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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决裂 ...

  •   第八章

      京都北市口,日正中天,正是街市上最热闹的时候。

      “消息准确么?”带着人皮面具的苏擎望向坐在对面的阮嫣宁,语音低沉。
      她好笑的看着他,拎起桌上的茶壶为他的杯子添水,道:“花了我一百两银子买来的消息,你说会不会有假?”
      因为带着人皮面具,此刻的苏擎看起来毫不起眼,表情也是略显呆滞的木讷。所以阮嫣宁不知道此刻的他在内心深处有着一股极为复杂的汹涌情绪。
      俩人坐在酒楼上的包间里,目光都在对面街口的藏书店徘徊。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摆摊的小贩吆喝叫卖,熙攘人群嬉笑游玩,交织出一片嘈杂之声。

      哒,哒,哒……

      马蹄铁敲打着石板路的声音由远而近,按说混在这人声鼎沸的街市并不引人注意。偏偏,阮嫣宁是第一眼便看见了那辆楠木马车。苏擎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似乎也意识到是他等的人来了,身体在一瞬间紧绷仿佛随时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马车行到藏书店门口停下,车门帘掀起,容颜如玉的白衣少年十分洒脱的跳下车。紧随其后的是一名清丽女子,少年微笑着站在车下朝她展开双臂。那女子羞得脸颊绯红站在车上举足无措,不知少年对她说了什么,她咬着唇闭眼准备往车下跳,却是少年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给抱了下来。

      阮嫣宁看着少年的背影笑了笑,挑眉朝苏擎望去,“你瞧,若是不用些手段,是骗不到女人为你死心塌地的。”
      苏擎不语,拿着桌上的剑站起来,率先向门外走去。阮嫣宁又回头看向窗外,直到那少年走入店里,她才施施然站起身,步伐优雅的离开酒楼。
      那家藏书店是个老字号,沈丞相之女沈恬酷爱收藏古籍珍书,每月初书店进货当日,她都会亲自去店里挑选。而她自从被钦定为太子妃后,每次去书店身边总会有宇文泱陪同。今日,当然是不会例外的。

      阮嫣宁花了银子自然不是为了来看宇文泱同另一个女子亲亲我我的。苏擎背着她跳进藏书店的阁楼,俩人从昏暗的楼梯间悄然走下,在二楼稍等片刻,就听见了沈恬和宇文泱的说话声。
      不等阮嫣宁发话,苏擎已是蹿出去。他像一阵风,迅速席卷二楼上的所有人,除去宇文泱,其他人都被他一指头点在昏穴上。顷刻间,三五人倒地,一声声闷响像是个冗长的预警。阮嫣宁站在书架后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深吸一口气才带着笑走出来。
      她出来正看见苏擎掐着宇文泱的脖子,而宇文泱手里的匕首正充满威胁的抵在他胸口。

      “小泱。”她沉沉叫了一声,缓缓走过去,脸上的笑甜如蜜糖。
      宇文泱听见她的声音一时失神,苏擎趁机夺走他的匕首转瞬就将刀刃贴在他的喉头。
      “这算什么?”白衣少年冲着走过来的娇艳少女笑了起来,“呵呵,带着你的情郎来为你出气么?”
      此话一出,苏擎手里的刀刃便重重压进他的皮肤,立时在他颈上留下一道血口。
      阮嫣宁到底是舍不得他,上前一把握住苏擎握刀的手,冷声问:“你答应过我什么?”
      苏擎咬牙,撤下刀刃后转身背对二人走开几步。阮嫣宁略微松口气,抬眼看向宇文泱正要说话却被他眸中的骇人厉色惊住。

      “为什么来?”
      宇文泱的质问带着莫大的压迫感。她不由得想后退,却被他狠狠抓住手腕。
      “既然已经逃走,为什么还要回来!”
      再一次的逼问,宇文泱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俊美的面孔上显露出十分暴戾的神色来。

      阮嫣宁深深的看着他,盈亮的双眸在此刻黯得不见一丝光彩,“小泱,两个月不见,你对我只有这一句话可说吗?”
      宇文泱抿了抿唇,脸上神色依旧阴沉,抓着她的手却逐渐松力。

      “你知道我是冤枉的,对不对?”她望着他笑,眉眼弯弯,甚是柔美,“皇后知道阮家不可能为她效力,所以她为了拉拢沈家,把我从太子妃的位子推下去,让沈恬做你的太子妃。而我姐姐为了从卿贵妃手里脱身,一定会配合皇后演戏。至于你,皇后做这一切,是你早就预料到的吧?不要跟我说你是为了取得皇后的信任而将错就错。将我姐姐领到卿贵妃面前的人,是你!逼得她对亲妹妹下手的人,也是你!”
      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宇文泱的脸一半落在阳光里一半落在背阴处,清冷冷的表情,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阮嫣宁不等他说话,又发问,“我们和苏家一样,都做了你向皇后投诚的牺牲品,是吗?皇后给你解药了吧?这回的药能给你几个时辰的光明?”
      宇文泱甩开她的手,微微往后退开一步,淡然道:“不劳费心。”
      后面苏擎听得猛然捏起拳头,臂上青筋隐隐浮现,似乎在暴躁的跳动。
      “呵呵——”阮嫣宁笑得讽刺,她伸手把腰间的荷包拽下来扔给他,“这是我师父做的解药,不仅可以清毒,更可以固本培元。想必是要强过皇后给你的那些!”

      宇文泱将泛着药香味的荷包捏在掌心,挑了挑眉毛,“我如何知道你给的就一定是解药?”

      这一句疑问对于阮嫣宁无疑是插在心尖上的刀。现在的她仍旧在每夜遭受着蛊毒的反噬,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几乎是没有尽头的。她因为爱他,不忍他担心才刻意装作淡漠的样子,却怎么也没料到他居然不信任她!
      “不如直接一些……”宇文泱一把拽住她的手,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整个人摁进怀里。
      阮嫣宁眼睁睁看着他低下头,把她的手牵起送到唇边。就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食指上陡然传来痛感!宇文泱竟然咬破她的手指,吮吸着她的血!
      “小,小泱?”因为过于震惊,她抖了半天的唇只发出三个音节。

      “唔。”他轻应着,缓缓抬头看她,唇边还沾染着一抹鲜红的血迹。

      阮嫣宁闭了闭眼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只见阳光里的白衣少年缓缓伸舌舔去唇边的血腥。那样轻佻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是意外的好看,仿佛化身为人的妖精,邪恶却又充满诱惑。
      “早在叶凛出现以前。”他仰面笑起来,丝毫不觉得此刻说的话有多么残忍,“全天下只有两只西域蛊王,一只在西域圣火教,一只便是在药王谷。宁儿,你以为遇上叶凛只是偶然么?若没有我,纵然有十个苏擎也难将他从大理寺放出来!”

      原来又是在他的计划之中……阮嫣宁的脸色白得发青,她几乎站不住脚。脑袋像是被闷棍子打过,木木的,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有手上的伤口痛感鲜明。
      宇文泱却看也不看她,只是拎起手里的荷包在半空里晃了晃,“啧!宁儿,你的女红还是做得这么糙啊。”

      他眼底的不屑,如同烈火一般,灼伤阮嫣宁的眼睛。可是她仍旧是不信,不信这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会如此对她。
      “我始终相信你是有苦衷的。所以只要你给我一个解释,我仍旧会原谅你!只是再对我说一次实话而已,到底有多难!”说到最后一句,阮嫣宁已经有些竭斯底里,发红的眼角像是随时会流出泪来。
      宇文泱歪头看着她,笑容越发温柔,“宁儿,何必自欺欺人?你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到底我是有苦衷,还是在利用你,难道你分辨不出?”

      她晕眩了一下,视野中的世界有一刹那的扭曲,宇文泱的脸跟着扭曲成狰狞模样,却又很快扭转恢复正常。
      “不,你说过!许我一世荣华,受我一世依靠,你不会这么对我!”阮嫣宁握紧拳头,急切的争辩,像是在说服自己。
      “哈哈哈……”宇文泱笑得格外大声,他微微弯腰伸手摸摸她的头,眼底满是嘲讽之色,“那都是逢场作戏的话啊!傻宁儿,我若是不下一番功夫,你怎么肯为我以身养蛊?”

      阮嫣宁一把推开他,失控的放声尖叫:“宇文泱!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只见他收敛了唇边的笑容,墨黑眼瞳里散发出森冷寒意,“从来,没有。”

      居然是这样的四个字?阮嫣宁想笑,眼中却有泪水流出来。她觉得讽刺,为了眼前这个人,她倾尽所有,甚至众叛亲离,却原来都是自作多情!
      突如其来的一股绞痛感袭上阮嫣宁的心头,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越发无力。
      忽听得噗通一声,是站不住脚的阮嫣宁直直朝后方摔下的声音。宇文泱始终冷眼看着,毫无所动。

      一直负手而立的苏擎回头见此情景立刻纵身跃上,劈手一个手刀砍在宇文泱颈后将他打昏,再长臂一捞将阮嫣宁轻松抱起。
      看着倒在脚边的少年,想到苏家百余口人做了他的垫脚石,苏擎便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就在他举起手中匕首要往宇文泱袭去的时候,却不想阮嫣宁竟是一把抓住刀刃,硬生生阻了他的攻势。
      “你答应过我什么!”她恶狠狠的望着他,语气里含着汹涌的情绪。
      苏擎僵着不动,死死盯着滴血的刀尖,心底有股比恨更沉更痛的情绪翻涌出来。蓦然,他神色一冷,陡地将匕首从她掌心拔出随后扬手一挥,只见那柄带血匕首擦过宇文泱的脸庞直直钉入地面,几乎只要再偏离半寸就能要了他的命!
      阮嫣宁无力的歪头靠在苏擎肩上喘息。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这股痛与来自胸口的阵阵绞痛糅合,疼得她撕心裂肺。苏擎感觉到她的颤抖,忍不住又将她抱紧了一些。

      “走……”她张了张口,顿时有大量鲜血从她唇内溢出!

      苏擎惊觉她是蛊毒发作,心头一阵慌乱,立刻脚尖点地从后窗翻出去,带着她迅速消失在拥挤人潮里。
      天元三十二年,太子大婚,据闻那日的京都铺满红绸。到了晚上,夜空更是被漫天烟花照得有如白昼。饶是大婚过后许久,民间百姓在茶余饭后仍对那日情形津津乐道。

      ——药王谷。

      “哎呀!你是没瞧见,那太子长得是丰神俊朗,比天上的神仙还好看呐!”
      “嘁!还不是跟你我一样只得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男人要那么好看做什么?你看苏大哥,能文能武,做农活又是一把好手,这才是真男人。嫣宁,你说是吧?”
      被唤到名字的粉衣少女闻声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对着那两个眼巴巴望过来的女孩子,问:“什么?”

      那两个女孩见她如此立刻察觉她是没把话听进去,俩人立刻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
      “嫣宁!就是那个新立的太子啊,叫宇文泱的。我们跟谷主去京都找你的时候,不是陪着你去看迎亲队伍的吗?”
      “对啊,嫣宁,当时你还说什么红绸都是用苏家将的血给染红的。谷主不准我们细问呢!”
      粉衣少女仍旧一脸懵懂表情,似是完全不明白她们在说谁。而那两个女孩也没再顾及她,又开始陷入新一轮的争辩中。然而,吵吵闹闹的两个女孩丝毫没发现坐在身旁的粉衣少女已经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敞开的院门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少女提着裙摆走上纵横交错的田埂,呼吸着空气里青草的芬芳不由得露出笑颜。

      “姐姐!姐姐!”
      苍绿的田埂上奔来一个小小幼童,粉雕玉琢的模样甚是讨人喜欢。

      “你是谁?”
      粉衣少女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目光澄澈如清泉。

      幼童一愣,随即着急起来,扭过头去朝身后的人大喊:“大哥哥!不好啦!姐姐又不记得我是谁啦!”

      只见绿野中,一道墨色人影慢慢走近。那样清冷的英俊面孔,不是苏擎还能是谁!

      “嫣宁,你又迷路了?”他望着一脸迷茫的她,微微皱眉。

      少女不大好意思的朝他笑笑,“大概是吧。不过,你是谁啊?”

      苏擎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