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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走了 ...

  •   第三章矿洞

      从黎明时分起到现在,雨点就打在木质的窗沿上。雨水在雾气弥漫中顺着窗户玻璃的裂缝泊泊留下。昏黄的天色暗下来了。屋里潮湿,了无生气。煤油灯的一簇火焰照亮了这间小屋子的一角,却始终是无法将光亮传遍整个屋子。

      话说我在文艺个什么劲儿啊……扶额。

      玛丽说,“那些人”明天就会来接我,要我现在收拾收拾衣物做好准备。而我现在正打开衣柜,看着我那些衣物——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叹气。我顺手拿出几件衣服揉进布口袋里,就“砰”地一声把衣柜关了。转过身,把床板掀开,探下身子伸手去抓我藏在床脚下的小盒子——那是我的存钱罐,他们都不知道。

      罐子有些大,想了想,还是把存钱罐里所有的硬币和零钞都倒在床上。然后我就走出卧室,准备去晾衣架那里找一块布来把钱都包好。

      穿过我家那个窄窄的走廊的时候,猝然和安德烈撞在了一起。还好两个人都走得比较慢,所以也只是稍微地后退了几步。我想,都到了要离别的时候了,懒得和他计较了,于是我也就低下头轻轻地说了声抱歉。然后就侧过身向他的反方向走去。

      我大概是忽略了一点儿——那个走廊直接连接我的卧室,所以他肯定是来找我(麻烦)的。所以此时此刻我才会被他的手臂拦住。深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转过身,竭力地思考着要怎样应对着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他对视,却愣住了——

      那是什么眼神?
      悲伤?不安?怜悯?还是……

      那种被“对不住你”的眼神盯着的感觉打从我一开始认到他直到前一秒也从来没体验过。现在算是体会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的原因。

      他就这样看着我,不说话,我也就懒得说了。等着他接下来要弄出什么花样儿。
      ……

      得啦。
      等了好久,我看他也说不出什么好话。见他一直像个木棒似地杵在这儿,表情像是便秘了一样——怎么憋也憋不出什么东西。算了吧亲,说不出来就别说啦。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侧身走向阳台了。他却在我将要转身的时候拉住了我,大概是害羞了(……),所以他的稍微地低了下去,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神情。

      都说了别惹我生气,就算这几年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你,但你觉得在这最后一刻我还能忍着你?滚粗吧你,我又不是受虐狂。

      正当我想开口怒斥他到底想干嘛的时候。他却是急急地抛下了三个字留着我一个人呆在原地然后倒头就走了。

      ——对不起。

      大概是这三个字吧。太快了,没怎么挺清楚。

      啧。
      从他口中溜出这三个字真是不容易。突然就有些想哭,不是什么感动,只是悲哀。

      至始至终安德烈都是个胆小鬼。
      ——至始至终。

      别以为我不知道 ,到最后他也不照样畏缩在玛丽的后面,等着她出面替他想个办法逃掉这个原本该属于他的劫难。于是这个灾难降临到我的身上,而他却只是假惺惺地说了声含含糊糊的“对不起”就算完事儿了。

      特么的。
      现在的感觉很糟糕。感觉心里有一团火,想要发泄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气冲冲地想着阳台的晾衣架那儿走去,粗暴地滴扯了块布下来,又怒气冲冲地回房。

      坐在床沿上,我努力着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看着散在床上的钱,没由来地感到一丝烦躁……等等!什么都好千万不要对钱产生厌恶心理啊安娜!我在内心里摇晃着里面的小人儿。

      迅速地把钱整理好,然后用布包好。最后藏在我装衣服的口袋的最底下才算是松了口气。呆坐在床上,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了,于是就爬上床,开始放空脑子发呆。

      真的就是放空,什么都不想。
      ……

      忘记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等醒来的时候才发觉已经是第二天黎明了。我是被玛丽的敲门声给惊醒的。

      “快起来,安娜!”
      “来啦……”

      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我正准备下床,玛丽就破门而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块黑布罩住了全身。

      “这是什么?”我把黑布扯开,用手收拢乱糟糟的头发,问着玛丽。
      “把这个穿上,最好别给我取下来——如果你想被识破身份的话。”玛丽的语气有些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更年期的原因。
      “噢,知道了。”不想与她计较,于是我轻点头,表示了解。

      玛丽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出门了。手捧着黑色的连斗篷,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然后就听到关门的声音,“砰——”

      无意识地咬了下嘴角,然后我就把斗篷穿好。柜子门上安了一个镜子,我转过去,镜子里就倒映出了我的身影。

      ……我挫。怎么是越看越熟悉?黑色连斗篷,紫色短发稍微地露出帽子,看不到眼睛,平胸……嘛,幻觉吧。甩甩脑袋,努力把脑中那些烦杂的思绪扯开。

      静静地地坐在床沿上,我等待着“那些人”的到来。

      ——安德烈,你必须记住,你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

      “咕噜——”好饿。
      肚子发出不雅的声音,我有些难堪,不过还好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揉了揉瘪瘪的肚皮,我准备出去看看玛丽在厨房里给我留了什么东西没有——但愿她还有点儿良心。

      摇摇晃晃地起身,感觉头有些发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了的原因。没怎么在意,只是敲了敲脑门顶儿让它清醒一下就好了。打开卧室的破旧木门,门穿过走廊,朝左拐弯——我杵在了厨房门前不动了。

      玛丽。
      ——她在干嘛呢?

      她背对着我,像是在做什么东西样。我突然一阵恶寒——不会是在下毒药想毒死我吧?!嘛……开玩笑的,她还指望着我替她亲爱的儿子免灾呢!

      靠在门檐边儿,双手抱胸,我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想干出什么事儿来。
      ——我绝逼不会相信她是专门起来为我做早餐的,绝逼!

      不是夸张,自打我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看过她下过厨。巴罗——也就是我现在的父亲,还没有被抓去当苦力的时候都是由他来下厨的。他是个厨师,在村里达莲娜夫人的小餐馆里当“首席厨师”。事实上,那个小的可怜的餐馆里就只有巴罗和一个打下手的帮工而已。而巴罗被抓走后,我已经八岁了,所以下厨的事儿就轮到我负责。

      八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做菜,本来玛丽和安德烈是不对此报什么希望的,结果却在我端上一大盘蛋炒饭的时候开了眼界——我想在意大利(不久前才知道我穿在哪里的)没多少人会做这么奇葩的饭吧……捂脸。他们貌似从来没有吃过蛋炒饭,所以只是呆呆地拿着勺子,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安娜……”安德烈吞了吞口水,说:“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能说我无师自通吗?

      “哦,这东西很简单的,我自己糊弄糊弄就出来了。”随口扯了个理由,我就赶紧地催促他们:“怎么了?快吃啊。”我对我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毕竟前世的手头功夫是没丢下的。

      “啊……恩。”安德烈艰难地发出了几个音节,而玛丽也只是朝我翻了个白眼——我想大概意思就是:如果不好吃就有你受的,臭丫头。

      等他们吃下第一口露出表情后我就知道我的人生完了——那种“啊啊发现新大陆了原来安娜这么会做饭以后一日三餐就交给她了”的表情令我不寒而栗,特么的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儿发觉危机啊啊啊!

      真是太大意了!如果我早就发现了就绝对不会绝逼不会把蛋炒饭(……)做得这么好吃!
      ……

      总感觉自己扯远了呢……嘛,总结一下就是,玛丽不会做饭。
      嗯……大概,不会。至少我是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做过什么饭的。

      我大概还没有意识到,昨天的那顿晚饭是谁做的。以及,为什么安德烈还能好心地喊我回家吃饭——特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这个神句的延展么!

      所以等我看见玛丽端着一盘煎蛋以及一杯牛奶转过身的时候,我才如此惊讶。当然,她也是怎么也没想到我居然无声无息地靠在厨房门口。

      ——哟嗬。
      看来她是被吓了一大跳。

      我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她的脸慢慢地变得局促不安,然后又像是干了什么坏事被人识破似的恼羞成怒,于是她就劈头盖脸地开始搜刮着恶毒的词语骂着我。

      我掏了掏耳朵,示意她接着说,于是等她从“小恶魔别以为我会那么好心给你做饭”到“真是脏了我的手”又一次兜转到“别自以为是的认为我是在给你做饭……”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

      ——特么的,再不打断就真的不知道她要重复轮回多少遍了!

      “我还以为你是在给安德烈做早餐呢。”

      就这么一句,就堵住了她所有哽在喉咙里的话。
      嘿,你就是在自作多情,没错。
      我可没说你在给我做早餐哟。

      ——看吧,最终她也是拉不下脸皮,气冲冲地端着装着煎蛋的盘子往外走去,“没错!这的确是我给安德烈做的早餐!”她丢下这句话就没影儿了。

      她完全没有想过,安德烈本就是头懒猪,大概还要三个时辰才会慢悠悠地醒过来。

      ——

      正午恰过,就听到清楚地敲门声:“咚咚咚!”很是急促,还伴随着不大耐烦的吼声:“开门!妈的,快点开门把人带过来!”声音粗狂,底气却不是很足。

      啧啧,这种小差事也就只有那么点儿教养了。

      玛丽听到这么粗暴的敲门声时着实被吓了一跳,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定了定心神,捂住胸口——大概是在想怎样才能有最大的保障让我不被认出来是个女的吧。

      ——“来啦!”她口上这么答应着,然后就示意着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安德烈躲进厨房下面才挖的小洞里。安德烈的嘴不停地哆嗦着,好像是他要被带走一样。

      我控制不住自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声响。于是,我看见他朝我看来,那眼神好像是在乞求着我的原谅。

      呵!
      他看不到我此时的表情,因为我的面颊早已被兜帽遮住。不过我想,现在的我眼睛早就通红一片了吧——比原本的红色更上一层,像是被血染了样。

      我没有理会他,把头向门的那侧撇了过去。直到听到地下门扣住的声响时,才转过来。

      玛丽扶住额头,叹了口气,像是很累了,她说:“走吧。”
      “嗯。”我轻轻点头。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却不是那两个差事的身影,而是强烈的阳光——直奔眼睛,让我眼睛刺痛刺痛的,然后泪水就这样被刺激得掉了下来,划过下巴。

      “哭什么哭!”我猛地被这个凶恶的声音吓了跳,再是抬头看,就发现其中一个差事双手抱胸,很不耐烦。

      特么的,老娘眼睛受不得刺激不知道吗?!刺眼的阳光最讨厌了不知道吗?!
      我恶狠狠地等着他,好在有兜帽护着,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玛丽却害怕我把不该说的给说出来了,就急忙答道:“我家儿子就是胆小,别计较别计较,到那个地方还得多多锻炼他啊!”

      那差事显然是满意这个阿谀奉承的虚伪女人的,于是就点了点头,“那肯定是要好好锻炼锻炼了!”——锻炼二字加重音。然后就不再问些什么,就这样把我推出门外了。

      嘛。
      也就这样了。
      跨出门栏的那一刻,我以为我是不会伤心的,可是心还是抽动了下。
      低下头,不辨悲喜。

      我到底是自由了呢,还是被放弃了呢?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还是别去纠结了吧。

      顺其自然这四个字我是最讨厌的了。
      但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用这样恶心的四个字来安慰自己了吧?

      呵呵呵,再见。
      我最后朝后望了一次那个我住了九年的石房子,然后就随着他们走了。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交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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