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飞》鬼李

1、１

　　“放开我！”Alex坐在地上大声叫嚷着。
　　陈星轸只是笑眯眯地坐在对面，稳如泰山地看着他，象是在动物园的铁笼外观察猴子。
　　Alex见噪音攻击无效，就忽略看守存在地撕扯起捆在手腕上的领带。
　　然而30分钟后，他像只破个洞的气球，彻底瘪了下来。
　　“喂！”他气急败坏地冲陈星轸喊道，“你是F.B.I？”
　　“当然不。”陈仍然只望着他，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Alex咬紧牙盯着陈用来绑着他的，明显可以经受高度韧性测试的廉价领带。
　　“哎，因为手铐锁不住你嘛。”陈淡淡地答道。
　　Alex堆起一副笑脸，“警官先生，你帮我松绑吧，我乖乖跟你回警局。”
　　“警局？”陈星轸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令Alex打了个冷战。“我看不用。免得Mr.Marff又抱怨说什么局里的房间都被小毛贼填满了；还有什么午饭的开支又增加了之类的。然后把你扔给来保释的人，回去兴风作浪。
　　“我看我们倒总是遇到，挺有缘分的，这次就靠我一个人来帮助你改邪归正好了。”
　　Alex有冷水浇头的感觉。
　　“不会吧……”他在下一秒冲到门口，大喊大叫起来，“救命啊，有暴力狂，变态警察啊，人贩子……！救命！！……”
　　陈像孩子一样笑出声来，他走过去，“唰”地抽出Alex手腕上缚着的领带，然后索性将里层的门敞了开来。
　　Alex看看自己光秃秃的手腕，傻住。他的两手仿佛给强力胶粘在了一起，怎么也无法分开。
　　“好了，”陈星轸嘲笑似的从头顶看着他，“现在你可以去向我的邻居们求助，请他们解开手上的空气。”
　　Alex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翌日，陈下班到家，发现到了现实与估计间的误差。他的不屈不挠的犯人吃光了额定的食物之后，可能是闲得没什么可干的，就把精力投入到破坏他的家当上。
　　陈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微波炉和花瓶的残骸，盯着和数小时前仍是崭新的电浆电视的某物坐在一起的某人看，一直看。
　　Alex决定了，他也不需要假扮无辜，只要趁这个混蛋警察火冒三丈的时候给一点适当刺激，自己肯定能脱离这个人间牢房。
　　然而，他绝望地看到，这个总是跟他过不去的臭警察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其实贝克汗姆转会时，我就想砸了它了。”
　　“喂，警察！”第二天时，Alex沉着脸对陈说。“我想吃中国菜。”想不通你怎么就不生气？！
　　陈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即莞尔，“这到底是谁被谁关着啊？啊？”
　　结果晚餐就是中国菜。
　　Alex叹了口气，最后提出妥协条款，“暂时松个绑吧，要拿这两根棒的。”
　　陈凝视着他面前的那双筷子，又抬起头眯着眼看了Alex一会儿；快步走开，回来时拿着勺子。“你吃不着的话，我可以帮忙。以后还是吃汉堡吧。”
　　Alex自此怀疑他再也没有办法可以摆脱这个臭警察的盯梢，即使他怀着宁死也不和他共处一室的心。
　　“警官，”他露出不太自然的委屈表情，“我四天没回家，我妈一定着急了。”还没说完，他已被陈的眼神冷冻住。“不要挖空心思骗人。”
　　陈淡淡地说，象背课文。“你父母早死了。……你身上有几处伤疤我都一清二楚。”
　　“完了。”Alex心想，同时一股凉气爬上他的脊椎。
　　听着巴赫的音乐，Alex有一些昏昏欲睡。突然他想起一个一直存在思想里，但一直没有问出来的问题。“你为什么老是针对我？”
　　陈星轸看也不看他一眼。“没有啊。”
　　“人都让你监禁起来，还说没有！”Alex怒道。
　　夜又沉数寸。星星象是偶然洒落在天鹅绒上的灰尘一样，细小而温柔。
　　“喂，陈星轸。”Alex揉揉眼睛喊他。
　　“什么？”陈抬起头来，微笑着望他。
　　“郑飞是谁？”
　　陈的下唇稍微动了动。
　　“是不是从你手里跑了的犯人？是不是？”Alex笑着问。
　　陈哼了声，“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怎么知道他？”
　　Alex反嘲笑地笑回来，“你怎么不问是谁天天晚上都在说梦话？”
　　陈的脸有一点阴。Alex更加高兴，“那就是老情人了？”我不信找不到你的弱点。“看不出来你身为警官，兴趣倒广泛。”
　　陈转过头去，干脆不看他。“对啊。我是同性恋，嗑药，经常出入地下酒吧；有一打的前科，做过打手，还在地铁里偷过钱包；拉过皮条也当过奴隶，最喜欢找‘政客之家’的miss lily玩SM……
　　“你想要自己做清秋大梦我是一点也不反对，但麻烦你不要唧唧喳喳地扰人清梦。我明天有班，要是再听到你在聒噪，我就用万用胶带封了你。”
　　Alex作战失败，脸孔扭曲地躺回地上。
　　看来一辈子也摆脱不了他。
　　一辈子？……
　　“明霞？”陈费力地抬起眼皮，沉重如身体变成铅铸一般。
　　那个灵惠女子的幽魂依旧温柔地向他微笑。“明霞……我连你也救不了了……”陈轻声说道。
　　“先生！”晨曦冲开紧闭的大门，像一团火热的云彩般逼近陈身前。
　　“那个国王，宣布起兵了！”他气急地喊着。
　　陈无力地笑。“没关系，晨曦，没关系。”
　　“总归，我的根源，也是在那里。”
　　“先生……”晨曦悲伤地说。在空气中隐约的明霞逐渐黯淡了下去。
　　陈甚至未洗盔甲就走上了战场。
　　公元十二世纪，下半。
　　由被战火烧戮到几乎没有人迹存留的中国以北，一直到面朝长城关卡的北中国，陈跨过人类心内最牢固的东西方藩篱，逃出了上一个时代。
　　地仙畏畏缩缩得凑近这具背倚老树的尸体，形式上嗅一嗅他的手指，而即刻被他的颤动吓得不敢稍有移动。
　　陈张开眼，轻轻地。他以一种异常的耐性和温柔看见了这个世界：
　　像血一样的夕阳染红的绚烂的天际；遍目曾经活过，愚昧地拥簇着自己的士兵；曾经活过，愚昧地拥簇着王国的敌人的士兵……
　　陈想到要笑笑，但没有了力气。他们全是死的。
　　地仙难以自制地微声吱喳。陈的眼光移向它，直身想坐起来。然而“啪咔”一声，他所倚靠的老树轰然翻坍。树根翻露在外。陈看看毁坏的老树，很缓很迟才抬头。“对不起，你的家毁了。”
　　地仙反而不那么害怕。
　　“让我，来养你吧。”
　　陈轻柔地自荐着，仿佛又找到了新的人生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