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修）》田可心

37、第三十七章 订婚

　　陶睿知回来了。

　　人说小别胜新婚，对于有情人来说，的确是这样。
　　在国内公干了两个月再回来，为了要倒时差，公司给了陶睿知一个星期的休假，所以他在肯尼迪机场下了飞机之后，就留在纽约没有回去。
　　他告诉林西子，为了不必回公司就把工作交接清楚，他离开北京之前还熬了一个通宵呢。

　　所以这一整个星期当中，陶睿知就每天留在家里做家庭妇男。头两天他很缺觉，好在因为在国内熬过通宵的关系，时差倒是倒得快。
　　最开始几日，他们哪儿也不去，林西子下班回到家的时候，会看见晚饭已经做好，热腾腾地摆了一桌，而第二天要带的午饭也已被装进便当盒存在冰箱里，很有家的感觉。

　　几天后，陶睿知的体力恢复过来了，就总在林西子下班的时候赶到她楼下等着，俩人出去吃饭，然后在外面夜生活一番再回家。
　　冬天还没有开始，大家都在趁着最后的这一个月抓紧狂欢。

　　这一整个星期里，陶睿知对着林西子，好像怎么也看不够，许多许多的话，老也说不完，以至于林西子去洗手间里洗衣服的时候，他也要跟着，倚在门上一边看她洗一边兀自说个不停。

　　林西子洗衣服，通常是一次只洗一两件，把洗脸池洗净封好下水口之后，就在里面注上水，把衣服放进去泡一会儿之后稍微搓洗也就干净了。
　　她一边揉搓着衣服，一边听陶睿知说着八卦：“刚才在bbs上看见一个女的发了篇帖子，告诫大家夫妻千万不要两地分居。她说她在国内工作过几年，对国内的社会风气非常了解。一般公务出去应酬，包房里小姐就会来投怀送抱，所有人都对她们上下其手，你想要当柳下惠都不可以，否则反而变成你不识时务不合群了。”
　　林西子漫不经心地应道：“那你这次回去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陶睿知笑着答道：“我们属于外商，国内的人倒没来这种下三滥。不过就算有人真对我们这样，我也肯定避开就完了。毕竟家里有最爱的老婆，那些莺莺燕燕都只不过是浮云啊。”
　　他说着，伸出手来替林西子掠开垂到她腮边的一缕头发。

　　这句话倒让林西子心里一个不自在。难得陶睿知对她能有这番表白，她却没有办法对他有同样的铿锵凛然。
　　她这样微微一愕，手下便重了，只听清脆的叮呤一声，陶睿智失声低喊：“哎呀！”
　　林西子低头，只见左腕上晃着的那个玉镯敲在了池壁上，整整齐齐断作两截。
　　“哎呀！我的镯子，怎么办？”她伸手从水里捞出两根断玉，而陶睿知只顾托起她的手臂查看有没有被断面割出伤口来。
　　侥幸没有。

　　林西子失措地仰脸问陶睿知：“怎么办？我姑姑送的镯子，下次她见到我发现没了，我该怎么交待呢！”
　　陶睿知安慰她：“没关系，玉镯不是都可以补的吗？明天你去上班，我到中国城去，那里那么多首饰店，一定有能修补首饰的。”
　　林西子心里才定下了一些：“行，那你明天有空的时候就跑一趟吧。谢谢你啦！”
　　陶睿知便揽过她来，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客气什么呢，小家伙！”

　　因为有了这一档子事，他们俩就没有安排次日的活动。林西子下班回到家，看见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才放下包准备换了衣服去做饭，就见门开了，陶睿知兴冲冲地走进来，满脸莫名温柔的笑。

　　“刚回来？补好了吗？”林西子问。
　　“好了。”陶睿知走过来，伸手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盒子，看样子倒还刚好能装下一个镯子。而他的脸上，还是那副诡秘的笑容。
　　林西子有些狐疑：“怎么这么好，还送了盒子，不是你花钱买的吧？还是补不了，你另外买了一个新的？”后面这种可能性让她有些忐忑。如果换了个镯子，即使很像，姑姑也还是有可能能看出来，而她自己也还是会于心不安。

　　说着话，她打开盒子一看，顿时惊呆了。那里面的确装着她那只玉镯，只不过两个断口用金线缝上了。
　　而真正令林西子吃惊的，不是那只镯子，而是躺在镯子中间的，一只精巧的钻戒！

　　“睿知……”她抬起头来，好像有些不明白，又好像明白了，却不能相信。
　　或者，是明白了也相信了，却不能接受。

　　陶睿知看着林西子的惊讶，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一刻他自己心里这份比想像当中更加汹涌的兴奋与快乐。
　　“惊喜吧？喜欢吧？”他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把戒指套在林西子左手的无名指上，“太好了，咱们这可就算是订婚了哦！走，出去找家好馆子，咱们庆祝庆祝去！”
　　他不由分说，就推着目瞪口呆的林西子回房间去，热心地帮她找出漂亮的晚装换上。

　　这个婚就这样订了下来。陶睿知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单膝跪下来战战兢兢地问：愿意嫁给我吗？
　　于是，林西子并没有得到她的机会，说yes，或者no。
　　他像个幸福的傻子。
　　又或者，是太聪明了？

　　订了婚之后的时间，突然就变得飞快，快到让人心慌。一转眼间，十月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万圣节前夕，Ashley对林西子说，她和Alex要进城参加一个朋友的万圣节派对，然后当晚留宿在城内，既然是这样，他们就打算索性再在城里多逗留一天。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这对在一起工作时间虽然不长、却早已情同姐妹的同事彼此很是想念，于是Ashley和林西子约好了，万圣节的第二天一起吃晚饭。

　　说定了之后，Ashley才说：“对了，Ron也会去，我和Alex也都很想念他。”
　　这时知道已然太晚，林西子再想拒绝也找不出理由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身不由己的漩涡，只能被推着转动，无论愿不愿意，都没有权利说不。

　　晚餐的地点在格林威治村的一个酒吧，夜色初临华灯点点的街道上，周围弥漫着浓郁的纽约气息，现代艺术的风情，有一点浪漫，一点懒散，一点颓废，一点矫饰。
　　林西子穿一袭呢质裙装在这样秋风瑟瑟的纽约街头走过。她那一身深灰的颜色，熨贴地裹着，使得她看起来苗条得有些单薄，好像很容易就会悲伤起来的样子。她的短发已经长长了一截，越过尖尖的下巴，凉直如水地垂着，头顶梳成偏分，额发斜斜地贴过雪白的额角，衬得她显得有些清冷孤绝。

　　酒吧是半地下室结构。林西子看清了门牌上的名字，便下了台阶进去。
　　里面燃着幽暗的灯光与烛火，另外那三个人已经先到了，因为体谅林西子下班晚，都闲闲地等着，此时看见她进来，Ashley伸手冲她挥了挥，而两位男士都略站起来，欠了欠身。
　　就是那一瞬，他们桌上的烛光跳了跳，林西子便看见许超然的眼睛里，仿佛也有晶光一亮。

　　林西子走到餐桌前坐下来，大家都点了菜，然后一边等着一边聊起了天。
　　Ashley对林西子说：“我们刚才对Ron介绍了，这里一会儿会有音乐表演，而我们是为了那位乐队领队兼吉他手而来的。他是我一个朋友的男朋友，虽然和那个朋友不是很熟，但她患了肝癌，所以算是很特别。她是西班牙人，从小在丹麦和英国长大，后来又计划要搬来纽约。我原以为她发现病情之后会取消掉这个计划，但是她在治疗结束之后，居然兴高采烈地发信给我通知说：‘我来美国了，只是要先去加州玩一阵子。’她还对我说她男朋友就在这家酒吧演出，让我什么时候来听听看，所以我们就决定把晚餐地点选在这里。”
　　林西子点点头。Ashley又指着酒吧一角的一台黑油油的三脚钢琴说：“他们乐队是演奏爵士乐的，不一定要用钢琴，但是这里有一位黑人驻唱歌手，唱得非常好，如果有人点歌的话，他就会出来自弹自唱地表演一曲。所以一会儿你们也可以点歌，无论如何，如果没人点歌，我们错过了他，就可惜了，很多人可是冲着他的歌专门到这家酒吧来的呢！”

　　说话间侍者已经把大家要喝的饮品都端上来了。除了各自点的东西之外，还有一支供四人分享的红酒。
　　侍者给大家把酒倒上之后，一手背在腰后，另一手伸出，做了一个优雅的请用的姿势，便退下了。
　　Alex起头，让大家干杯。
　　林西子刚举起酒杯，就听见许超然失声道：“Sissi，你结婚了？”

　　林西子这才意识到，许超然正坐在她左侧，而她正用左手举杯，无名指上的白金钻戒，映着烛火闪闪发亮，刺伤了他的眼睛。
　　她低声澄清：“是订婚。”
　　Ashley马上轻声尖叫起来：“Sissi！什么时候的事？居然不告诉我！”
　　Alex也一脸欣喜地微笑着对她说恭喜，于是他口里的祝酒词马上加上了一道：“为了庆祝我们的重逢，更为了祝贺Sissi的订婚！”

　　大家在杯里抿了一口酒，林西子发现那是一种没有试过的口味，仿佛特别辣，激得她微微皱了皱眉。而一旁Ashley已经在催促着要她说求婚经过了。这本是订了婚的女人最期待的时刻——戴着闪亮的钻戒出来，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实则迫不及待地让朋友们发现，然后永不厌倦地炫耀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然而这样的情境，完全不属于林西子。她是迫不得已，只好把那个过程略略说了一遍。

　　这样闲聊着，食物陆陆续续送了上来，演奏也开始了。这是林西子第一次听见没有萨克斯的爵士乐，一把吉他一把贝斯再加一组鼓就是乐队的全部。为了配合高雅的餐厅，是十分安静优雅的爵士乐，她所听过的最好的一次。

　　他们吃完饭的时候，乐队的演奏也刚好告一段落，需要休息一会儿。Ashley看那位吉他手——也就是她那位朋友的男朋友，独自走到门口的吧台上去坐下要了酒喝，就对Alex说：“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她再转同林西子和许超然道：“我们去那边和他聊聊，你们先坐一会儿吧。”然后她便拉着Alex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