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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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真丢这里了吗？怎么没瞧见。”小男孩稚嫩的嗓音。
“肯定是丢这里了，先前只在这里停过。”尔后是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语气中有淡淡的焦急，“若是找不到，回头奶奶定要骂我。”
屋里正在看账本的甄氏揉了揉额头，低声朝一旁伺候的丫鬟玉梅吩咐道：“你去外头瞧瞧，看看是怎么回事。”
玉梅赶紧应了，迈着小碎步去开门。方才探出头来，初云已经蹦蹦跳跳地奔到了她跟前，自来熟地招呼道：“咦，是姐姐你啊，方才我们见过的。”
水生紧紧跟在初云的身后，仰着小脸看着郁闷，眼神平和安静，有着一种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
玉梅就是初云姐弟俩先前在院子里见过的那个丫鬟，认出她们俩，她也笑起来，“是你们姐弟啊，不是说那个——去找你爹么，怎么又回来了？”
初云苦着脸，皱着眉头道：“丢了东西。”她摸了摸腰间，玉梅下意识地低头，顺着她的手往下看，只见她腰间空落落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先前她兴许是系着个小荷包，抑或是旁的什么？玉梅本不是个明察秋毫的性子，怎么想也记不起来。
“荷包丢了。”初云郁郁地叹了口气，一脸焦急，“里头装着奶奶给我求的护身符，若是找不回来，回头奶奶肯定要骂我的。”说罢了，眼睛眨了眨，竟带了些红晕。
玉梅见状，自然免不得又多问几句，“什么时候丢的？兴许落在外头了，西院那边寻过没有？”
初云只是摇头，“进来的时候还摸过，定是在院子里丢的。我们在西院里找了几圈了，捕快叔叔们都说没瞧见。我后来想，兴许就落在这边来。先前从这边经过的时候摔了一跤，阿弟说，后来就没瞧见我的荷包了，是不是阿弟？”她说完了，又转过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水生，拉了拉他的衣袖，问。
水生微微垂下眼睑，把哭笑不得的眼神全都藏在长长的睫毛下，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她这话里的意思，几乎没有直说是东院的人捡了荷包了。玉梅心里有些不悦，但又顾虑着初云的身份，不敢妄言。到底是县里捕头的闺女，若是平日里，她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可而今驿站出了这么大的事，道员老爷早下了命令，要府里下人循规蹈矩，不可出半点差池，她便是再不乐意，也不好随便把这小姑娘给打发走。
想了想，玉梅才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回头去跟夫人说一声，求她下令，让下人们帮着你找一找。”
初云立刻高兴起来，咧嘴笑道：“如此就多谢姐姐了。我听人说，夫人最是和气温柔，若是有她帮忙，我的荷包定然能找回来的。”
谁眼皮子浅到盯上那只不值钱的荷包。玉梅心里抱怨了一句，脸上却还是盛满了笑，朝她们姐弟点点头，尔后进了屋里。听得玉梅的回报，甄氏却是笑了，朝身边的林妈妈道：“还真是小孩子。”
林妈妈笑着附和道：“可不是，老奴还记得，有一年大小姐丢了夫人给的风筝，也是急得跟什么似的，满府找了一圈没找到，后来还急哭了。”
甄氏忆起旧事，心里涌起一阵暖意，面上情不自禁地泛起了温和的笑容，想了想又朝玉梅道：“你去问问院子里的下人，有没有人捡了那小姑娘的荷包。唔，外头冷，索性把人叫进来暖一暖，回头白捕头要走的时候，再把人送过去。”
玉梅笑着应了，不一会儿，便领着初云和水生进了屋。
水生出身王府，自然是极懂礼数。初云当初在王府里也混迹了大半年，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规矩礼仪也十分熟悉。故一进门来，姐弟俩就端端正正地朝甄氏行了礼，动作标准得连林妈妈也挑不出一根刺来。
甄氏没想到一个小捕头家的儿女竟也如此知书达礼，一时又惊又喜，再见这两个孩子虽穿得朴素了些，可相貌却十分出色，小姑娘甜美可爱，小男孩英俊机灵，只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
“快过来快过来。”甄氏笑着朝初云招了招手，柔声朝林妈妈道：“林妈妈你看，这小姑娘的眉眼是不是跟宜宁挺像的。”
林妈妈睁大眼，认真地盯着初云看了一阵，罢了笑道：“夫人果然眼力好，这位小姐跟宜宁小姐真有两分相似。尤其是眉毛这里，简直一模一样。”
初云瞪大眼看着甄氏，红着眼圈道：“这个婶婶和我娘亲也长得像。”她那小模样可怜兮兮的，声音又软又稚嫩，再加上怯生生的小眼神儿，甄氏的心立刻就软了，拉着初云柔声地哄她说话。
与之相对的则是水生的沉默，小男孩始终板着脸，像个小大人似的守在一旁，时不时地瞄初云一眼，仿佛实在确定她是否安好。
初云编故事的本事水生是早已见识过了的，明明知道她是在瞎说，可听着她抽抽噎噎地说起亡母旧事，水生又忍不住心里发酸，胸口也闷闷的，竟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天晓得，他已经多久没有哭过了。
甄氏被初云哄得红了眼眶，抱着她一口一个“天可怜见”的，末了又偷偷擦了擦眼睛，柔声道：“你们姐弟俩才多大，怎么好到处乱走。而今驿馆里不太平，你们俩就暂时在婶子这里待着，一会儿让你爹过来接你们。”
初云却是不依，小声道：“我和阿弟还想帮我爹查案子呢。可是他不肯让我们插手，旁人也看不起我们，根本不听我们说话。”说罢了，小包子脸气得鼓了起来，义愤填膺的样子。
甄氏忍不住笑起来，点了点她的小翘鼻子，笑道：“你们才多大，这就想着帮你爹的忙了。”
“阿爹最近忙得很，好些天都没睡好。若是案子早早了了，他也好回去好好睡一觉。”初云一副天真孝顺的模样。水生默默地低下头——白大捕头明明每天晚上睡得死沉，早上还是白老太太唤醒的，如何就没睡好了。
甄氏哪里晓得这些，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俩姐弟真是又懂事又孝顺，感动之余，竟脱口而出道：“韩家的事婶子也知道不少，虽说不一定有用，但回头你跟你爹说了，他定然会知道你们姐弟俩多能干的。”
初云闻言顿时喜形于色，两只眼睛亮晶晶地道：“婶子你认得隔壁院子里的人？”
甄氏道：“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不说那韩大人，便是他家夫人，我也是见过几回的。只是后来韩大人去了北边做官，我家老爷则留在京里，之后十来年都不曾见过面。不想这回竟在临河县给碰上了，更没想到的是，再见面时，已是天人永隔。韩夫人也是个可怜人，我派了丫鬟去问过好几回，都说是哭得快起不了床了，想要去探问又被韩夫人推了，只得差人送了些东西过去。哎，这都十几年不见了，以她那柔弱的性子，还真不晓得撑不撑得住。”
初云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明白，“婶子在驿馆住了几日了，莫非先前都不曾与韩夫人见过面？”
甄氏面上有微微的苦涩，想笑笑，却又实在挤不出笑容来，“韩大人是五天前就到了驿站的，先前便住在东院里，后来我们一家子到了，他们才搬过去。可是，直到今儿上午出了事，我和老爷才晓得是他们。”
“夫人莫要想太多了。”林妈妈在一旁劝道：“您和老爷都不是那种踩低捧高的人，问心无愧就是。说起来，韩大人以前可不是这样，老奴记得，他那会儿在京城里便是对着国公爷也是不卑不亢，极有风度的，怎么后来变成了这样的性子。”
初云约莫明白了。那韩县令在县令的位子上蹉跎了十几年，从风华正茂的年轻才子到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再大的志向和骨气只怕也早已被磨灭。平日里也就罢了，路上陡然见了昔日的故交已是四品大员，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心中自是五味陈杂，不想见面倒也是常理。
“婶子和我们说说韩大人和韩夫人的事吧。”初云托着腮，一脸乖巧地道：“回头我再说给阿爹听，他兴许就会觉得我和阿弟又聪明又厉害了。”
甄氏笑笑，轻抚初云的长发，柔声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韩大人是京郊吴县人，双亲早逝，但家中颇有资产，在京中侯考时，常常仗义疏财，接济过不少贫寒学子。我记得那会儿有两个举子和他关系最好，一个姓董，还有一个姓彭，只可惜都没有考中，出榜后便回了老家。倒是韩大人中了二榜的第十三位，比我家老爷的名次还要高些。韩夫人出身书香门第，相貌端庄，温柔贤惠，我与她见过几回，尚能称得上交情。只可惜她年轻的时候身子不好，有两回怀了身孕都没能保住。后来她便作主，给一个叫做翠茹的陪嫁丫头开了脸，那个丫鬟倒是个能生养了，一连生了一儿一女，不过都养在韩夫人名下，算起来，若是那大儿子还在的话，而今怕不是已经有二十出头了。”
初云眨巴眨巴眼，脸上显出思索的神情，“我们先前在西院里头听人说，韩家确实有位公子，不过似乎才十二三岁。倒是那位大小姐，已经十六了。”
甄氏的脸上显出不自然的神色，讪讪道：“那位大小姐的年纪倒是对得上。”
所以说，韩家大少爷已经死了？
那个叫做翠茹的妾室似乎也不见了踪影，这是否与韩县令被杀一案有关联呢？
初云发现，自己的脑袋似乎已经开始迅速转动，她甚至已经想象出十几种杀人动机，能把韩县令秒得连渣都不剩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