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夜之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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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黄昏，我路过通常会经过的小店，店内昏暗一片，显然我已经错过了错过了下班前的特卖。我稍稍遗憾的在店门口站了一会。只是这么一会，就让我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鸟叫的声音。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沙哑的，仿佛铁片划动一样的音质，叫人听来心底发寒。
在能够确定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我算是一个比较放纵自己好奇心的人。只是用四月一日给我的铃铛确定了这附近没有什么“不良的妖怪”，我小心的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靠近。
尽管我足够蹑手蹑脚，但当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那声音还是戛然而止，随即便有一道黑影在草丛中一晃，消失了。
那种速度，我想就算追过去也不一定能够看个究竟，有心无力的师我是不会做的，耸了耸肩，我选择扒开草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残留——就算不能亲眼看见，但我还不算差的推断能力往往可以让我接近真相。
这样做了之后，我，后悔了。
印入我眼中的师一片透着红色的黑。
——那是一只死鸟。
暗红的血在乌黑的羽毛中缓慢流淌，有的已经凝固成抹不去的块状。尖嘴还张的很大，一双眼也死死瞪着，只是已经浮上一层灰黄的雾色，像长久藏在沙发下面的玻璃球那样是人泛上一股恶心。它的双腿和双羽都不自然的张开着，可以看出死亡前经历过多么漫长又痛苦的挣扎。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若非死亡是因为自身的时日无多，都是不会甘心的。
“真可怜啊……”我别过头，眼中却印入一道闪光。
是玻璃碎片。
我之前是有听说过有鸟类慧误将有毒物品叼回巢中，但因此而死的却还是第一回看到。
“不管怎么说，请安息吧。”我双手合十朝它拜了拜，在树下挖了个小坑，将它埋葬起来。
既然看到了，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在另一边压抑已久的善意，在这里，没有抑制的释放开来。
这么做的时候，我绝没有想到，这次的行为会为我带来不小的麻烦。
*
“你今天碰到了什么？”
一回到店里，四月一日便皱着眉盯着我上下打量。
我疑惑摇头。
“铃铛也没有响过？”
我点头。
“恩……”他不知何时取出了烟枪，青烟弥散中道：“不少妖怪是针对人类进行攻击的，虽说身体不是人类，不过，始终把自己当作人类来看的你，没准也会成为它们的目标。”
我头疼。自从那次坦白了“曾经是人类”“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妖怪”之后，四月一日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强调。虽然很理解他这种做法是在表示“请注意一下生活习性别又像上次那样把自己搞的差点烂根”，但天天被这么说，其实真的挺让人……不耐烦的。
话说本家的人都说我像个老妈子那样爱操心又偶尔罗嗦……真应该让他们也来感受一下。
正当我出神吐槽时，一杆烟枪“咄”的敲过来。我条件反射的挡开，抬眼就见四月一日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见我皱眉，他笑的十分有礼貌：“魂收回来了吗？”
“居然拿烟枪敲打女性，四月一日你果然越来越没节操了。”我努力假装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扬起微笑——事后想想那个笑容八成扭曲成某个狰狞表情了。不知何时跳进屋来的摩可拿——显然这时候我更乐意叫它黑馒头——黑馒头配合的跳上了四月一日的脑袋，一边代替我报了头发（差点）被弄乱之恨，一边双手（？）环胸煞有介事的样子道：“果然越来越没节操了啊，四月一日。”
如果这时候再加上小多小全，四月一日就该炸毛了吧。我脑中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那两只便走了进来，只是表情恭谨，面色肃然。
——来客人了。
*
听从四月一日的吩咐，我泡了一壶花茶。
说真的，我在看热闹——这里专指电视剧的时候，很喜欢这种可以根据个人喜好泡的要多甜有多甜的东西，但自从来到这边之后，四月一日边联合了所有人多我的这个爱好大加打击。
当我慢半拍反应过来，很委屈的去求解释的时候，他一挑眉一句话就把我满腹怨念打击的遍体鳞伤。
“你想要同类相残吗？”他说。
当时我一下子愣住，现在想想真是很想吐槽：那摩可拿吃馒头算什么啊？
“噗——”
一走进会客专用的房间，我便看见摩可拿一手一个的抓着点心馒头，狼吞虎咽吃得正香。我看的心头火气，放下茶壶就一个爆栗：“你在干什么啊，那可是客人的！”
“反正还有很多呢。”摩可拿神奇的口齿清晰回答我。
“这样都能说话，你是二口女吗！”这么说的时候，那位客人忽而一颤，有些恐惧的样子。
我连忙安抚地对她笑笑：“二口女这种存在也就是贪吃了些，您不必害——”
“请停一下吧！！”那位美丽的客人惊慌的叫起来：“从刚才开始，您就在自说自话什么啊？！”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望望依旧大吃特吃的、刚才貌似还跟我说了句话的摩可拿，微楞：“自说……自话？”
“难道不是吗？”美女客人双手握紧，脸上挂着很勉强的微笑：“妖怪什么的，鬼怪什么的，魑魅魍魉什么的，不是根本就不会存在吗？”
那我算什么？好歹我也是被店长大人洗脑好久的，充分认识到了自己作为妖怪身份的妖怪哎，而且旁边还有一只黑馒头妖怪……
咦？
我这才感觉到不对，眼前这位客人，居然完全看不见黑馒头，哦不，是摩可拿？
我下意识看向四月一日，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没有完全收起来的“果然如此”神情，随即他微笑地，用一种温柔的安抚语气道：“是啊，这些东西，大概都是不存在的，”
那个“果然如此”果然在了那里啊喂？！话说这孩子什么时候练成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
我一边腹诽一边跟四月一日同意战线：“抱歉，让您受惊了，因为有演给小孩子的戏剧要准备，最近总是在背台词呢。”
“是，是这样吗？”客人松了口气，我赶忙为她送上一杯茶压惊。
我对于自己泡茶的手艺一向很有自信，可是眼前的客人，她的反应着实让我的自性心收到了很大挫折。
执事一口，她便紧紧皱起眉头，狠狠干呕起来。
“您怎么了？”我急急忙忙去扶她，被她一巴掌挥开。勉力向四月一日鞠了一躬之后，这位客人弯曲着身子，捂紧嘴巴逃一般的离开了。
“……店里也是有洗手间的……”我轻声的言语显然有些迟了。稍嫌委屈的收拾着茶杯：“有这么难喝吗？”
“不管怎么样，如果吃下同类的尸体，总是会恶心的吧。”四月一日叹一声：“就算没有自觉，但身体也会有感觉的吧？”
我花了相当长时间消化他这句话中包含的信息，半晌才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位美丽的夫人，居然也是花的妖怪吗？但是她怎么会看不见摩可拿的？”明明这只黑馒头就算是看不见异物的普通人也能看见啊。
“就像字面上的那样。没有自觉，不管是故意的还是因为事故，忘记了自己是妖怪的事情。”
“总的来说，那位夫人把自己当成了人类，而且选择了无视一切人类世界以外的存在，甚至……嫁给了人类。”
我狐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四月一日垂眸，我看不清他眸中神色，只看见他的手下抵着一本户籍本，照片上的男子笑容阳光。四月一日声音轻微：“因为，她拜托我的,是找到她的丈夫。”
他的手指移开，被遮挡的另一半正是方才那位夫人的照片，照片上两人笑容幸福，看来十分相配。
但是，我的心中却在这时候，微微冒出一丝不协调感，一闪即逝，幻觉一般。
*
四周黑暗，我一步一晃的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走。
黑暗之中，有尖锐的东西不断袭来，戳的身体疼痛无比。我想躲开，可愈是躲闪，受到的攻击便愈多。
身体渐渐沉重的不像是自己的，我又努力奔跑几步，终于跌倒在地。
等我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变成了熟悉的天花板，小多小全一左一右看着我。
“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
“是做噩梦了吗？”
“是做噩梦了吧！”
“你们两个，好吵。”我捂着头呻.吟一声表示抗议，小多小全连忙做封口模样，但相互之间眼神还是交换个不停，如果说看不见真真是有点侮辱我的智商。就在我犹豫要不要侮辱智商无视她们的时候，小多显然背负起某项重大责任开口了：“那么，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呢？”
“什么样的噩梦么？”我努力回想一下，发现记忆只能停留在最后莫名其妙的摔倒上：“大概是……摔了一跤？”
“还真是没有档次的噩梦呢~”
“真是没有档次的噩梦呢~”
我嘴角抽搐：“连做噩梦都这么没有档次还真是抱歉啊 。”
作不爽状推开被子，顺手推开一边一只的小多小全，甩甩手：“快点出去我要换衣服，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那个的话不用担心~”
“四月一日已经做好饭了~”
哎哎哎？我瞪眼。四月一日自从开始使用梦来做这做那，就习惯昼伏夜出昼夜颠倒，今天居然会做早饭？
一边怀疑太阳莫非从西边出来了，我一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啊啊啊！”我惊叫着拍了拍脸，对着窗外灿烂明媚的阳光目瞪口呆。
“原来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是我睡到太阳快要到西边去了……”
从各种意义上讲，真是黄粱美梦的反义词啊……
当我踏入饭厅的时候，首先闻到的不是饭香，而是四月一日烟斗中冒出的烟气。
这烟气带着一丝甜味，初闻也不会觉得呛人，但闻久了就会有种晕晕沉沉的感觉。
第一反应是拿开烟斗的喔，在想到自己今天居然睡到大中午之后，有些理屈地转了方向，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是你做的？”我有些尴尬的没话找话。
四月一日半眯着眼吐出口烟，用鼻音嗯了声。
我舀起味增吃一口，它的味道就像看起来一样的美味。我有些吃惊：“你居然吃得下我做出来的饭？”
“它们并没有到难以入口的地步”四月一日的回答很中肯。
“不……我的意思是，不是一般的高手都不屑于食用水平低一个档次的人的作品吗？”
“我可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他又吐了口烟：“我觉得，还是吃你做的饭好一点。”
“嘛，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后面听起来好像隐藏着“因为有妈妈的味道”啊！
好在直到最后四月一日也没有说出半句这种话，我这才得以将饭安全吃完。只是在最后。他一脸“终于等你吃完了”的表情，叩了叩烟枪，表情严肃又认真：
“那么现在说说吧，你是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他用这种表情问话，但眸中莫名的压力还是迫得我滞了滞才定神回答：“忘记了。”
“忘记了？”他眉头更紧。
“是啊，这不是挺正常的么，只是个梦……”
我的言语停顿在他似笑非笑的一瞥中，思路像一只肥皂泡似的突然破碎中断。讷讷的，我声音微弱：“是真的不记得了……”
四月一日慢慢呼出口气，微微泛着紫意的烟在空中飘荡着渐渐消弭。不知是不是烟的缘故，他的神色在此时有些阴晦，他的声音也有些飘忽着隐约起来。
“希望如你说的，只是个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夜之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