,失踪的,死伤的,太多了,我不知从何找起。只能等仗打完了重新编辑户籍时再找了。”
      “哦.”孔吉眼眸中那抹期待暗淡下来,他本想提出自己出去找,但想起初次见面时潋晟那一闪而过的落寞,便不忍提出了。

      “我抚琴给你听吧。”
      说着,走向古琴,自顾自地弹奏起来。琴音似水,思深情淡,缕缕飘散。早就清楚这场故事的主角永远不会是自己,却还是有些失望。潋晟想着,虽然这曲子是为自己弹奏的,但自己却仅是个旁观者,是个过客。
      那次之后,潋晟便经常在孔吉的竹林驻足,或弹琴,或品茶,或看孔吉翩翩起舞,或听潋晟谈论战事的发展。潋晟总会很小心地避开燕山王的情况,孔吉也从不主动问起。
      纵然心底再想知道,也怕一问便是一阵尴尬,更怕听到那不可避免的噩耗。
      改朝换代,前一个王,注定是“先王”。
      至于长生,孔吉知道自己过多地询问也是徒劳,便开始暗自寻找起来。他养了几只鸽子,和外面的戏子们联络着,寻找着每一分可能。

      这一滴泪,为你而落
      这一盏酒,为你而醉
      -------------孔吉

      “孔吉,我不想瞒你。今天,燕山王斩首示众。”潋晟的声音很轻柔,仿佛有些犹豫。
      琴声戛然而止,孔吉起身,看着眼前的潋晟正把玩着竹叶,告诉孔吉这个消息让潋晟有些紧张。
      “带我去看看他吧。”潋晟看着孔吉,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一般,点了点头,牵起他的手向外走去。

      街上很热闹,人们就如同过节一般,脸上的神色颇为喜悦,却带着几分疯狂。
      近一个的战争总算要结束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却足以让每个人疲敝。那个实施暴政的君王总算要被处死了,喜悦从灯笼从松糕中溢到人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脸上,有些坍圮的房屋竟然也在还完好的地方,贴着大红的窗花。
      孔吉跟着潋晟,在人群中走着,他不断地摆弄自己的衣角,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轻咬的下唇,微颦的眉头,焦急令他和周围的人群存在着较大的反差。

      “燕山王要处死了,大块人心啊。”
      “是啊,看他以后再怎么作威作福。”
      “听说新皇上可是个明君呢。”
      “恩,听说新皇上十岁那年便熟记兵法,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周围充斥着相似的议论之声,人们一同向那断头台出涌去,企图用一声嘲笑,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燕山王无疑憔悴了很多,灰白的头发,没有剪去的胡渣,混沌的双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色,一身白色的犯人服装下隐隐约约的红印诉说着在被斩首前曾遭受的悲惨鞭刑。

      潋晟对前来守卫的卒子说了点什么,卒子点了点头,给潋晟和孔吉让出了一个不受人拥挤位子。
      孔吉站在潋晟身后,把头埋得很低,却还是忍不住去看看燕山王的眼睛。那个真真正正是爱过自己的男子,就那么被反捆着,烈日下,汗水浸湿了他额前几缕几乎已是全白的头发,苍老写满了整个脸庞。

      燕山王看见了孔吉,那个站在潋晟---抢夺自己皇位的人的儿子,身后的孔吉。
      他发出空洞的笑声,引来一阵干咳。孔吉有些想上前去,却被前面的潋晟用手臂给挡了回来。潋晟回头冲孔吉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上前,然后紧紧握住了孔吉直冒冷汗的右手。

      “妈妈,孔吉,连你们也不要我。父皇,我的母后呢,母后呢。”

      燕山直勾勾地盯着孔吉,仿佛要把他吃下去一般,但一会后,他却也停止看着孔吉,而是仰头看天,嘴里念念有词。

      孔吉的左手被潋晟抓着,右手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在白皙的皮肤里,□□和精神上的疼痛一阵又在一阵地撞击着泪腺,他却强忍着,怎么也不愿意哭出声来。

      人头落地的那一刹那,孔吉感到一阵血腥味直击舌尖。被咬破的下嘴唇流出鲜红的血,冲淡了周围的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战争,结束了。

      好像感应到什么,孔吉猛地回头,忍不住的眼泪使视线变得模糊,清晰之后却连一个背影也没有看见。
      潋晟拉了拉孔吉,孔吉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望着断头台处血渍,沉思着。

      人们逐渐散去,重新建造属于他们的家园。潋晟稍稍用力拽了拽孔吉,等孔吉终于回神时,把他带回了别院。

      当天夜里,孔吉彻夜未眠。他向潋晟要来了一壶酒,放在石桌上,独自一人喝了起来。

      “傻瓜,你个傻瓜。”
      孔吉回想起王为了他而杀掉大臣时的情形,他也突然意识到,原来给自己封官,王要面对多大的压力。他想起王抱着他找太医时那焦急的神色,他想起王看到自己笑之后,嘴角的笑容。

      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中的一切,孔吉手端酒杯,在竹林里无助而疯狂地舞动着,没有伴乐,也没有伴舞,却是直击人心底的动作与最华美的舞步。
      孔吉吐了,因为酒精的作用,他在井边把胃中的苦水和眼中的泪水都留在了井边。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内的,只觉得是在精疲力竭后,在一阵清幽的香气中,总算是熟睡了。

      他当然不知道,其实潋晟一直都在,都在那个屋檐下最暗的角落里看着自己。
      看着如此悲伤的孔吉,潋晟的心绞痛着,却强逼自己不要出现,只是等孔吉独自发泄完那一切的阴郁后,从井边把他抱入屋内,点燃有助睡眠的熏香,轻柔地擦去他唇边和眼角旁的水渍,等待着听到他有节奏的呼吸声,然后再掩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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