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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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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想:或许没有什么事情是先生想做而做不到的吧。
不然为何他一人走遍了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却仍可拂袖扬尘如未经世事;让人们不意却注视着他;象一个真实的人般,让人们深刻地记忆着。
那些老病的文官,侍立君前的内宦,娇怯的贵妇们,和威猛袭人的武将,都用或羡或赏或忌或嫉的眼光看着,看先生在权力者的周围穿梭,被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信任着,宠信着。
而先生只是独自一个,清冷而孤寂,不屑一顾人类心里卑微的所谓自尊。
晨曦觉得,在这一团模糊的生活中,唯一和先生同样鲜明的,就是将军,御前左近卫走马将军——郑飞。
郑飞并不是个浮躁的人,他只是不太能适应陈的闲散;受不了在一大群彪悍的蒙古将官之间鹤立鸡群般溢满盛唐气味的陈,也并非什么偏激过度的症状。
郑飞没有存心和陈过不去,他顶多就是皱皱眉,当陈简单轻松地就打发了老迈的皇帝时。
很快他们就第一次共事,督押修建皇家园林。
郑飞也第一次看到了原来有肉眼看不见的黄金蛀虫,原来有武力之外的暴力手段。他第一次看到陈的力量,那种一旦显露在人类的身上就太过明亮刺眼的决定性力量。他认同了陈的存在,出乎意料地。好在陈根本不介意。
郑飞说:“一直以来都是我太天真了,以为这个世界单纯而坦白,有付出就有结果,只要努力就能收获,现在看来我彻底错了。
“原来并非每个人都象我这般想的。我从不知道,人可以这么纯粹地变质;权谋比我能想象的更为可怕。”
“陈大人,谢谢你让我明白……”
“没有必要谢我。”陈说。
“看得清楚未必就是件好事……”
陈在心里笑了,有一个无知而纯白的人类被我遇见……他也许会被难以预料的世界染成任何一种颜色;也因此显现懵懂而可爱。
……能否看得见人间的黑暗是一回事,能不能负担意识中的黑暗就是另一回事了,何况我并没有闲情逸致摆弄他们的人生,也没有余暇来乐观其成;这些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人类的事情,不是其他任何。
然后,郑飞被人陷害了。血气方刚,初涉官场如他,带人顶罪,理所当然。
陈想,不如救他吧。如此沉闷,让视野保持轻松也好。
也只有陈救他。
陈对晨曦说:象皇帝那样的糟老头,只要声音软一点求他,什么事也不会有。
当然郑飞不知道。他谢了陈再次,明白地把尊重都涂在脸上。
陈笑了,分不清这种感觉是轻蔑还是什么,看着别人为着理所当然的事情对自己千恩万谢,突然就有一种搀杂了类似好笑和气恼的成分渗透出来,很奇怪。
泠阳殿的妃子积郁而终,一缕幽魂缠着陈不放。郑飞不让陈驱散它,反而为它难过;陈被逼着为痴情的鬼超度执念。
陈不明白,人类真是多事的动物。连自己都管不好,却一定要管别人的事。
可是陈不问,因为问了就要面对郑飞气得涨红的脸,一脸怒气冲天还硬要结结巴巴地教训他冷血薄情。他懒得忍受。
已经很烦了,陈不想被他搞得更烦。
从来就没有什么人让陈笑那么多,想那么多,陈觉得自己本应习惯了不去思考别人的事情;从来没有什么人象郑飞这样明亮地存在于这些跟随者的视野过,和陈并肩站立,顺理成章。
也从没有什么人,这么近距离地,目击陈的惊惶。
郑飞迷信。在他身边陈这样玄而又玄地存在,对他而言却没有冲击;他依然比较看重传言中的、传说中的各种尸位素餐的神灵。他在城隍求签。
郑飞又一支好签,而陈也得到一个卷轴。
就是那个写着异常熟悉的诗句的,陌生的卷轴:
“紫微解语花
无义断肠草
瑶池同栏生
皆道容颜好
连根不见面
本性迥相异
过客冗流云
毁誉各参半……”
一个未写完的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