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1696》闻天

3、第3章

　　直到胤誐憨厚的笑声渐远而不可闻，一直温柔望着甄然的胤禟才低低开始说道：“好然儿，这一向，叫你受苦了。我已揪出府里的篓子，把余氏杖毙了。这些劳什子老嬷嬷就知道教唆下人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胤禟低沉着嗓子，紧攥了拳头。

　　闻言，甄然咋舌，凝神闭目：杖毙？如此轻易就夺了条人命。还是有心人想死无对证呢？别院的日子断断不会好过了。

　　“然儿，别怕。这几日，忙皇阿玛亲征的事。我虽不在，却一直惦念你。院子里的下人已换了批得力的，你放心使唤。再不会有上次的事发生了。”胤禟见甄然不语，继而问说，“听小莲回禀，你把我的赏赐大都分给了下人？”

　　才醒来的几日里，胤禟日日都遣人问安，或是带来贵重的金银玉饰、绫罗绸缎，或是些市井里的新奇，还有数封胤禟的亲笔信笺。甄然只看过一封，字里行间，都是他对“甄然”的相思牵挂、浓情蜜意。甄然惶恐，自己莫名顶替，这样的情愫和恩宠，哪里受得？无奈，把信烧了。把东西，多多少少分给了在这别院里伺候的。权当是收买人心。

　　此时胤禟问起，甄然点头，却不吭声。胤禟笑道：“唉，也是，分了吧。这些俗物怎么配得上你！还有，怎的日日除了逛园子，就只舞文弄墨呢？你从前不是最爱歌舞游戏，教唆我诗书无用。吃食口味也变了。这一病今日见你的气韵竟大不相同。”

　　甄然不曾想到，胤禟对“甄然”事无巨细的了解如此深入，怔道：“想必爷也知道，然儿病后忘了很多事。病前自己的气韵如何更是不知。爷，然儿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了呢？”

　　“当然是变好了！变得如同那画儿里的人物呢！叫我……”
　　看胤禟神色有变，甄然紧张换了话题：“爷，看这天色是不是要传膳了？”胤禟随即笑着唤魏全传膳。

　　几样清新小菜，平日里还觉可口，今天的甄然却完全尝不得几口。餐毕，胤禟携甄然，踱到临湖的里间儿。高坐在美人塌上。

　　被胤禟揽着，甄然不语，任他摩挲着自己的发。

　　“然儿，瞧你刚才食不知味的，愁什么呢？”
　　“愁？然儿哪有什么心事可愁？”声音冷得甄然自己都觉害怕。

　　胤禟突然起身正脸，认真打量着面前这个甄然，柔声道：“然儿，自你病后，只是听底下人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终于见了你，仿佛真的是个新的你。”说话间，胤禟蹭到甄然耳边，“吾心如旧，汝心何由？”

　　细密的吻从耳际织下，敷在甄然的脸庞上，嘴唇上。胤禟的呼吸渐渐急促，却突然停下，捧着甄然的脸，惊慌问：“然儿，你这是怎么了？然儿，你怕我？”

　　甄然只想推开胤禟，告诉他，自己早已不是从前的甄然。看胤禟此刻的神色，自己却鼓不起勇气，低头不语。

　　胤禟见甄然并不答话，拥住她，抚着她的发，轻声安慰道：“好然儿，别怕。我不会再任人伤害你了。你忘记了从前也是好事。我们从头开始，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或许甄然的这具身体和胤禟曾真心相爱。但是胤禟所给的这一切承诺于自己又有何用？甄然不爱胤禟，而甄然心中的所爱，更不许自己错走一步。

　　六岁生日，偶遇的那双坚定、柔和的眼眸，在脑海闪现，甄然舜而拾起勇气道：“九爷，然儿确实不是从前的然儿了。从前的事，然儿记不起来，也不想记得。现在的然儿宛若新生……”

　　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胤禟打断：“好然儿，如今的你我更是喜爱。以后我加倍地宠你爱你。你要什么，我便遣人去办。你不要再惧怕好不好？”

　　“九爷，您是高高在上的皇阿哥。我一区区贱民能入您青眼，搏您厚爱，我很惶恐。病中所思良多。九爷您说，我要什么都会替我办，可知道然儿此生所求何物？”

　　话已出口，甄然便就什么都豁出去，要做这最后的挣扎。胤禟见她语气颜色，格外郑重。思索中怔怔让甄然继续说。

　　“然儿家中遭灾败落，沦为贱籍。如今的然儿只能瞧见头顶的一方天地。然儿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要红墙绿瓦。只愿和心爱之人仗剑天涯，遍访我中华名川大山，尽享人间美酒佳肴。可如今，九爷允诺我此生不离不弃之爱，却仍免不了然儿我独守空阁，院墙高筑，不得自由的人生！”

　　屋里一阵寂静，颤抖着说完，甄然不敢抬头直视此时的胤禟。只坦然等待那足已影响她此后一生的瞬间。

　　“你，是想我放你走么？”胤禟的声音不再温柔，透着疑惑的寒冷。

　　“然儿只希望九爷圆了然儿从小的梦想。然儿知道九爷待然儿不薄，在外间，然儿必会为九爷日日祈福，求九爷平安一世。”

　　“你从何时打的这个主意？你病前从不曾流露此心。还是，你仍为了这一场大病怪我么？难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 胤禟死死追寻甄然的目光，只怕漏了一瞬。

　　甄然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苦心道：“九爷的心意，然儿自然明白。但九爷如然儿的再生父母，所以然儿万万不敢骗了九爷的真心。然儿心中，早有他人。断断无法再同九爷相濡以沫了。”抬头，坦然望着胤禟失望的眸子。

　　胤禟，我不能只为生存下去欺骗你、献媚你。无论是何原因，我既然来了，便要想方设法走向我真正所爱的人。

　　胤禟没有说话，就那样垂手坐着。眼神里的，纠缠着疑惑、愤怒，甚至还有讥讽。

　　甄然顿觉轻松，却没有力气考虑以后。以后，以后有太多可能，却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如此，过了许久，胤禟狠狠叹了口气，倏地起身走了。也不理会还愣愣跪着甄然。

　　甄然心头不知是喜是悲，忽感眼前眩晕。小莲惊惧的脸孔闪过，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此后一月，胤禟没有再来。减去了阁里本来伺候粗使的太监丫头，保留着原来的侍卫。也不再有任何赏赐。只留了小莲一个伺候，甄然倒觉落了清净。

　　小莲却不甘心：“姑娘，怎得这般惹了爷生气呢！从前爷待姑娘的情谊连我们这般的下人都看在眼里，姑娘对爷也从未有过什么拂了意的。这下倒好，爷再也不来了，一贯的赏赐也没了。院子里半个人影都没有。姑娘，小莲真不知道您图什么！”

　　见甄然不理会，小莲转到她眼前，接着道：“姑娘啊，您就去求求爷吧！姑娘不愿意，小莲就去求！我打听过了，门口的侍卫都说只要有姑娘只言片语都能递到爷手里！姑娘啊！爷没忘了咱，只等姑娘自己开口！”

　　“小莲，有我陪着，你不高兴？”

　　“姑娘！小莲自然是铁着心跟着姑娘。可姑娘不能不为自己打算啊！小莲不知道那日夜里姑娘和爷说了什么。小莲只知道爷是真心喜欢姑娘。爷都退步等您的话儿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啊！”

　　“别说了，小莲。你既愿意跟我便跟着，若你觉得跟着我在这凝清阁只是受罪，便让侍卫跟九爷说了，把你也从我这儿调走罢。”小莲还想说什么，涨红了脸，泪水盈盈，终是没有开口，走到外间的门槛边儿低声啜泣。

　　甄然深深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拂着书架上的书。这一月下来自己何尝不是精疲力竭呢。胤禟总不现身，除了冷落自己也并无明确表示。他彻底忘了也罢，偏偏院子里的侍卫没有一个懒散怠工。

　　甄然知道胤禟不愿放了自己。胤禟是生气，在跟自己表明他是不可挑战的权威。可胤禟不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然儿已经不是从前的然儿了，而是一个来自三百年后热烈爱着也渴望热烈去爱的自由灵魂。既然已经表明了心迹，甄然怎会为了这一时半会的折磨煎熬就屈服？

　　*

　　一日午睡很不安稳，甄然梦见自己进了那苍凉的西魏古寺，却要落发为尼，转身看到胤祥苦痛地流着泪，想要跑来阻止，却被一目光森然的男子拽住。寺门悠悠关上，再看不到一点阳光。

　　知道是梦，甄然在黑暗中恐惧地想要醒来，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皱眉摇头，想让压床的小鬼快快散掉。一双温润的大手抚平了自己皱起的眉心，甄然困意顿消，支起身子睁开了眼。怎么是他？

　　已近黄昏，撒进屋里一地夕阳，逆着光，甄然刚刚聚焦的眼睛看不真切胤禩的神情。他的脸在夕阳余辉里蒙了层发光的雾，清秀的五官变得更加柔软而模糊，淡淡的神情像是微笑，却也透着威严。轩昂的英气胜了胤禟的秀美。

　　胤禩见到甄然神情恍惚，不知是否因她没有行见礼，略尴尬地退了一步，别过身去，背着手。

　　甄然理了理睡得有些散掉的发，踉跄走到小几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大口喝下去。又为胤禩倒了一杯。

　　胤禩见状迈步过去同甄然并肩坐着，泯了一口甄然自己拾了花瓣淋过让小莲风干后炒作茶叶泡的花茶，不带表情的看着甄然，又像是透过甄然看着别处。

　　一段静默，刚睡醒的浑浑然完全散去。胤禩的到来，让甄然直觉一种释然，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