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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灼心似火(三) ...

  •   欧阳鉴不知从何处弄来一辆马车,将蜷缩成一团的飞白放入马车之中,自己则驾着马,一路狂奔而去。

      飞白哭得倦极,在马车晃荡中,她渐渐地睡着了。

      夜深深,梦沉沉。梦中,她仿佛又看见了秦老太和程妈妈,满脸慈爱地看着她,对她轻轻地说着什么。

      飞白,你是一只出众的小鸟儿,应该飞得很远,很高,飞过外面的红尘万种,大千世界,一世喧嚣。坎离庄,不应是你终身的归宿。

      飞白,不要总是活在思念与过去之中。你的未来,你的人生,你的幸福,都还在等待着你。

      飞白哭着想去伸出手触摸她们,她们的身影却渐渐地远去,消逝。

      飞白立在原地,心如刀割,泪流满面。

      彷徨无助之时,一阵风忽然间吹过她的脸颊。飞白恍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费力地眨了眨,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

      她仍是身处在马车之中,只是车子不知何时早已停下,料峭的春寒伴着冷风吹开帘子,不断地灌进车内。飞白掀开车帘,在依稀晨光中,看到马儿正在自顾自地吃草,而欧阳鉴站在不远处,长身玉立,正眺望着前方。

      飞白跳下马车,走到跟前,与欧阳鉴一并向前望去。

      他们正在一处断崖之前,前方远远的是青色的峭壁,而他们脚下,则是一处极其广大、不知深浅的渊谷。断崖之下,迷雾茫茫如云海,不知下面究竟是万丈深渊,还是另一处神秘的地点。

      “这是哪儿?”飞白轻声问道。

      欧阳鉴背对着她,负手望着对面那陡峭的山壁,和那烟缠雾绕的山谷。

      “这里是我的家。”欧阳鉴徐徐说道:“我已十年没有回来过了。”

      家?飞白迷惑地看看那山谷,又看看欧阳鉴。

      欧阳鉴立于风中,神色间闪过一丝怅然。

      他仰起头,望着远方朝霞灿然的天空,略带嘲讽地说道:“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还会回到这里。”

      飞白向前走了两步,探头望向那茫茫的山谷。

      “师父,难道说您以前……住在这下面?”

      “是。”

      “可是这……”飞白一望之下,只见迷雾重重,压根看不见底,令人望而生惧,更别提下去住在那里了。

      正思忖着,欧阳鉴突然之间拉起飞白揽在臂弯:“准备好了没?”

      飞白一惊:“什么……准备什么?”

      欧阳鉴不再答话,而是抬脚便向那山谷跳了下去。

      “啊!……”飞白惊叫一声,猛地闭上眼睛,手忙脚乱地抓住了欧阳鉴的衣襟。

      谷中迷雾遮目,欧阳鉴却好像是能看穿这浓雾一般,在空中自由穿梭,每逢落脚之处不是有断枝便是有山石。欧阳鉴衣衫翻飞,既如脱兔,又如飞鸟,几番起落,不到一会儿,便已完全穿过重重障碍,稳稳地踏上了谷底的地面。

      “下来了!”欧阳鉴面无表情地说道。

      飞白像个受惊的小兽,手脚紧紧地缠在欧阳鉴的身上,好容易才敢睁开眼睛。

      “快一点!”欧阳鉴催促道。

      “哦。”飞白老老实实地从欧阳鉴身上滑了下来。

      触地泞如沼泽,飞白好不容易站稳后,放眼望去,只见朝雾如烟,茫茫地笼罩着整个山谷。山谷极大,山壁之上藤蔓连连,奇花异草比比皆是。远目东方,在那朝阳逆光之巅,淡淡的光环笼着几处楼宇小筑。

      飞白定睛一看,在那极远之处,几处亭台傍山而建,勾厢回栏,与青山环谷融为一体,匠心独具,极尽巧思,令人叹为观止。

      飞白犹在怔愣,欧阳鉴已大步向东方走去:“跟我过来!”

      飞白跑步跟上,问道:“这是哪儿?”

      “无暝谷。”欧阳鉴简短地回答道。

      “无暝谷……”飞白重复道,搜索了一下自己记忆中那些有限的知识,似乎从未听说过此处。

      思忖之间,欧阳鉴已带着她来到了那庭院的附近。不知名的鸟儿欢唱,雀儿款飞,静谧得如同世外桃源。

      屋宇轩昂,小桥流水,十载春逝,一如往昔。

      欧阳鉴踏在青石板路之上,望着曾经熟悉的一切。物是人非事事休,欧阳鉴清俊的眉宇间藏不住浓浓的回忆与感慨。

      屋前那株银杏,竟已长得如此高大。窗前那蔷薇无人照料,大概早已经枯萎。那么山后那一丛竹林呢?想当年……

      “师父。”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欧阳鉴的伤愁思绪登时被打断。他停下脚步,转过头。

      飞白正仰着头看他。

      欧阳鉴不悦地眯起眼:“何事?”

      “师父,昨晚坎离庄那大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飞白盯着他,清亮的双眼似要将他看得透彻。

      欧阳鉴目光一闪,眉眼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秦老太婆老眼昏花,头脑混沌,八成是半夜里忘记了吹烛火,才把她自己的庄子给烧掉了。”

      飞白气噎:“瞎说!秦婆婆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再怎么讲也还有程妈妈……”

      欧阳鉴冷笑:“怎么,你觉得是有人放火不成?”

      飞白反问:“怎么不可能?这比你胡说八道的有理多了!”

      欧阳鉴沉下脸来:“放肆!对师父说话有这般无礼的么?”

      “还有!我明明看到你……师父您跟着所有人离开了,可是后来为什么又会回来?”飞白不管不顾,决心一问到底。

      欧阳鉴眯起眼睛:“我可懒得回答你这么多无聊的问题。不过无论如何,我也算救了你一命,若是你敢就此空口白牙怀疑我的话,我也只能替天行道,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扔出谷外自生自灭了。”

      飞白气结,脖子一梗,冲欧阳鉴吼道:“出去就出去!别以为你是我师父,我就会怕你么?我可没有怀疑你半点,你为何就二话不说的往自己身上揽,还反咬一口成了我的错?我才不要跟你在这个湿气沉沉的山谷里呆着!你扔啊!我巴不得自己跑出去自生自灭,也不见得就会饿死!你想要我死,我偏偏就不要遂你的心!”

      飞白仰头对着欧阳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一只发怒炸毛的小猫,不自量力地瞪着一只大狼狗。

      欧阳鉴上下看了她一会儿,嘴角一抽,突然一把抓住飞白的后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啊!”飞白惊呼一声,四只小爪子腾空乱抓:“师父,你要干嘛!”

      “还知道我是你师父?”欧阳鉴冷笑一声:“你出言无状,顶撞长辈,还乱说大话,叩大帽子。哼,得月居已十年没有住过人了,我罚你必须每天清扫,日日保持一尘不染、令我满意方可!”

      “每天?师父,您要在这里住上多久啊?”飞白在半空中扭过脖子看着欧阳鉴。

      欧阳鉴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揪着大呼小叫的飞白,大步向那近处的近水楼台走去。

      而飞白此时万万没有想到,她与这位相看两相厌的师父朝夕相对的时光才刚刚开始。而且这闹腾又无奈的生活一旦开了头,便是悠悠数年的时光倏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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