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尔朱

4、皇后威势

　　元和十五年冬。
　　宫里头地方大，冬日落了雪，更显得空落落。出来走动的丫头婆子，也多是被差了事，紧了衣裳行色匆匆。时过两年，也并无大事，不过每日闲来吃茶，困乏便歇。朝阳宫昭肃贞穆皇后愈发少见圣容，但姿容端的高高在上，月例吃穿一抬再抬，看着好不风光。
　　长宁宫宁柔贵妃，好容易得了皇嗣，却未足月就滑掉了，太医言母体有伤恐再不能诞育子女，皇上念其不易，晋了贵妃位分，如今已是宁柔皇贵妃。
　　和毓宫侧位秦贵人诞有皇次子，晋为和嫔，然而皇次子未足年就夭折了，太医言娘胎里有不足之症。彼时皇上北苑狩猎，并不知晓。良淑皇贵妃协理六宫，便压了下去，用些珍稀补品并着珍宝锦缎做了赏赐安抚，就不再提起。皇上回了宫已是几月之后，然而时过境迁，也不能再说什么。
　　这时年太后身子已是十分不好，除了昭肃贞穆皇后，从不召见他人，连皇上都甚少面见。眼见太后是真不成了，莫家又在外抗商，拖了两年多，皇上早有不满，便都存了几分试探昭阳宫那一位的心思。
　　毕竟，宫里头是宫里头，莫家再大的功劳，内庭的事，也没有明面上的关系。九重宫门掩着，到底是宠是衰，不是宫里人，又如何看得清。
　　这一日莫慧得了传话，说懿敏公主着人把端慎公主围在太学门口，要是一副教训的样子。
　　懿敏公主美貌惊人，最得皇上喜欢，养成了骄纵性子，端慎乃是皇后嫡女，三朝唯一的宣政公主，要说脾气，自然更加激烈。这两位公主平素就有不和，如今不知为了什么又大起干戈。
　　莫慧的性子从来暴躁，对外人是半分亏也不肯吃的。一听竟有此事，当即喊了云袖几个就向太学去了。转过楼角时正瞧见懿敏公主着人压着端慎，嘴里还叫嚷：“给本宫掌嘴，给本宫拿狠狠地打！”
　　莫慧哪里瞧得这光景，疾步走上去一个耳光就把懿敏公主打倒在地。今日着的八凤盈彩祥云宝蝠裙角一摆，便要领了端慎回宫。
　　懿敏哪肯罢休，银牙一咬，就着赵嬷嬷扶了起来：“你竟敢伸手打本宫，就不顾你身份了吗！”
　　莫慧着云袖，翠翘，银篦几个查着端慎公主身上，似没听见就朝朝阳宫去了。
　　这下把懿敏气得不轻，指着莫慧就喊：“你打了本宫还要走，别以为就没事了，待母妃来了，没得你们好过，都要打死在承淑宫前边才解了本宫的气。”
　　看端慎惊的小脸苍白，脚下虚浮，莫慧不由大怒，冷声喝道：“明清河，本宫不知道顾氏如何想，更不知道你承淑宫一个两个哪来的胆大包天以下犯上。本宫只知道，本宫皇后的身份正是打得你，你再要你呀我呀没了尊卑，别怪本宫差人把你扭去朝阳宫教训。”说罢转过身去，钗尾红宝石一摆，头上翟凤冠吐珠叭的撞了一下，又似一个耳光打在懿敏公主脸上，懿敏公主小脸一白晕了过去。赵嬷嬷大惊，着丫头抬回了承淑宫清竹园。
　　良淑皇贵妃从始至终稳坐承淑宫，八风不动。倒不是承淑宫离太学有多远，细说倒比昭阳宫近几分，只是她一向爱惜羽毛，不肯招来半点污星，这时候赶过去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皇贵妃顾氏听了赵嬷嬷回话，将茶杯一放，手势颇重，口气却十分柔和：“本宫知道了，你着人请赵医正来吧。”人知良淑皇贵妃一向淑德，为本朝典范，自从得了良淑的封号，更轻易不肯疾颜厉色。
　　到底是有了太子的人，对公主也没那么倚重，又打发了惠芳去通报皇上，自己在清竹园坐着就算无事。
　　惠芳一路走着还惊着，平日里虽不见着昭肃贞穆皇后，也知她是大家出来的，高贵端重。却一向以为是个能忍的，又不张扬，必不敢托大。没想到一抬手的力劲儿，一个眼风的冷劲儿，威势仪态比谁都慑人两分，到底是皇后是正宫嫡妻，岂能容个庶出公主作威作福。
　　皇帝年纪已逾四十，因着先帝高寿有英才，当今元和帝年近不惑方才得以践祚。潜邸时候诸皇子争斗的厉害，不但争孝道也争子嗣，元和帝又并不甚喜女色，以致太子妃被人毒杀，寥寥几位侧妃、良娣不是细作就是为人所害。做皇子十余年间不过所得一子，在夺嫡最激烈那两年间也夭折离世了。
　　无奈登基后年岁愈大，只得一子四女，原该倍加珍惜，只是局势不稳，为了权谋皇帝是舍得下子女的。听闻此事，皇帝知道昭肃皇后是没有丝毫逾制的，到底是懿敏娇纵放肆在先，强要追究，皇后也只是处事不甚宽和罢了。然而因为莫家缘故，他对莫慧和端慎公主颇为厌弃，又对明丽的皇长女懿敏最为爱护，便十分疼惜。
　　沉心将奏折批阅完，午时刚过，就与李公公驾临承淑宫。顾氏接了驾，几番曲意诉苦，皇帝又见得懿敏公主容色苍白，受了惊吓颤抖不停，想来懿敏为皇长女九年，何曾受过这等苦楚，不由心头恼怒。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最后一章了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