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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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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是一首传唱不衰的经典。少年时与友人同窗的几次别离,也曾唱过这支歌,低回婉转的吟唱声中,飘荡着离愁别绪;十八岁别过黄土高原,独自乘上去江南的列车,也曾想起这支歌,竟然化作稀释的思念。
弘一法师的才情禅悟,难参难解,令人倾倒。
然后在《记忆》中,我又一次听到了那曲送别。困在孤岛上,背井离乡,前程未卜的人们在不眠的夜里低沉而又暗流汹涌的吟唱,既是别离,又是思念。
那时他立在窗边,微动的唇间无声的吐出忧伤的字句,眼底聚集着前所未见的哀痛,不可名状的悲伤,闪动的泪光中纠葛着浓得不能流淌的怆意。那个表情使我心头微微一动——虽然他的表情常常让我震动,那时却只是微微一动,仿佛一只手,轻轻捏住我的心。我在他微红的眼睛背后,看到了别离,看到了思念,看到了悔恨,愤怒,惋惜,哀痛……甚至看到了血光的颜色。我知道,那本就是一个浴血而生的故事。
匹配那个画面的歌词,是“知交半零落……”
在《记忆》的世界里,他以孤独的姿态登场,以孤独的姿态落幕,他无时不置身众人之中,又无时不游离众人之外。
当有人想为他勾勒一个妻子的形象时,我却执拗地认为他一定有这样的朋友,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言称兄弟,行共进退。
印象中可作为切入点的只是那一句,“知交半零落……”
我常常想到,在另外的世界里,一定存在着他的知交,珠联璧合的锲合,有金戈铁马,有觥筹交错;有纹秤论道,有同仇敌忾;有诗词唱和,有唇枪舌剑;有令行禁止,有患难与共;有袍泽之谊,有朋友之义……在生死危崖的边缘,凝结为人间不可替代的感情。
直到鸟鸣般的炮弹破空之声化作轰然坠地的一声巨响,一切在死亡之谷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给那人怎样的名字,只是隐约地想从他的片言只字中,捕捉已成炮灰的往事。所以如何称呼那个人,变成了一件费思量的事情。朋友献策,起了若干名字,却觉得,这些都是符号。我想要的是,一闻其名,如见其人的感觉。
一夜偶得一梦,在不知名的地方,看见他,帽沿低压,行止神秘。还听见了前所未闻的一声呼喊,无来由的破天荒而来,直入我耳。我听到的只是声音,脑中却分明浮现这两个字形;我听到的只是声音,心中却分明相信这是一个名字。这天赐的声音使我感到,并不是我在为一个人取名字,而是天地之间,此人早已存在,只是待我呼唤。
这两个字是“路秀”。
于是世上,便有了路秀;或者说,早已等在那里的路秀,拉开了幕布,站到台前。
一切有如天定,一切有如天意,一切有如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