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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今辞君别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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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傍晚,潼青与楚骏从外面回到宫里,才得知飞白被宁明尘关入后宫一处院落,禁闭了起来。
潼青不由得大惊失色:“皇上,这……”
楚骏忙暗中拉了他一下。
宁明尘瞥他一眼:“怎么,你有何意见?”
他的声音里透着不寻常的冷漠。
潼青垂下眼睛:“没有。属下岂敢。”
宁明尘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可有消息?”
“是。汴梁传来消息,师……欧阳鉴已然将叛军击退,夺回三个城池,最快明日便能回京。”
宁明尘闭上眼睛,片刻睁开:“知道了。你们且退下。”
二人领命离开。
一出殿门,潼青便停下了脚步。
楚骏回头:“潼大哥,今夜不必当值,你不回房休息?”
潼青摇了摇头:“你方自城外回来,路途劳累,先回房吧。我待会儿再来。”
楚骏点头答应,转身离开。
潼青抬头望向皇宫的西北角。时已入夜,清冷月色透过层叠的银杏和梧桐,笼罩住远方静谧的庭院。
她究竟怎么样了?潼青迈出一步,又犹豫地停下。他知自己若是擅自去看她,宁明尘定然会不悦。可是……
彷徨踟蹰之间,忽有一道影子自他的视线中掠过。那影子极是迅疾,在月光下一晃而逝,似有似无。
潼青一凛。
飞白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面前一片漆黑,头隐隐作痛。飞白扶着额头,努力回想晕倒前的事情,隐约记得自己想要离开皇宫,却被宁明尘派人拦了下来。她反抗之际,宁明尘不知用了什么药,竟让自己瞬间昏睡了过去。
一想到宁明尘,她又是一阵头痛。飞白咬牙站起身来下了床,借着微微的月光,摸索着来到了门口。
门自然是被反锁了。她伸手敲门,大声问道:“有人在吗?”
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门外悄无声息,似是没有任何人守在外面。
飞白一怔,心下疑窦丛生。就算宁明尘将自己关了起来,可这毕竟是在皇宫之中,不可能不设守卫,除非那些守卫被……
飞白心下一凉,随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可是防卫森严的皇宫,怎可能……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声音:“哼。”
一瞬间,飞白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不幸被她猜中,这里竟真的有武林高手潜入!
“什么人?”飞白喊道。
“哈哈,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个男人的声音自那黑暗中传来,“偌大的皇宫,我总算找到了你!”
这声音竟然有些许熟悉。飞白骤然抬起头来。
微弱月光之下,她看见来者一袭玄袍,身形高大,正似笑非笑地倚在梁上。
“沈玉朔?”她失声道。
“啧啧,姑娘,你记性不赖,居然还能认出我。”沈玉朔笑道。
飞白不由得倒退数步。
沈玉朔本是江湖中千衡派的掌门,怎会出现在皇宫之中!飞白心下惊疑不定。她犹记得上回与他交手的经历,此人本来武功就极高,这一次竟来去如鬼魅,更胜往昔。
“沈掌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飞白试图压下了心中不安,沉声问道。
沈玉朔闻言一僵:“哼,掌门?我早已不是什么掌门。千衡派早已散伙,我自有更好的出路和前途,何必拘于那一个小小的门派?”
“……”飞白没有接话,依旧警惕地望着他。
“至于我今日为何来此……”沈玉朔一笑,“呵呵,姑娘,听闻你的身世背景很是厉害,不仅是欧阳鉴的徒弟,竟还是那‘玉面将军’林致远的女儿。还有,你数日前助宁明尘破了奇门之阵,还害死了大少主?”
“大……少主?”飞白戄然一惊,“你是贤王派来的?”
沈玉朔一愣:“哼,我倒是忘了,你真是聪明。既然如此,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现在我今非昔比,已是贤王爷座下亲信之一。我此次承托重任潜入宫内,便是为了刺杀那个篡权夺位的宁明尘!”
话音刚落,沈玉朔即从那梁上跳下,一边逼近飞白,一边笑道:“只不过,现在尚未入夜,我还不好动手,只能四处勘察地形,却不想无意中在此地发现了你!你这小丫头害死了大少主,我若是顺便取了你的首级回去,主子或许会更加高兴……”
飞白退后两步,目光鄙夷:“卖身求荣,当真卑鄙无耻。”
沈玉朔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能为贤王爷效劳是我毕生所愿,待得王爷身登大统,便是我荣华富贵得享不尽之时!不过,你说我卖身求荣,你可知你师父欧阳鉴,现下也正在宁明尘手下做事?”
飞白脸色一变:“什么?”
“欧阳鉴此时此刻正在汴梁,相助官军守城突围。看起来,你对此是一无所知?”
飞白脑中嗡嗡作响。汴梁?师父他居然去了汴梁……
“哈哈哈!只可惜,欧阳鉴并不知晓,汴梁被围不过是个幌子,等拖上他几个月,王爷便很快就会率大军亲临京城,届时……你们可就不会再有上次那般幸运了!”沈玉朔笑道,步步逼近,“不过,到时候情况究竟如何,你自然是看不到了……”
飞白又后退了两步,忽然头中又是一痛,皱眉扶住了头。
沈玉朔嘴角笑意更深,慢慢走近:“我感觉得出,你气息混乱,已是武功全失,对不对?真是可惜,我到的时候你刚刚醒来。否则,若你一直昏睡,倒省了我许多事情。”
“你要做什么?”飞白咬牙道。
月光微微,映得她她脸色苍白,却仍不掩其清美容颜。沈玉朔目中闪出贪婪之色,冷笑道:“怎么,小丫头,你不是牛气得很哪?你不是从不把我放在眼里吗?你不是还会欧阳十三剑吗?如今风水轮流转,我就算没有了玄霜剑,也一样可以要你的身子,要你的命!”
沈玉朔猛然欺近,手抓向飞白的肩头。忽然眼前亮光一闪,他急忙侧身,左眼猛地一痛,他痛吼一声,左目竟瞬间失明。
飞白手中握着一把银针,冷冷道:“你以为我武功全失,便无防身之术?你若敢过来,就别怕我同你拼个玉石俱焚!”
沈玉朔痛得浑身发颤,他猛地抬起头来,切齿道:“好大的胆子,你这是找死!”话音未落,他再次扑了过来。
飞白心道不好,又奋力丢出一把银针,只是沈玉朔已有准备,袍袖一挥将那银针挡落,随即眼中杀意一闪,猛然一掌拍出,正击中飞白的胸口。飞白躲闪不及,登时如同断线的纸鹞一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之上。一瞬间,她狂喷出一口鲜血,顺着墙壁倒在地上。
沈玉朔缓过神来,狠手将目中银针拔出,走上前去,想要确认飞白的生死。脚下忽然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沈玉朔低下头,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枚发簪。
正在这时,大门忽然被打开,一名年轻的侍卫突然闯了进来:“飞白!你怎么样——你!你是谁?”
沈玉朔暗叫不好。
潼青赶到前看到晕倒在门口的看守,已预感情况不妙,再一眼望见躺在血泊之中的飞白,登时全身冰凉,瞬间失去了理智,怒吼道:“混蛋,拿命来!”
潼青立刻拔出腰间佩剑,刺向沈玉朔。
沈玉朔冷笑一声,亦拔出剑与之相搏,意图速战速决。然而过了不到两招,发现眼前的年轻侍卫竟然武功不弱,而且急怒之下竟毫不防守,招招皆是杀手,自己又失了一目,不到一会儿便左支右绌。
如此久战不下,待皇宫中其他守卫赶来,别说再去刺杀皇帝,只怕自己也会交代在这里!沈玉朔咬牙,不再恋战,转身逃走。
潼青无心追赶,也顾不得其他,扔掉长剑,冲到飞白身边:“飞白!飞白……”
宁明尘带着楚骏等人赶到之时,潼青正木然地跪在飞白跟前。
她安静地躺在鲜血之中,长发散乱,双眸紧闭,已是毫无声息。
宁明尘只觉脑中嗡地一响,上前亲自为飞白搭脉。
她脉息已停,竟无丝毫生命之相。
楚骏瞥眼看见有一样东西落在地上,上前拾起,惊道:“这是……贤王的令牌!是贤王派来的人干的!”
宁明尘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
他心里明白,若不是自己废去了她一身武功,将她困在此地,以她原来的本领,又怎会因遇到刺客而丧命?
是他害了她……是自己害死了她。
对她的百求不得,让他的执念竟已然这般痴狂。可是这一刻看着她冰冷的身体躺在自己面前,从未有过的悔与恨好似轰然而至的洪水一般,一瞬间将宁明尘淹没吞噬。
一夜无眠无梦。淡月悄落,云散天白,不觉已是五更时分。宁明尘望着窗外天边的渺渺晨曦,如雕像一般矗立无言。
内堂的门打开了,楚骏走出来到宁明尘身边,垂目轻声道:“皇上……御医诊断,白姑娘她……恐怕已然无救。”
一语如刀剑般冰冷刺骨,正中他的心口。宁明尘紧紧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方才睁开,声音微显嘶哑:“小青呢?”
“潼大哥他……仍守着白姑娘,不愿离开。” 楚骏黯然道。
宁明尘慢慢背过身:“呵,小青此刻定然也对我怨怼非常。暂由他去吧。”
楚骏亦是心中沉重,默然无话。
正在此时,一名内侍入门禀告:“启禀皇上,欧阳将军已归京,正在城外交印!”
楚骏闻言一凛。宁明尘转过身来,目光骤然一沉:“立刻派人出城迎接,让他即刻入宫,不可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