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T/TET]金色年代》月伦

5、第５章

　　德国按部就班的康复训练虽说严厉却也卓有成效，短短的几个星期内手冢几乎无法用力的左肩就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主治医生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笑着说好在手冢的肩伤并非旧疾所以康复大有希望，安静听着这一结论的手冢也只是望着窗外的一片晴空暗自握紧了双拳。
　　入夜时分刚回到房间的手冢就意外地收到了来自迹部的越洋电话，望着时钟盘算着日本那里正是青学准决赛的时间，正想询问青学消息的手冢还没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一字一句说得窝心——「青学，进入总决赛了」
　　一刹那世界海阔天空，握着手机的手冢闭了双眼无声地笑出了声。

　　“啊啊。那就是青学啊。”
　　“切，根本就完全不够看。”

　　听着对方一边大言不惭地说着明年的冰帝会更强，一边又在小心地用无限别扭的语气试探着自己的康复情况，坐在空旷房间中的手冢真有些哭笑不得。严格说来让自己肩伤彻底爆发的迹部景吾不得不说是罪魁祸首，但在比赛中怎样都无法弃权的自己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始作俑者。
　　既然如此，自然是正负抵消两不亏欠。
　　他们谁都没必要满怀歉意。
　　于是乎这般思考的手冢随手将手机从左手换至了右手说得一本正经：“医生说我的肩膀很快就会完全痊愈因此你也没必要继续为此而担心了。”却没想到因此而换来了对方沉默两秒后的一声怒吼：“谁说本大爷是在担心？身为网球选手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原本就是不成熟的表现，手冢你根本就还完全不行。”

　　在那一瞬间，手冢甚至有一种，电话那方的人就是越前龙马的错觉。

　　“まあ……总之你就在德国好好调养，等你的肩伤痊愈后本大爷要让你完全地陶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之下。”
　　最后的最后迹部一如既往地扔下了战斗宣言傲慢无边，握着手机的手冢却无奈地几乎就要苦笑出了声。大石曾说过同伴在成长的路上必不可少因此无论队友也好敌人也好都一定有他的意义存在，仔细想想大概也就是这个道理。
　　两个小时后乾准时地将青学当天的录影发给了手冢连带比赛报道，将录影全程看过的手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没有了他的青学，依旧在成长。
　　这样就好。

　　在关电脑的前一刻邮件提示显示又有新邮件的到来，下意识点开邮件的手冢却意外地发现邮件的发信人上赫然写着“Echizen Ryoma”两个单词。
　　一时间他竟会很诧异。
　　事实上，手冢并不曾记得，越前曾向自己询问过邮箱的事情。当然，他也并不认为，越前是那种会热心到从前辈处打听自己联系方法的类型。就算被人说做狂妄自大也好，他也固执地认为，越前的眼中只有强者的网球而绝无其他。
　　那么眼前看见的这封信究竟是什么。

　　……
　　无论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如此思考的手冢平静地点开了信件，然后在下一瞬间顿时黑了脸。

　　——“我们赢了”
　　简短的报喜短信之下是一张附件照片，上面不二搂着越前的脖子对着镜头笑得无比灿烂，右手还比了一个大大的「V」字。虽然这短句这照片单论任何一个都没有问题，但结合在一起就是个巨大无比的问题。
　　越前的邮箱+「我们」的用法+两人的照片=关系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手冢此时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卷成了线，搅成了结，然后就那样维持着混沌无比的状态再解不开。
　　连深入思考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照理来说前辈后辈关系良好本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事情，无论是他不二周助还是他越前龙马爱和谁关系良好就和谁好与他何干，他手冢国光又不是霸道无比蛮横不讲理但凡与他做朋友之人只能有他一个，又不是恋人要那么多条条款款做什么。
　　等等，他是什么时候成为了越前的朋友。
　　而且，恋人这个名词又是从何而来。
　　只觉得被大脑中这突如其来的奇思异想给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的手冢只得立刻止了这越来越失控的念头，关了电脑取了眼镜脱了外套躺在床上直直地瞪着天花板一声不吭。

　　这暧昧不清的感情在他这15年的生涯中从未出现过，仅是单纯想想，竟都会觉得有些恐怖。
　　大概这是最近康复训练压力太大造成的后遗症，等到回到青学也就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吧。如此思考着的手冢突然会很怀念，那年那日在夕阳之下嬉笑怒骂的众人。无论是乾的蔬菜汁也好，菊丸不分时间场合的大条也好，大石的唠叨也好，原本以为是好不容易可以摆脱的困扰，却没想到，这已经随着时间的迁徙而成为了，生活中重要的一环。
　　——『手冢，你要成为青学的支柱』
　　当年大和部长的确是如此对他所说的。然而到头来，却又是谁成为了谁的支柱。

　　于是，在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睁开双眼的手冢只觉得说不出的心情坦荡。

　　那之后，也许是有了先例的缘故，手冢偶尔也会收到署名为“Echizen Ryoma”邮件。
　　邮件的内容倒也很简单，不是训练报告就是一句『找不到人帮忙买书真的很困扰』。虽说收到邮件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因为这代表了你依然被人惦记，但这样的邮件也着实让人有些无可奈何。
　　仔细想想，因迁就所造成的习惯大概就是如此。
　　就算被书店老板当作常客笑脸相迎，他却还是一次都没有认真地拒绝过越前这样的请求。虽然事后手冢也曾置疑自己这番行为的意义以及原因，但终还是不了了之只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也许越前龙马在他手冢国光的生命中就如同不二周助一般，天生就是克星也说不一定。
　　只是这般思考着，便觉得那些让人费解的疑惑，便也就便得不那么重要了。

　　青学决赛之前德国意外地下了一场暴雨，听说是因为北太平洋西部的台风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登陆因此影响了欧洲的气候。基于潮湿的天气并不适于康复，所以手冢在做过简单的检查后便被主治医师宣告了自由活动。
　　“啊对了，过几天会有新的指导教练会来，到时我会安排你们的见面没问题吧。”出门之前主治医仿佛想起了什么对手冢这般说道。
　　“新的指导教练？”下意识重复了一次重点词语的手冢略有一些不解地转过了头。
　　“啊，从报告上来看你的肩膀情况康复情况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良好，因此我们决定在日常康复的基础上加入适量的基本网球训练，这样也会对巩固你的情况有好处。你的指导教练汉娜小姐无论在技术还是力量掌握方面都是最理想的人选，只是……”主治医顿了顿，然后抬起头微笑着如此说道，“撇开那些话题不说，不管怎样先与她见个面吧，我们也希望能为你们寻找到最合适的康复教练，因此你们的意见也是我们宝贵的经验。至于汉娜小姐的资料，我会在明天给你。”
　　虽然被主治医在最后轻描淡写地带过，手冢却还是从对方刚才的欲言又止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窗外的暴雨越演越烈竟连荷叶窗都发出了微弱的颤抖之声，手冢突然会很担心，日本众人的比赛。
　　接着在第二天早晨，真如他所感知到的不详那般，收到了来自大石和越前的邮件。

　　——“因为暴雨的缘故，决赛推后，龙崎教练决定借此机会对全体队员进行强化训练。”
　　大石如此写道。

　　——“输了，很不甘心”
　　越前如此写道。

　　面对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封信，手冢一时间竟有些愕然。
　　虽然手冢也曾想过是否应该向越前问出个所以然，但仔细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总是记得那双骄傲的琥珀双瞳，以及那个就算在球场中心单脚跪立，但却坚忍不拔地直视着自己丝毫不动摇的少年。因此他才会固执地认为，那个就算跪在球场中间也坚忍不拔地直视着自己毫不动摇的孩子，并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插手过问。
　　明明不过是前辈后辈间的点头之交，却好像早已对对方了偌指掌。
　　手冢也很不解。

　　“喂，手冢，青学与立海大的比赛延迟了，这对于青学来说可真是难得的好事啊。毕竟立海大也不是省油的灯，少了你作为支柱的青学要与他硬碰硬还是勉强了一点。当然，如果是本大爷带领的冰帝就完全不需要介意这些事情了。”
　　午休的时候迹部自顾自地针对此事打来了『慰问』电话，握着话筒的手冢只是沉默不语。
　　“那，青学究竟有何对策？”末了，迹部这般质问道。
　　“听大石说，龙崎教练决定让他们去山上集训。”面对迹部的询问，手冢倒也不打算隐瞒。
　　“哦~那可真是个好方法啊。本大爷刚好也要带正选们去本大爷的山上别墅集训，在这种不知道天气什么时候会变化的情况下在山里训练的效果可比关在学校的球场里好太多了。”

　　“这么说来，作为青学的部长，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这可真是难得啊，手冢你竟然会拜托我。”似乎完全没想出手冢会说出这样的话，电话那方的迹部语气中满是惊讶。
　　“如果你们集训的地方离青学不远，请与他们进行一场交流赛。”

　　事实上，作为队长便要积极于安排比赛的事宜因此手冢提出这种请求也无可厚非，但是在两队刚结束了比赛不久而且对方还是心高气傲的夙敌的情况下提出这样的要求，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都充斥着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更何况，仔细想来，这大概是青学与冰帝第一次所商讨的私下也说不一定。
　　于是，在漫长的沉默后那方的迹部猛然大笑出了声。
　　他说，手冢这可是你自寻的麻烦，你以为少了你的青学还能够与冰帝相抗衡么。
　　他说，既然手冢你难得低下头对我提请求，那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
　　末了，他说，手冢，每一场练习比赛都有它的目的所在，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越 前龙 马』
　　手冢回答得理所当然云清风淡，迹部倒也没有再过多追问。
　　于是，这事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定下了。

　　手冢的新教练汉娜就如同主治医所说，不愧是是职业网球选手出生所以技术含量毫无水分，再加上她自身落落大方的外表和豪迈的性格，更是一举赢得了与手冢一同进行康复训练的室友们的好感。当然，这样的好感仅持续到了当天的庆祝会上，顿时变了个烟消云散再寻不着。
　　虽说喝酒的女性并不会稀有，但凭借酒劲在会场中大撒酒疯的女性，手冢还是第一次看见。
　　别人都说德意志民族向来豪迈不拘，但这般见识到果然还是会怀念日本女性的内敛之性。
　　那天会场众人在汉娜的带领下醉的醉大闹的大闹大哭的大哭好不热闹，最后手冢还是在主治医的无奈带领之下偷偷撤离了现场。

　　“汉娜小姐并非是这样的人。只是她四连贯的冠军经历以及之后被人排挤的回忆，造就了她如今的性格。”将汉娜资料递给手冢的主治医一字一句说得平静，“因此我希望你可以理解。”
　　“是么……”接过资料夹手冢倒也没有对主治医的这般表述太过惊奇。事实上在他知道汉娜即将成为自己的康复教练之时就已在网上收集了对方资料，对于刚才主治医所提及的事情也略知一二。事实上，对一个运动员来说，苛刻的训练并不算什么，令人懊恼的败北也不算什么，因为那不单是身为一个运动员所必备的素质，也是到达目标前的必经之路，
　　然而就是这样的运动员，却往往在外界充斥着恶意的排挤中，不支倒地。
　　看着照片上捧着奖杯笑得满面春风的少女以及在左下角写下的Never Give Up的话语，只觉得左手肘传来一阵隐痛的手冢顿时涌起了有如鲠在喉的不自在感。

　　——“那孩子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职业网球的世界。”
　　手冢一直都没有忘记，主治医对他所说的这句话。

　　之后与汉娜的康复训练计划倒也算得上是顺利进行，只是对方常会在训练结束后跑到库里斯特福德里的酒吧喝酒这一行为，一直都让手冢很困扰。虽然他也想过劝导汉娜为了身体着想而戒了这酒，却没想到话刚一出口就迎来了对方声泪俱下的一阵控诉。
　　“你明明年纪比我小为什么还要教训我啊，看你一整天都绷紧了个脸也不怕脸部神经会坏死，摆出一副优等生的架子做什么，小孩子哪懂得大人的烦恼啊为什么我一定要被你念叨啊这日子没办法过了……”
　　诸如此类点点点。
　　手冢原本就少有表情的脸上更是积起了一层冷霜。

　　话说人在发酒疯时得罪不起，这不管到哪里都是事实。
　　于是他与汉娜在喝酒这个行为上的拉锯战就此展开。

　　“我说国光你也就别再理我这一点个人兴趣了好不好。只要你的训练我能够按时出现不就好了么。”于是在不知是第几次被手冢打扰了喝酒性质的情况下，汉娜终于忍不住在清醒的状态下迎来了反抗的大爆发。
　　“酒精无论是对于什么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更何况身为一个运动选手更是要注意这方面的知识。汉娜小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才是。”手冢说得平静，汉娜听得火大。
　　“我说你不过也是一个国中生吧，听说还是什么社团的部长。真好奇你的那帮朋友们究竟是如何忍受得了你这样的性格，国中生就要有个国中生的样子别总是装大人。”
　　“与年龄无关，我只是在陈诉事实而已。”

　　那个时候，大概就连汉娜大概也发现了。并非是手冢借题发挥以此张扬他有多么的伟大以及正确，而是他天生就呆板不懂得变通外加早熟。通常这种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本人对此还浑然不知的这一事实。
　　于是半捂着额头在长椅上瘫软坐下的汉娜在沉默了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抬头对手冢同情地说：“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肩膀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状况了，因为你根本就是未老先衰。”
　　“这与你喝酒的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关系吧。”
　　“只是突发感慨而已。”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暴躁情绪中平静下来的汉娜顿了顿，冷不丁如此问道，“呐，国光。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在支持着你这么努力地想要回到球场。”

　　那一刻手冢想到了龙崎想到了菊丸想到了河村想到了乾想到了不二想到了海堂和桃城也想到了大和部长。
　　接着想起了那日夕阳西下大石兴奋万分地对自己伸出手信誓旦旦地说得无比认真。
　　——『手冢，我们一定要进入全国』
　　于是二年级败北的他们走在夕阳之下互相搂了肩膀笑着哭着毫不后悔，回忆画面赫然一转便只剩下了那有着琥珀双瞳的少年，站在球场中间用指尖高高地指着天空傲然环视着众人志得意满。
　　——『我的目标，还要更高』
　　目光炯炯有神桀骜不驯，记忆图画从此定格。

　　他突然会很想告诉汉娜，有关于那个叫做越前龙马的故事。
　　以及自己作为网球部长那唯一的，希望以及理想。

　　“国光你一定很喜爱那个叫做越前龙马的少年。”
　　末了，汉娜如此说道。
　　意外的是，面对汉娜这样的说辞，手冢并不会感到，任何的不快。

　　自那之后，虽然汉娜还是时常瞅着机会满足自己的喝酒欲望，但与手冢之间弥漫的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不知何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即使偶尔手冢会因为拗不过汉娜那说一不二的性格而不得不陪她喝酒以防她酒后闹事，总的来说也算是关系良好皆大欢喜。
　　事实上，汉娜对酒精的依赖总会让手冢下意识地联想到越前龙马。
　　不同的只是，一个是酒精，一个是PONTA。
　　这些液体饮料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竟会让人对其如痴如狂死心塌地，对于手冢而言无疑是个千古之迷。
　　虽然他也曾在越前的怂恿下尝试过去接受这所谓的「小孩子的兴趣」，却还是在连一半都没喝完的情况下就缴械投降了。既没有营养也没有实质上的止渴作用，有的仅是香精色素添加剂的甜腻感觉以及一直弥漫在口腔里消之不去的不愉快感。手冢在想自己那个时候的表情一定很狼狈，才会让越前瞧着自己的模样捧腹笑出了声。

　　『果然部长你完全不适合这类东西』
　　面对这样的越前，手冢甚至会窘迫到，想要大声提醒对方究竟是谁在帮他买那些糟糕杂志的地步。
　　然后，看在越前特地跑到贩卖机购买了一听罐装大麦茶递给自己的面子上，决定既往不咎。
　　小孩子让他们耍耍脾气也好，谁叫自己是年长两岁的前辈。
　　当然，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正是手冢这种太过放纵的态度，才会造就这个叫做越前龙马的少年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不过既然当事人都不纠结，外人自然也不方便过问。于是他不二周助还是一如既往地注视着两人笑着眯了双眼，不远处飞速写着笔记的乾眼镜上则反射着奇怪的光芒自娱自乐，大家相安无事好不快活。

　　手冢突然会很怀念那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