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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营救 ...

  •   (一)
      “混蛋!谁让你开枪的!我要活口!”
      向应天闻声赶到,怒气冲冲地上来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开枪的那个马仔一个趔趄站不稳,摔在地上。
      另外两个马仔忙不迭地跑进草地里查看,过了一会,两个人搭着叶开把他从草地里拖出来,冲着三楼窗口的向应天喊:“天哥,这小子还有气儿!”
      听到这话,向应天方才松了口气,他命令马仔把叶开抬到顶楼,这里光线稍好,他就着昏黄的夕阳简单查看了一下叶开的伤口,子弹从左后肩胛骨打入,从左前胸打出,看样子没碰到心脏,这小子命可真大,也多亏那个蠢货枪法准头差,要不然没了人质明天的事可就真的难办了!
      向应天不再敢大意,命令开枪的那个马仔把T恤脱下来撕开,胡乱给叶开包了几圈,勉强算是止了血,然后亲自揣着双手盘坐在叶开旁边两步远的地方,又吩咐他们下去看看被叶开砸昏的老吴。
      经过这么一番七七八八的折腾,其实叶开早就醒了,被子弹打了个对穿,伤口牵扯的整个左半边身子都疼得要死,让人一阵一阵犯迷糊,他心里只道不好,这次恐怕是真的要栽在这老家伙手里了。他闭着眼睛迷糊着,朦朦胧胧地觉得身边好像又安静下来,于是费力地抬了抬眼皮,好半天才看清楚向应天正坐在自己眼前。叶开虚睁着眼睛,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向应天。向应天知道他醒了,一边拿眼角盯着他,一边反复摆弄着手里的一把枪,并不说话。
      周围格外安静,偶尔只能听到一两声蟋蟀的叫声,叶开躺了一小会恢复了些许气力,便撑着身子倚着墙坐起来,引得向应天又警惕得朝他瞪了几眼。
      两人相视无言,随着天色暗下来,向应天的情绪又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再加上没吃晚饭,胃果然有些疼了,他一手捂着胃,怨恨地看着叶开,呼吸声长长短短十分凌乱。这一切被叶开看在眼里,既然跑不了,不如干脆赌一把吧,叶开心思一动,竟突然扯着嘴角冲向应天笑了笑。
      “其实你这会儿特怕我就这么死了吧?”他轻轻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少说话也少乱动,省点力气!”向应天没好气地说,“想死也给我撑到明天!”
      “我不说话会死。刚才我为什么跑?老吴一整天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话,闷得我想死!好歹我也跟了你那么久,趁我还能喘气陪我聊聊天都不行?”叶开不理会向应天的警告,又摆出那副涎皮赖脸的样子,叫人摸不透他到底想干嘛,只不过始终还是差着些气力,中间顿了几次才把话说完。
      “别跟我耍花样!”向应天的神经依旧绷得很紧。
      “我都这副模样了,再耍花样还能耍到哪去?不信你甭理我,我连那门都走不出去。”叶开咬咬牙抬了抬右手,指着十步开外的空荡荡的门洞,一脸无辜地说道。
      见向应天不说话,他又嘟着嘴补充道:“不想聊天,玩点什么也行,总不能干坐着到天亮吧?估计等不到天黑我就闷死了。”
      “玩什么?”这样的夜晚对于向应天来说只会更加漫长和煎熬,他的态度似乎有了一点松动。
      “真心话大冒险,你敢不敢?”叶开头倚着墙,冲向应天一挑眉,调皮地挑衅着。看到向应天面露不屑,又摊开尚能动弹的右手反问道,“那不然怎样,我倒是想打牌,这儿有吗?”这一下动作有点大,牵扯到了伤口,叶开忍不住捂着伤口使劲咬了咬嘴唇,待缓过那口气,他又死性不改地一把抹掉一头的冷汗,继续坏笑着扬着眉毛问:“你该不是亏心事做太多,太多事不敢叫人知道吧?”
      这话刺激到了向应天,他奸笑了一声,“你一个半死人了,我还有什么不敢叫你知道的!说吧,怎么玩?”
      “咱也不搞那么多花样了,就来最简单的——猜拳,输了的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真心话就是问什么答什么,大冒险就是让做什么做什么,怎样?”
      “行,来吧!”向应天说着,就往叶开跟前挪了挪,但右手始终抓着枪,把左手背在身后。
      叶开知道他警惕多疑,并不以为意,也把右手藏在身后,两个人齐声数着“一、二、三”一起出手——叶开伸了个拳头,而向应天则摊平了手掌。
      叶开笑嘿嘿地看着向应天:“我这个样子可没法冒险,我选真心话,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向应天习惯了猜测,而且自认为一切花样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样冷不丁一问,他一时还真想不到自己该问什么,于是他略想了想,阴恻恻地看着叶开说道:“我想知道你们接下来的计划。”
      叶开“切”了一声,皱着眉头生气道:“本来商量好的,我负责看住你不要离开香港,傅红雪负责引你去接头把你抓个现行。结果没等我找你,你就把我抓来了,傅红雪那边也穿帮了,还什么计划啊,有计划都赶不上变化了。我知道个鬼的接下来的计划!换个问题!”叶开赌气地一口气讲完这些话,像是真的很不高兴,以至于气力使得过大了些,他把头倚靠在墙上又缓了半天。
      向应天被叶开的理直气壮噎得一愣,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自己这话问得确实多余,他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件事自己验证不到了,于是又问:“我的条件,警察能照做么?你也是警察,这种事警察一般怎么做?”
      “警察能不能照做,还不是取决于我还有没有这口气儿。”叶开不耐烦地用大拇指指指自己的鼻子,撇着嘴一副“净问废话你好无聊”的表情爱答不理地看着向应天,然后又用手指虚点着向应天的鼻尖警告,“一次只能提一个问题,看你没玩过,已经让了你一次了,别耍赖!”
      向应天明明想问的是警察一般会怎么做的问题,没相当被叶开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拒绝了,一时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真想发作,可又真怕叶开禁不住一命呜呼,只好憋着口气接着出拳,心里只道下一轮接着问。结果下一轮轮到叶开赢了,向应天憋着气瞪着他:“我当然选真心话,我不坐在这看着你才是大冒险呢。”
      叶开掀着嘴角暗笑这老狐狸确实贼头贼脑。他并不急于张口,而是把目光在向应天的面上不停地溜来溜去,表情渐渐地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夕阳从空洞的窗口斜射进来,打在叶开脸上,使他半张脸藏在黑色的阴影里,另半张脸则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他的脸上纵横着各种擦伤和血迹,汗水淌下来,把那血迹夹杂着脸上的泥土冲刷成白一道红一道的,活像阎罗殿里张牙舞爪的小鬼,看上去十分恐怖。
      向应天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叶开沉住一口气,突然猛地向前欠起身,一张脸几乎贴到向应天的脸上,青紫的眼眶里,一双充血大眼睛瞬间迸发出狠厉决绝的目光,直捅入向应天的心底,他憋着嗓子,几乎是吹着气沙沙地在向应天的耳边说:“你怕鬼么?”
      向应天不由得猛地打了个冷战,“啊”地惊叫了一声,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倒去,他的左手肘下意识地在地上险险撑住,人才不至于仰面摔在地上。
      他惊惧地望着叶开的眼睛,那张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悲喜,只有满眼的怨毒,像一把利刃要把自己戳透一百八十个窟窿,向应天像是看见一个张牙舞爪青面獠牙奔自己而来的鬼魅,他举起右手里的枪哆哆嗦嗦地指着叶开,脸色煞白地喘着粗气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叶开没有丝毫的避让,反而更加露骨地迎着枪口逼近过去。他的眼神像地狱般深不见底,直直地盯着向应天那双惊惧的眼睛,忽然,那双大眼睛突然向上翻去,只留下空洞的眼白依旧直勾勾地摄住向应天的注意力,然后他嘴角一咧,露出一丝凛冽刺骨的笑意,嘴唇轻轻地翕动了两下,似乎是从飘渺不知所踪的地方冒出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回答我,你怕么?向爸爸……”
      “啊——”
      向应天嚎叫了一声,手脚胡乱蹬挠着拼命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墙根下,后脑勺磕在了墙上,疼痛使他稍稍稳住了点心神,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倒着气,待喘过两口大气来又胡乱地用手在脑袋上使劲搓了好几下,方才偷偷地瞟了叶开一眼。叶开也累得几乎虚脱,早已收起了凌厉,努力作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懒洋洋地倚在墙上望着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换、换个问、问题!”向应天几乎被吓得肝胆俱裂,他擦了擦冷汗,犹自慌乱地说。
      叶开苍白的脸上一副波澜不惊不悲不喜地表情,缓慢地吐出几个字:
      “毒品藏在哪。”
      (二)
      划破夕阳的巨大枪声不但引来了向应天,也同样惊动了傅红雪。
      他停下慌乱的脚步,只愣了半秒,立刻判断出枪声来自于之前走过的城中村村口方向,他想都没想,一转身拔腿就朝响声的来源飞奔过去。
      他不顾一切地在蜿蜒曲折的城中村里迈步狂奔,完全不理会路旁的村民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他一直跑到出村的路的尽头,方才停下脚步,茫然地望着出现在眼前的岔路,胸口猛烈地起伏着。
      傅红雪的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通向南边的山下村的水泥路,顺着路的方向可以看见山下村村口一排气派的小楼;另一条则完全是用脚踩出来的土路,路旁的野草还有不少枝枝丫丫地俯卧在路面上,路得尽头是之前梁sir提过的烂尾楼,两条路的中间,应该就是那个面朝榄堤西路、背对着他的养鸡场。
      到底是哪边?傅红雪的目光在两个方向来回地扫视,心下焦急地摇摆着。
      “傅红雪,别担心我好着呢,这里阴阴凉凉地,过堂风又大,向老板准备晚上给我抓只鸡来煲汤呢。”
      叶开的话像一记闪电从他脑海中划过,瞬间在混沌里撕开一道亮光!
      阴凉、过堂风大、能听见养鸡场的声音——是烂尾楼!
      就在他思考的功夫,其他几名警员也闻声而至,傅红雪数了数,一共跟过来五个人,他冲大家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弯着腰藏在草丛里慢慢向烂尾楼靠近过去。走着走着,傅红雪忽然手一抬,示意大家停下。
      在这里已经可以大概看清烂尾楼的样子了——
      傅红雪和警员们的目光牢牢地聚焦在这座因夕阳的映衬而显出几分悲壮的烂尾楼上。它并没有盖完,大约只盖了九、十层的样子。大抵是以前香港经济繁荣的时候,有开发商看好了元朗公路南边的这一片荒地,打算在这里投资兴建工业大厦,憧憬着这里可以发展成像观塘那样兴旺的工业区。没想到楼还没有盖完就遭遇了经济危机,几轮金融风暴下来,昔日繁忙的工地就只剩下这幢孤孤单单矗立在一片城中村之间裸露的楼体。因没有做外墙装饰,一块一块的红砖都纷纷暴露在空气中,又因没有门窗,楼体内部格外通透,从里面可以轻易地看见楼外面的情况,可被承重墙划分出来的复杂的格局却让外面的人不容易发现藏身在内的犯罪分子,使后者十分方便躲避子弹的袭击。向应天选择这样的地方来藏身,显然是经过充分考虑的。
      楼顶上,两个抱着枪走来走去放哨的马仔的引起了傅红雪和警员们的注意。看来向应天相当警觉,现在天色已晚,否则他们六个人蹲在草丛里一定会被楼顶的人发现。傅红雪跟其中一个警员低语了几句,那名警员就匆匆地弯着腰跑开了。
      过了一小会,从草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傅红雪回头查看,只见身后的草丛突然向两边分开,梁sir带着一名全副武装的警员钻了过来。
      傅红雪指着楼上那两个走来走去的身影说:“得有两个狙击手,干掉那两个探头。然后我带几个手脚麻利的进楼里摸摸情况。”
      梁sir胸有成竹地拍拍随身拎来的一个箱子,说:“都准备好啦,微声狙击步枪、夜视镜,喏,还有我们O记连续四年射击比赛第二名的狙击手,小陈!”
      “一个不行,两个得同时干掉,现在情况不明,惊动了楼里的人对我们不利。”
      “是两个啊,还有我呢!”梁sir一指自己。看傅红雪一脸疑问,旁边一个警员凑过来解释说,“放心吧傅警官,我们梁sir的射击记录,五年了,到现在O记还没人打破呢!”
      傅红雪放心地拍拍肩膀,梁sir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便招呼着小陈匍匐着往楼跟前去了。
      要说O记还真不是吹的,不多会儿,趴在草丛里的傅红雪就看见楼顶上那两个黑影晃了一下,悄无声息地同时倒下了。
      (三)
      傅红雪带着五名警员小心翼翼地向楼内摸过去。刚刚走到楼门口,就听见二楼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傅红雪朝后面使了个眼色,大家都没有吭气,溜着墙根摸进了楼里。
      一楼没有人。
      傅红雪站在楼梯上,往二楼的楼板上面小心地探了探头,刚一探头就缩了回来,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蜡烛的光线投射在墙上的一跳一跳的,格外醒目,那阵大呼小叫的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来来来,让兄弟我看看,嗬——还流血呢!别给打成老年痴呆了,快看看,这是几?”一个年轻的声音没正经地调侃着,引得旁边的人一阵哄笑。
      “滚!”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没好气的骂道,倒让那几个哄笑的人乐得更欢了。
      “叫我说啊,那小子还是下手不够狠。”另外一个声音说道,“这事要是换我,一下就能让你个老东西下去夫妻团聚了!”
      “你小子倒是手够狠,人质都差点让你报销了,小心下次天哥让你把裤子也扒下来,哈哈哈……”又一个声音揶揄道,其他几个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傅红雪隐蔽在楼板下,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搅扰得心里一阵阵的抽搐。他冲后面的警员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从声音判断里面一共有四个人,三个年轻的和一个上年纪的,要继续向上搜,必须先端掉这几个人。但他们手上的枪,都没有配消音器。傅红雪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心里就有了计较。他简单地比划了几个手势,告诉那五个人,我们要这么这么做。
      那五个警员纷纷会意,分别隐身藏在了暗处,最外面那个警员从地上捡起个石子,朝着墙角处丢去。
      “当啷啷”——石子落地的声音。
      墙后那群人瞬间安静下来,一个马仔抬起头:“谁?!”
      没有动静。
      那几个马仔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吭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当啷啷”——又是一声。
      “谁啊?谁在那儿?”那个马仔紧张地喊道。
      还是没动静。
      二楼的人坐不住了,刚才问话的那个马仔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举着枪探头探脑地向声音的方向查看过去。他刚刚下到一个转角,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一下子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巴,马仔惊恐得眼睛都快掉出来,刚刚想挣扎,脑后就被狠狠地砸了一下,登时晕了过去,他的枪掉下来,被傅红雪身边的警员一个眼尖极有默契地接在手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傅红雪扶着他轻轻地放在地上,冲那个警员极赞许地点点头,又对另一个警员递了个眼色,这两人立刻上前,掏出块手帕堵住了那个马仔的嘴,然后两个人扛着他悄悄地下楼去了。
      傅红雪又冲另外三名警员竖了竖拇指,示意他们就照这么干。于是他们用同样的办法,把那三个闻声出来查探的年轻的马仔一一放倒,几名警员交替着把他们抬下楼去。等候在外的梁sir一早收到通知,带了几个人手藏在草丛里,看见有人被抬出来,便满心欢喜给这几个人事不省的家伙带上手铐,又叫人把他们悄悄运上了警车,整套动作配合得行云流水,天衣无缝。
      比较麻烦的是老吴。老吴上了年纪,被叶开砸了那一下虽然没有大碍,但毕竟还是有些晕晕的,他看见出去查看的人一个也没回来,就心知出事了,他身上没有枪,只能缩在一个墙角里,守着那根蜡烛,定定地望着黑洞洞的门口,说什么也不敢动一下。傅红雪站在下面搞了半天小动作,也不见老吴出来,他心里惦记着叶开,再也等不下去了。
      傅红雪拿着枪,缓缓地从阴影里走出来,冲着老吴比了个“嘘”的手势。老吴看见从阴影里缓缓闪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眼神像鹰一样钉在他身上,不禁吓得一哆嗦,傻在当场。虽然来人没有穿制服,但看那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老吴乖乖地把两手伸出来,眼睛却一直无力从那人脸上移开,那人身上有着与年龄不相衬的沉稳和威慑力,老吴下意识地咧了咧嘴,嗓子里似乎被塞上了棉花,一声也发不出来。傅红雪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两名警员把老吴铐起来。两名警员走上前,给老吴带上手铐,拎着他的领子从地上把他拉起来,刚要带出去,老吴像是猛然惊醒一样,突然转过身“噗通”一声跪在傅红雪的脚边,“梆梆”地一个劲地磕着头,涕泪齐流地哭喊起来:
      “阿sir啊,真的不关我事啊!我就是个看大门的,求你同法官说,不要枪毙我啊!我不想那么早去见我那个死鬼老婆啊!我还没有活够啊!”
      大家都没有想到老吴会突然这样,几名警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七手八脚地慌忙去捂他的嘴巴,其中两个人连拖带拽地把他架出去了。
      傅红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愣,反应过来以后懊恼得一拳捶在墙上,这真是阴沟里翻船!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懊恼了,楼上已经传来稀里哗啦纷杂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惊动了楼上的马仔,奔他们所在地的地方来了!
      傅红雪沉住气,仔细地听了一阵脚步声,推了一把身边的警员:“快去报告梁sir,大概二十个人,请他支援!”
      “傅警官,你呢?”
      “我去确认人质,放心!躲开这几个人我没问题,快去!”
      (四)
      坐在顶楼的向应天当然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响动,他急忙站起来一把拖过叶开,把他扔在正对着门口的墙边,自己则身子紧贴着门边的墙角隐蔽起来。叶开刚刚和向应天周旋了半天,早就没了力气,这会被向应天一拽,伤口一下子裂开,血又渐渐透过脏脏破破的T恤渗了出来,他痛苦地捂着左肩歪在地上,精神渐渐有些恍惚,抬不起头来。
      落日的余晖此时几乎已被铺天盖地蓬勃而来的夜晚消耗殆尽,只在天边还恋恋不舍地留着一点薄薄的靛青色。起风了。在这空旷的草场上,这幢烂尾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略显清凉的晚风从曲折的墙壁中辗转而过,时而发出呜咽的响声,在傅红雪听来,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在几层楼之间翻上跃下,躲闪着那些想要抓住他的马仔,不时地放一两枪,但旨在吓退他们,并无心多做纠缠,十五分钟后,他终于甩开那些马仔,一直跑上最高的九楼,向应天和叶开应该就藏在这最高的一层。他举着枪,小心翼翼地在空洞的房间之间逡巡着,他的脚步很轻,现在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他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凭听力专心的判断着送入耳中的各种声音。
      突然,从身旁的墙后传来一阵声音,大概是2点钟方向,和呜呜的风声不同,那声音非但不均匀,而且略显沉重,听起来声音的主人似乎很痛苦,想要呻吟却又拼命地忍着。傅红雪向前迈了一大步,倚着墙微微把目光递出去望了一眼。那刚好是个朝西的屋子,天边硕果仅存的一点微弱的亮光足以使他一眼发现了门口正对着的方向的墙根下有个匍匐着的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来。
      会是叶开么?
      光线太暗,那人又低着头,可仅凭那不甚清晰的背影,傅红雪也立刻作出了判断——不是叶开又是谁!
      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地砸了一下,眼前直冒金星,傅红雪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倒在地上的叶开飞奔过去。他小心地把叶开翻过来,揽在怀里,用手拨开他眼前的乱发,登时呼吸一滞——天呐,这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叶开么!
      那个本来白白净净一脸阳光的人此刻倒在自己的怀里,横贯鼻梁的净是长长短短的擦伤,一只眼眶肿的高高的,青紫色的淤痕上皮肤爆裂开,凝结着黑色的血痂,一侧的嘴角开裂了,渗出的血迹和鼻血干涸在一起,汗水把满脸的灰土一道道冲刷开来,在脸的两侧留下触目的印记。那人睁着眼睛,意识却是恍惚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呻吟。
      “叶开!哥来了!不怕,哥来救你了!”傅红雪轻轻晃着他,几乎是哽咽着喊道。
      “哥……?”叶开像是被这个称呼牵动了飘渺的意识,迷茫地跟着重复了一声。
      “喀拉!”
      傅红雪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他心头一紧,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手枪保险栓被拉开的声音。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听到的阴鸷嗓音从身后响起:“幸会,傅警官!”
      傅红雪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了,他刚欠了欠身,就听后面那个人低声说:“别动,把枪扔过来!”
      傅红雪镇定地把枪扔了出来,向应天上前一步一脚踢得老远,又立刻退回原地,站在离傅红雪五米开外的地方。他继续指着傅红雪说:“你最好也老老实实地别乱动,我知道你身上有功夫,阿辉现在还在ICU里面住着,我可怕得很!所以,我是不会靠近你的,你要不信尽可以试试,是你的拳脚快,还是我的枪快。”
      傅红雪从冲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再也骗不了自己了。他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确认人质的位置,理智在靠近目标的最后一刻全面崩塌,他傅红雪就是在冲动、在任性,因为现在攥在向应天手里的,不是别人,是他傅红雪的命!
      他在冲进来之前,也曾经有一闪念,想到向应天一定会埋伏在周围,自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进来,把后背完全暴露给敌人就是明摆着自投罗网,但这又算什么呢。当务之急是他必须要知道,叶开是不是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梁sir还在外面,很快他就会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大张旗鼓的营救行动马上就会展开,那时候向应天就算插翅也飞不出这栋烂尾楼了。而他现在和叶开在一起,对叶开是最安全的办法,对他自己也是最放心的选择。如果叶开活着,他可以和向应天谈判、把叶开先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自己可以踏踏实实地放开手脚拼杀,就算不能亲自抓住向应天,他也有几十种方法可以从敌人的枪口下逃脱,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如果叶开不在了……
      不敢再想下去,他低下头,勉强凭着眼睛对黑夜的适应,努力地目不转睛地望着怀里那张令人揪心的脸庞,仔细地听着他起伏不定的呼吸,一颗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第二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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