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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绑架 ...

  •   (一)
      叶开仿佛又回到那个经常做的噩梦中的场景。
      漆黑的环境,令人作呕的机油味,浑身的瘀伤一颠一颠硌得生疼,脑袋不由自主地随着颠簸磕在一个硬物上,估计已经磕起包了。叶开在疼痛的干扰下,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意识。
      他深吸了口气,想把身体垫高一点,缓解右边肋骨的疼痛。可立马被鼻腔里一股铁锈味呛得连连咳了几下,嘴角的裂口也被拉扯得生疼。
      现在的古惑仔简直没半点江湖道义,居然打脸!叶开昏昏沉沉地想。
      知觉随着晃动的节奏一波接一波地恢复过来,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手脚都是被反绑的,身体紧紧地蜷着被塞进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试着动了动,绳子捆得很紧,手脚早就木了,只四肢隐隐还能感觉到被血瘀得闷闷麻麻的。
      他微微欠了欠身子,想调整一下好让硌得生疼的肋骨轻松一点,却冷不防“铛”地一声撞得又是一阵眩晕。
      突然,身子下面使劲颠簸了一下,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丝隐隐的白光,似乎是盖子没有盖严,瞬间钻进来的风冲淡了一些铁锈和机油的味道,让叶开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又把试着勉强把身子扭了扭,努力地缩起身子想把脚抬起来试图去蹬刚刚撞到的那个盖子,可惜空间只够他将将把脚挨到那盖子的下沿,就已经憋得快喘不过来气,说什么也无法再把那盖子蹬开,那道白光在眼前微微闪了闪,又隐隐消失了。
      这帮扑街,给我扔后备箱里了!叶开吐了口气想。
      狭小的空间让叶开几乎无法动作,刚刚简单地几下挣扎就把他累得呼哧带喘,牵扯着肋骨上的瘀伤更疼了。小命还在、肋骨没断,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一时间逃脱不掉,他索性踏踏实实地躺下来,就着汽车颠簸的节奏,细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十月八日一早,叶开就收到了傅红雪的电话,电话里傅红雪详详细细地对他讲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并且嘱咐他今天晚上他就会回去,让叶开在家好好等他,哪里也不许去。叶开知道傅红雪回来肯定会有话对自己说,也许还有需要自己的地方,于是开开心心地在家等着,就这几天任务就要结束了,叶开一脸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中午十二点,门铃响了。叶开并没有直接打开门,而是带着警惕从猫眼里看出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穿一身居家服还踩着一双拖鞋,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有些局促。后面站着一个工人,背着一个工具箱,手里还拿着一些五金水管之类的零件。
      “谁呀?”看见来人的打扮,应该是住在同楼的邻居,叶开不由得松了口气,隔着门问了一声。
      “呃,那个,唔该,我是住在您家楼下的,我家厕所的天花板今天上午一直在漏水,很可能是从您家厕所管道渗的水,不知道您介不介意我带工人进去看一眼?”来人说话慢条斯理的,听上去斯文而有教养,而且态度十分恳切。
      似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叶开挠了挠头,推开了大门。
      没想到,大门刚刚打开,就有一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自己右边的太阳穴上。寒意顺着脊梁骨片刻就爬遍了全身,叶开心知不好,定了定神,不露声色地缓缓向右边转头看去,只见向应天正一脸得意地望着自己,眼中冒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向应天后面的墙上靠着个膀大腰圆的马仔。
      “进去!”向应天压低了声音,手上使劲,枪口在叶开头上狠狠一顶。
      叶开对着向应天的枪口,举起双手,一步一步向后慢慢退去,一直退到了客厅。后面的马仔紧跟着进来,关上了大门,刚才敲门的那两个人也跟了进来,并卸去了伪装,露出一身狰狞的刺青。
      “你好啊,内鬼先生!”向应天狞笑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叶开犹自想说些什么,但向应天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只一招手,后面那三个马仔立刻围上,不管不顾地对着他拳打脚踢起来。
      一开始叶开还挣扎着反抗两下,可后来随着拳脚像雨点一样越来越密、越来越重,他只能闭着眼睛嘴巴、两只手抱紧脑袋蜷在地上,尽量让拳脚砸在结实的地方。他模模糊糊地听见向应天似乎在跟自己说“二五仔(作者注:内奸的意思)、不得好死”,但好像又说什么“留着你还有用”,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向应天的手掌中掉落下来,叮叮当当地散落了一地,叶开费力地撇了一眼,便觉得时间在那一刹那定格住,一股窒息感奔涌而来。但那三个打手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拳脚不间断地像暴雨般砸下来,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叶开失去知觉的脸前,静静躺着一枚傻仔的袖扣,薰衣草色丝绒底上镶着金色卍字花纹。那袖扣掉在地上,薰衣草色的丝绒底座便弹开了,张着嘴巴像一枚精致的小首饰盒,袖口旁边,是从盒盖里掉落出来一枚小小的窃听器。
      (二)
      傅红雪当天晚上回到家,除了发现叶开没在家以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
      大概又是哪根馋虫勾得受不了,跑出去解馋了吧,傅红雪未免有点不满地想,明明告诉他在家等着的,怎么就这么馋啊。
      一直等到时钟敲过了十二点,还是不见叶开的人影,傅红雪才终于觉得事情不对了。一旦反应过来,傅红雪就再也坐不住——叶开一定是出事了!
      叶开一定是被向应天带走的,如果是从这个屋子被带走,他一定不会乖乖就范,肯定会留下什么痕迹。大脑片刻的空白之后,傅红雪按着自己狂跳的心,数着呼吸的节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傅红雪把家里的灯全都打开,从门口开始顺着墙边一点一点地寻找着蛛丝马迹。终于,在客厅的家具、茶几上,都发现了轻微的打斗过的痕迹,甚至在沙发前的地毯下面,他还找到了一小团血迹。
      是叶开的血吗?
      这想法一钻出来,傅红雪简直没法再在屋子里呆下去。他在屋子里走了几圈,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冷静!冷静!然后掏出手机,有些哆嗦地给黄sir打了电话。
      “黄sir,叶开不见了!应该是被向应天抓走了!”
      “什么?!”听见这个意外的情况,黄sir也很吃惊,声调一下子比平时高了八度,他稳了稳神,问道,“他的身份泄露了么?向应天有没有和你联系,关于明天的交货,安排是否有变?”
      “身份很可能已经泄露。向应天没和我联系,还是约好的时间和地点。”
      “唔……”黄sir没有说话,陷入了思考。这突发的情况确实让他有些为难,叶开的卧底身份目前香港方面只有自己知道,在将傅红雪作为叶开的联络人之后,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黄sir自己和傅红雪两个人。本次香港方面负责抓捕行动的梁sir并不知晓这一情况,梁sir是接任齐一心岗位的警官,如果本次任务顺利完成,叶开再继续被安排从事卧底工作之前,按照规定也要离开香港两年、并接受定期的心理辅导之后才能继续在梁sir手下工作,因此黄sir并不急于将这一秘密告知给梁sir。如果现在紧急通知梁sir这一消息,一是违反规定,二是在这样的抓捕行动中如果要留意叶开,就必须通知到每名警员,那么叶开的身份也就毫无秘密可言了,这不但影响警方将来的工作,而且对叶开自身也会是一个潜在的危险。
      想到这里,黄sir略沉吟了一刻,对傅红雪说:“傅警官,按照警队条例的规定,联络人有义务保护卧底人员的安全,所以叶开的生命安全首先是你的责任。至于其他人,我最多只能提醒他们向应天手上可能有人质,抓捕的时候要多加小心。所以抓捕行动就在眼前,如果有可能,希望你明天和向应天接头的时候,争取能确认一下叶开的状况,叶开生死不明,对于我们的抓捕行动也是一个很大的障碍。但我要提醒你的是,要权衡好轻重,我们不能因为急于立功就无视手足同僚的生死,但也不能因为不确定的消息就耽误了行动。我很喜欢叶开这小伙子,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他。”
      “是!”傅红雪撂了电话,黄sir的一席话倒是让他清醒了些,不像之前那样百爪挠心无所适从了。他当然知道任务的重要性,但叶开的安全也同样重要,黄sir话里的暗示他也听得明白,虽然说警方眼中任何人质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但在情况瞬息万变的抓捕现场,对一个被向应天要挟的古惑仔的生命重视程度怎么能和对自己手足同僚生命的重视程度同日而语,况且到最后关头,犯罪分子往往会铤而走险,各种招数层出不穷,企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所以意外随时可能发生。现在两个担子都沉沉地压在他的肩上,越到这个最后关头,他就越不能慌乱、不能急躁,这时候更需要他冷静机智、调动起全部智力和精力,确保两件事情都不会有半点闪失。其实傅红雪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意外了,他为防止自己关心则乱,不得不全力劝服自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解救人质的抓捕行动,和以往的任何一次危险没有什么不同。他把手指抵在嘴边,一旦发现自己情感盖过了理智而忍不住发抖的时候,他就咬一下自己的手指,用疼痛唤醒自己的理智。他思考了一阵,给明天负责具体行动的梁sir打了个电话。
      黄sir的动作很快,刚刚和傅红雪通完电话不消十分钟,梁sir就已经得知了人质的消息。梁sir今年三十来岁,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很是爽利,也是个行动派,没等傅红雪张口,就主动跟傅红雪说听说了人质的事情,并安慰他所有参与行动的同僚都会尽心尽力地配合他解救人质、抓捕罪犯,不要担心,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行动云云。
      是夜,傅红雪睡意全无,一个人关上灯,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演习着明天与向应天接头的每一个细节。决战,就在明天!
      (三)
      叶开昏昏沉沉地被向应天绑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被塞进后备箱里,车往前开了也不知多久,终于停下,后盖被掀开,叶开暴露在一片白花花的日光下。几个力气很大的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后备箱里掏出来,动作野蛮得很,叶开咬着牙没有吭气。还没等他的眼睛从黑暗中适应过来,脸上忽的又被蒙上一块黑布。叶开舔了舔已经凝了血痂的嘴角,一边咳着一边嬉笑着说:
      “向老板,有什么事好商量嘛,动手动脚的,可有损您在我心中的伟岸形象。”
      那些人没有搭理他,拖着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叶开隐约听见周围有鸡鸣狗吠的声音,像是穿过了一个村落,脚下的路非常不平坦,不,这不是路,是荒地。他感觉到有杂草在在脚边绊着,一路走过去脚下都是沙沙的声音。
      “向老板,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看没人搭话,叶开又忍不住和右边拉着他的那个人小声嘀咕道,“哎,这什么地方啊?好多草,会不会有很多蚊子啊,带风油精了没有?我跟你说啊,你们要办我也不用去郊外这么偏的地方,这种地方啊,蚊子又大又毒,随便咬上一口啊,都能肿一两个月,搞不好传染你点艾滋病登革热什么的,多不划算你说……”
      话还没说完,口里就一紧,被塞进了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破布,臭烘烘的。叶开这下开不了声,只好老老实实地被拖着走。
      走着走着,这帮人停下来,稍站了一下,紧跟着叶开就觉得似乎被拖进了一个屋子里,这里一定很少进阳光,一进来就觉得很阴凉,而且这个房间很空,说话有回音。叶开听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说:“天哥,您放心,人就交给我吧。”然后自己就被推了一把,摔在地上,那个上年纪的似乎也跟着杂乱的脚步声走了出去,叶开听见他们在远处嘀咕着什么,可惜太远了听不真切,嘀咕了一会儿,一群人就纷纷掉了,少顷屋子外面一阵间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叶开松了口气,这帮人可走了。不多会儿,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又回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叶开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又立刻绷了起来,那个人走过来在叶开跟前站了一会,才弯下腰一边给叶开摘掉眼上、口中的布,一边说道:
      “看你年纪轻轻本事倒还不小,我老吴一把年纪了,还没见过天哥恨谁恨成这样的。”
      叶开努力地适应了一阵子,才看清眼前说话的人。他仔细地望着眼前那张脸,脱口而出:
      “吴叔?!”
      这一声把那个人也叫得愣了,他眯着眼睛看着叶开思索着:“你是——”
      “我是叶开啊吴叔,您不记得我啦!”叶开看那个人似乎对自己有印象,赶紧热络地提示道,“二〇〇二年,元朗戏院?大快活夜总会?”
      那个人仔细得盯着叶开瞅了半日,终于豁然开朗道:“哦哦哦,大快活夜总会!元朗戏院后面那个地下的场嘛!没多少人去的,天哥后来都不理那里了。你是……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有主意没胆色的小鬼头!”
      “是呀是呀!好多年没见您啦!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叶开笑得一脸灿烂,只不过鼻青脸肿的确实没法笑得好看,“呃,不过话说回来,这是哪儿啊?”
      后面这句话似乎提醒了老吴,他这才想起来这个人可不是送来跟自己拉家常的,于是立马挂上了一脸戒备和疑虑,又问:“天哥说你是内鬼?”
      “唉……”叶开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没开口说话泪就在眼里打转,“天哥说是,就是吧。您大概不知道这些年的事,天哥也是闹了几次实在怕了。我一个孤儿仔,能开开心心地过这几年日子,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什么好玩的没见过,该见不该见的也都见过,还不都是天哥给的,要不是天哥提携我,早跟大街上饿死了也说不定。现在别说天哥说我是内鬼,就算说我是鬼,我……我都认的。就是……就是有一件事,今天遇见您,我也放心了。吴叔,您还记得翔仔他们么?”
      听见叶开话里有话,老吴也是深知向应天疑心病重的人,心下不免同情,又听见叶开提起故人,连忙答应:“记得记得,翔仔嘛,好靓仔的,人人都说他像华仔嘛,还有个肥肥白白的阿旺,哦对了!还有个跛的……你们四个衰仔哦,我老吴一辈子都记得,那时候我在夜总会看门嘛,你们四个衰仔凑到一起就非要打边炉,还非要在我家搞,说我那里地方大。每次你们搞完我家里就跟被打劫似的,我被我老婆骂死啊,不过你们一阵不来呢,她又念叨。你们四个啊,都是没良心的,都发达啦,这么多年也不说回来看看我。”
      “吴叔,他们……他们都回不来了……”叶开不等张嘴,两行泪就滚了下来,“不光他们,后来天哥身边的人,一个二个的,都活不下来,天哥说都是内鬼,都要死的。现在轮到我了……我还不怕告诉您个秘密,阿旺、翔仔、还有跛仔,他们都埋在和合石坟场,山顶上最高的那一排,由西边起第十七、四十五和第一百三十六个墓碑,没有名字的……吴叔,见着您我心里真踏实,我想托付您,等回头我死了,您把我也埋在那边,回头转世投胎了,我们哥四个还能一起……”
      “呸呸呸,大吉利市哦!年纪轻轻地说的都是什么丧气话!什么死呀活呀的,我老人家没眼听这个!”老吴听完这话喉头也是一阵哽咽,看叶开哭得泣不成声,赶紧打断他的话头,“哪至于就到这个地步了。嗨,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你看你嘴巴都裂了。”似乎是怕晚走一步就在叶开面前掉了眼泪,老吴慌慌张张地走出去,步伐都有点蹒跚。
      趁老吴出去的功夫,叶开方腾出功夫来,抽抽搭搭地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状况。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毛坯房里,正对面是房子外墙,并没有安窗户,从他坐着的地方看出去,窗外郁郁葱葱,从树冠的高度判断,这里应该不超过三楼。屋子里四壁皆空,粗糙的水泥墙面上什么也没有,房间里亦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折凳。不一会折凳的主人就从右手边那个空荡荡的大门处,手里端着一个盛满茶水的玻璃大茶缸。
      不知道向应天多久才会回来,如果是老吴一个人在,倒是有逃脱的机会。叶开就着老吴的手使劲吞了几口茶水,暗自思忖着。
      (四)
      向应天当然不会走远,他在竭尽全力地给自己安排着后路。
      就在头两天晚上,向应天又被噩梦中傻仔的样子折磨得无法入睡,因此爬起来翻看傻仔的照片,一开抽屉偶然间瞥见了那几枚没舍得烧掉的袖扣,他本来并未多想,只是下意识地抓在手里一边摩挲着,一边捧着傻仔的照片出神。这样的夜晚对向应天已经不新鲜了,这些日子他总是半夜爬起来对着傻仔的照片发笑,好像对着他多笑一点,傻仔就不会梦里跑来和他瞪眼一样。如果这时候有人看见他的样子,一定会被这个面色灰暗一头白发还定盯着照片诡异微笑着的老人吓到。
      谁知道正摩挲着,向应天突然就意识到手感不对劲,他把目光转移到袖扣上,指甲轻轻一撬,袖扣竟然打开了,里面的秘密暴露无遗。傻仔的衣着全部都是叶开负责打理的,向应天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一时间杀气盈面。他跳起来,拉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把枪,又抓了一把子弹,也不顾叮叮当当地子弹洒落了一地,胡乱地勉强把子弹夹塞满,拉开门就往外冲。可突然又停住了,他想到叶开应该和杨宇住在一起,一想到杨宇,满脑子怒火中烧的气焰就灭了一半。
      向应天颓然地摔回到沙发上,抱着傻仔的照片边看边摩挲着,看着看着就嚎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又觉得照片里那个人对自己笑着的模样越看越惊悚,越看越像是狞笑,他哗啦一声把相框向屋子的一角砸出去,玻璃碎了一地,过了一阵他又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把那张相片从碎玻璃中抢出来,拿在手里无所适从了一阵子,犹犹豫豫地选了个高高的柜子摆好,对着照片恭恭敬敬地拜起来。
      就这样哭一阵吓一阵又拜一阵,向应天直把自己折腾了一个晚上,直到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子,他才觉得自己的魂、自己的底气又都回来了,他看着外面渐渐放光的天色,突然心里有了别的计较。
      他想起明天就要和杨宇交货的事情来,尽管已经得到刀疤的电话回复,而且送样品的人被对方扣下以图个安心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碰见过,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如果两个人太过熟悉,尽管你听见他的语气一切正常,也会产生出诡异的第六感来否定你的耳朵。向应天对刀疤就是这样,他本能地觉得可能有问题,于是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既然死活都是不放心,那不如在交货之前再给自己多留一手,另外把叶开留下当个人质,如果杨宇有问题,有叶开这个人质在手,那人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于是向应天叫上了几个孔武有力的马仔,到叶开家上演了一出入室绑架的戏码,把叶开带到目的地后,又忙不迭地带着马仔去忙活后招的事情了。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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