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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阿门洲罗生门事件·之一 ...

  •   提力安首席学者儒米尔的讲堂里,多出了一个被另一个知名问题少年说成是问题少年的少年。无数人听说这个消息,第一反应都是“儒米尔前景堪忧”,然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让众人都怅然若失——不但新来的少年没表现出任何“问题”倾向,就连原来的问题少年,似乎也一天之间就转了性,变成了聪慧明理的模范学生。
      于是,这次改成了种种猜测不胫而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因而存疑的有之,曰“负负得正”因而乐见其成的有之……但这些,全都和当事人的真正理由差出了十万八千里格的距离。
      格罗芬德尔觉得,被人嘲弄了不要紧,但被嘲弄了还不知道对方是何许人也,这却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再说,诺多虽然从费艾诺王子那一辈开始就有了人丁兴旺的势头,可也没多到认个十年八年还认不全的地步,那么一个皮相显眼的家伙,他为什么一直没注意到?何况那家伙还跟他差不多年纪,同属一个家族!
      想到自己的父亲正是为芬国昐王子掌理家族人力资源的,格罗芬德尔回家问得理直气壮。不料他父亲听他讲完简略版的因果,冒出的不是解释,而是感慨:“那孩子终于回来了?”
      格罗芬德尔顿时来了精神,于是就听到了一个传奇色彩不输《埃尔达西行漫记》的故事。
      故事的起因,说来很有无妄之灾的味道——图娜山脚下,诺多王族两大家族出行,当时刚步入少年时代的阿瑞蒂尔骑马险些撞了人,而那人,自然就是故事的主角了。一看也是告别儿童时期没多久的美少年坚持要求道歉,脾气被父兄外加一众堂兄宠得比费艾诺本人还大的小姑娘死活不肯,于是双方僵持起来。其实这也罢了,反正芬国昐家族两位王子不管谁来了都有办法妥当解决争端,坏就坏在先来的既不是芬巩也不是图尔巩,而是凯勒巩。这位耐心差得出奇的费艾诺家族三殿下一上来就插话挑剔起美少年的口音,几次三番之后,少年火了,冷冷地反驳:“语言乃能言生灵所创,并非死水一潭,与其强求缄口改音,不如琢磨一下如何赢取人心。你既然一把年纪,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还不明白?”
      言语争执怎么演变到不可收拾,别说格罗芬德尔的父亲只远远看了个大概,只怕换了维拉来讲,也分说不清。总之,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就当众滚作一团,打得昏天黑地,旁观的小小少年明明作了男孩打扮,偏偏笑起来声若银铃,这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最后迈兹洛斯和芬巩闻讯赶到,连这两位碍于身份经常装个深沉的王子见状都顾不得了,亲自挽袖子过去,才把双方拉开。相较之下,那位王储家族的三殿下可谓面子里子皆丢得不轻,从脖子到手腕都满是牙印不说,还气得语无伦次,口不择言:“什么东西,竟然上来就咬人,简直比胡安还凶狠!”而黑发少年虽然鼻青脸肿,却还耳聪目明,听了这话自然不肯吃亏,即便隔着人群也要扯着嗓子回敬,童音未脱但硬是中气十足:“你若是不知道该怎么好好称呼人,我也可以一并教了给你——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提力安城的埃克塞理安便是!”
      格罗芬德尔听得目瞪口呆了半晌,不由得悠然神往:“……这,这哪里是问题少年,分明是不良少年!”
      年长的精灵看看儿子的表情,突然发现故事的效果好像和预想的有些不同,急忙打了个哈哈:“所以事后众位王子商讨一番,达成共识:这孩子需要好好修身养性。芬达拉托殿下正好要去澳阔泷迪,就欣然把他带去了,据说不管教出个模样就不回来。一晃也这么长时间了,你不熟悉他不奇怪。”
      当然,父母的说法么,通常都跟真正情况有些偏离。事实是,迈兹洛斯当机立断,喝斥凯勒巩闭嘴,别再丢人现眼地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然后回过头来问正打手势让侍从捂住那孩子的嘴的芬巩:“这孩子真是你们家族的?”
      芬巩努力控制着抽搐的嘴角:“应该是。”
      迈兹洛斯显然也觉得嘴角有点不太听话:“你不介意我上门去跟他父亲谈谈吧?”
      芬巩挑挑眉,没有立刻同意:“先告诉我,你打算拿图尔卡芬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迈兹洛斯揉了揉额头,发狠地道,“讲道理,讲不通也得让他想通。我希望他还没蠢到要四处宣扬这种事迹的地步。”
      “那就好,”芬巩吁了口气,“我也觉得不宜把事情闹大,所以我父亲和你父亲,我看也不用知会了吧?”见迈兹洛斯点头赞同,他才回答之前的问题,“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找他父亲,这孩子……还是得做些安排的。”
      达成了共识,费艾诺家族的长子和芬国昐家族的长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长叹一声:“事情出在郊外,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同是做父亲的,格罗芬德尔的父亲想到埃克塞理安的父亲当天得应付怎样一伙不速之客,实是同情已极。
      由于这个故事算是颠覆了格罗芬德尔对埃克塞理安的印象,金发少年向来是行动派,当即怀着一腔热忱把对方成功拉进了讲堂,认真观察起来——每天忙于观察,才是他一反“问题”常态的根本原因。可是,他看着那个长得无可挑剔,穿得素净不俗,言行举止无不得体的黑发同窗,怎么也没法把那家伙跟父亲描述的那个形象联系到一起。一段时间之后,他也没见人家露出什么“不良”的迹象,只能郁闷地承认:那家伙现在的做派,竟似不是装的,看来那趟澳阔泷迪之旅还真达到了预定目的。
      意识到这一点,格罗芬德尔居然也有点怅然若失。
      不过,他的惆怅没持续多久就是了。一天,他们坐在花园边的廊上读书,儒米尔碰巧走过,看清了埃克塞理安那本厚书的标题,眼睛一亮:“维拉语语音奇特,语义艰深,融会贯通实非埃尔达所能。吾辈当中致力研究者已是寥寥无几,有所成者更是惟费雅纳罗殿下一人而已。你小小年纪就有此兴趣毅力,委实难得。”
      埃克塞理安谦虚地道:“不敢。此书我读来其实觉得十分吃力,疑惑之处还望大人多加指点。”
      儒米尔走后,格罗芬德尔好奇心兼好胜心一同发作,趁埃克塞理安不备,把书拿过来一翻,赫然发现另有玄机:“这哪是什么——”
      “嘘,”黑发少年看他一眼,优雅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外面,“你看天鹅都被你吓跑了。”
      水池边那两只悠哉游哉的天鹅诚然是被吓跑了,但金发少年本来可以义正辞严地指责对方被抓个正着怎么还全然不显得心虚,结果被这么一打岔,全忘到了脑后:“‘阿门洲游记’……我没见过,是谁写的?”
      “是王储家族那对双胞胎王子写的。”埃克塞理安泰然自若地告诉他。
      说什么也想不到答案竟有这等惊悚,格罗芬德尔张大了嘴:“那……那两位还有写书的爱好?!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因为他们从来不署真名,”埃克塞理安自然而然地把书从他手里拿回来,又自然而然地翻回了摹画着一堆不知所云的符号的正常部分,“而是取了个笔名,两人共用。”
      “……写得好么?”
      “不怎么样。主角万能,冒险千篇一律,不过各地的描述倒还有趣。”
      “既然不怎么样,你为什么还看?”
      埃克塞理安气定神闲地笑笑:“我喜欢猜每段都是谁写的。”
      格罗芬德尔费了好大劲,才改问了个有水平的问题:“……可你怎么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去问芬达拉托殿下啊。”埃克塞理安继续微笑,“他最了解这种事。”
      这家伙确乎不是装的,格罗芬德尔忽然醍醐灌顶。某人和某地,确乎解决了他的一种问题——然后把它变成了另一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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