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
当跟着欧阳子咏在那洛阳的林泉茶馆看到夏缈卿时，敖彻便感叹这洛阳“第一美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如此盛名之下，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林泉茶馆二楼的雅间内，玄关与厢房之间由一幕红线系成的精致紫玉珠帘相隔，只见那纤长漂亮的手从内而外轻轻轻撩起珠帘。向上望去，只见那串串紫玉衬着明月般的脸庞，煞是一番动人风采；英眉下一双幽深的黑瞳若有若无地浮着丝慵懒媚意，长及腰部的青丝齐整地披散在肩头，仿佛和他身上墨黑印着暗纹的丝绸制唐式长褂融为一体。这撩起珠帘的美人殷红的唇畔此时正朝他们微微弯起：那是一个表示友好的弧度。
“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起的那位做进口武器贸易的夏公子，你们以前并未见过吧？他有个名号你肯定听说过，那便是洛阳‘第一美公子’。”
循着夏缈卿的目光，敖策发现对方亦在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对自己的容貌，敖彻从来都没有不满意过。他有一部分蒙古外族的血统，因此五官轮廓非常立体，与满人、汉人并不很相似；由于长期的军队训练，他的身材很高大修长并充满力道，而他的眼睛也是少见的灰绿色的，这在姑娘们面前很吃香：喧嚣京城中的姑娘们总是无端喜爱神秘的事物，特别是男人。
敖彻弯起那双瞳色特异的眼，带着笑意对着眼前的人说道：“那是确实听过的，夏公子的美名响彻京城。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夏公子，敖某更是感慨。夏公子兴许与敖某是投缘，第一遭见到竟仿佛有故人之感。”这最后一句，他心里倒是真如此想的，是一隐隐的熟悉感呼之欲出却始终摸不到边。只是他说的真挚，别人是否当回事可是两说了。今人的言辞，有几个不是半真半假的？
夏缈卿那玉琢的颜上淡笑不变，回道：“公子过奖了，来，里面坐。”表面上虽是平静的很，无波无澜地，心中却是当下就有了计较。这人看起来年岁不大，但是身材魁梧气度不凡，那凌厉眼神一看就知非池中之物，浑身上下充满军人无比霸道的气息——作为一个军火商人，军人他接触的很多，只是如此有气势的年青人却是头一遭，他恐怕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
厢房内的布置亦很是雅致，三张竹椅子一张紫檀茶桌，桌上的紫砂茶具整齐摆放着，中央的紫砂壶的壶口悠悠飘出一抹连绵不绝的水雾，甚是清雅。
待落座后，夏缈卿挽起袖口，给他们二人一人斟了一杯，顿时房内茶香四溢。敖彻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紧接着又忍不住再大饮了一口，他本不懂品茗，但此时竟觉这茶香怡人，仿佛心情亦通达了一般，脸上不自觉地显出赞赏的神情。
“果真好茶，”欧阳子咏动作优雅地轻抿一口后，开心地眯起眼睛，温润的神色让人看得无比舒服，“这西湖名茗龙井真是名不虚传，茶香通透自然，入口微苦，不一会儿甘甜又自舌尖涌上心头……比起上回见到，夏兄弟的茶道更是精进了。烦劳有心，洛阳至杭州路途千里，还能保留着这香茗的香透，当真难得啊！”
夏缈卿展颜一笑：“对待贵客，那定是要拿上乘的香茗，欧阳兄和敖公子满意就好。夏某今日头次见到这位敖公子，还烦请欧阳兄介绍一二。”
不等欧阳子咏开口，敖彻低沉的声音就已然穿入耳帘：“鄙人姓敖，单名一个彻字，字渡秋。”
敖彻？敖渡秋？夏缈卿听到这名字，愣住了片刻，才想起这人的来历。眼前这气势霸道的青年，就是番号壹捌贰肆玖“貔貅”特殊军的统领——戎贝勒敖彻。这个敖彻，自从带领家军“貔貅”领命驻守前线，以为数不多的一支队伍竟暂时挡住了侵略军的步伐，继而广为人知，且身为统领的敖彻区区二十又五。后马上将家军重新整顿，吸收大量人才，番号壹捌贰肆玖。短短几个月内，“貔貅”已然成为了大清内部的一个庞然大物，而千疮百孔苟延残喘的大清今若想镇压，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夏缈卿毕竟是个老辣的人，只恍然了一会儿，便又挂起先前的笑容，琅声道：“久仰敖公子大名。‘唱彻洞庭畔，云渡楚天秋’，想必敖公子的父母定是光明磊落心胸开阔之人，只有如此这样之人才能育出敖公子这般青年才俊。”
敖彻见自己袒露身份，而眼前的美貌男人始终面不改色，更没有诚惶诚恐地称呼自己贝勒或是趋炎附势地与自己称兄道弟，不由得更另眼相待一番。如此气节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这夏缈卿决不是什么绣花枕头，相反地，心机比想象中还深的多。
“实在不敢当，敖某哪里及得上夏公子风华绝代啊。”说罢，敖彻将杯中龙井一饮而尽。夏缈卿见状，立即捧起紫砂壶再为他斟上了一杯。
只见弯腰斟茶之时，夏缈卿青丝几缕荡漾在被水雾熏得微微泛起瑰红的腮边，一对羽睫微垂翕动，若二尾黑蝶展翅欲飞，一时间，敖彻竟是看痴了。
“听欧阳兄说，敖公子想入手西方的热兵器？”夏缈卿那清冷动听的声音入耳，敖彻才猛然清醒过来，抬头对上夏缈卿的深不见底的黒瞳，在心中暗道：这夏缈卿若为女子，那必定如商朝殷纣王的宠妃——一代妖姬妲己一般祸国殃民；可就算他是男子，也定是有无数佳人英雄竞相为之守闺折腰吧？
“正是如此，”敖彻道，“敖某观大局，大清闭关锁国已然落后，如今反贼鹊起、洋人侵占，内忧外患齐齐加身，西方高度发达，鸦片这毒物又大量流入大清，冷兵器与大清的传统鸟枪早已起不了什么作用。今日敖某前来便是为此事，不知夏公子能进口什么货色，最多能有多少？”
夏缈卿浅笑着捧着紫砂杯，白皙漂亮的手指夹着杯盖在杯沿轻扣了几下，缓缓地道：“那《南京条约》被迫签订之后，厦门、福州、宁波、上海、广州五港通商，在那五港，我‘鸿门帮’皆是有些路子的，数量并不是问题。只是，这洋人也不是什么傻子，最优良的武器绝不会朝外面卖的，但稍次的，还是弄得来的，只是这力废的可不是半点……”
“夏公子放心，敖某这里白银充足，若‘鸿门帮’弄来足够军火，加些银两也是应该的。”
“呵呵，素闻敖公子是个爽快人，如今一见果然不假。从我们‘鸿门帮’的渠道，能拿到的多数是英格兰布伦威克式前装滑膛击发枪，射程是鸟枪的至少两倍；同样的时间，鸟枪若只能发两弹，这种击发枪最多能发四弹。夏某使尽浑身解数，至多运来三百吨，就算您二十五万白银罢。”
“如此甚好。”敖彻挑起眉毛，心情很好的笑了几声。
夏缈卿却觉自己好像出了点毛病，莫名地觉得眼前这比自己年轻整整四岁的青年，沉沉低笑的声音似乎异常的……魅惑人心，配上他英武的外表和天生灰绿胜似宝石的眼睛，更有一番难以名状的动人心魄。自己这是怎么了？晃着茶杯，夏缈卿不禁哑然失笑——恐怕是多日未排解欲望，连对着个比自身粗犷的多的男人都有了念想，想想就教人笑话。
想着想着，夏缈卿不自觉地道：“货物运来是有些时日的，京都到洛阳也是不甚遥远，倒不如让夏某尽尽地主之宜，之寒舍休憩几日，可好？”
“噫，”欧阳子咏一听这话，不禁笑叹，“想当初，我与弟弟第一次相见时，弟弟都不曾留我；相知多年，子咏也仅得许造访一次罢了，还是子咏提出。敖弟果然命中多贵人，我这第二次还是沾敖弟的光了。”
看着欧阳子咏揶揄，夏缈卿才意识到说了什么。但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迎着敖彻陡然发亮并带着丝戏谑意味的眼神，不禁脸微微一红，才岔过话题说下去：
“若公子觉得不自在，那缈卿就送公子去客栈吧。”
“哪儿的话？敖某并未如此想。公子偌大盛情，渡秋就恭敬不如从命。”
夏缈卿皱眉。这敖彻脸上一派春风，理应看出了自己说出话后悔矣，却没顺着自己的话下来。幽幽叹口气，这也怪不得谁，只是自己当时不知怎的鬼迷心窍了，竟因敖彻而头晕目眩的。
“既然如此，那就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