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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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醉后一番敦伦，醒来玄凌只觉做了一场大梦，整夜里都是茫茫大雾，意识不甚清楚，身体却又不由自主沉湎于荒诞的欲念。这感觉忒也熟悉，分明是中了药，前世里玄凌不知在这上头吃了几次亏，身子也被生生的掏空了，心内实在是恨极了此道，而朱柔则此举却是实实在在的犯了他的忌讳。
之前玄凌对她虽没了爱怜，好歹还欢喜她一身才艺无双，供了观赏解乏儿也好，可如今朱柔则却硬是将这最后的一点好感也磨了个干净。
翌日玄凌一醒便即刻摆驾回了自己的寝宫，前脚召了太医进来，后脚贬斥朱柔则的旨意便发了下去——“纯妃朱氏柔则，窥伺帝踪，实妇德有亏、贞静不足，今贬为从二品修容，褫夺纯字封号，闭门静思百日，望能时时内自省也。”一下由正二品妃位跌到了从二品最末，措辞又是如此严厉，也实在是扫尽了朱柔则脸面。
朱柔则一觉醒来，刚自觉圆了一桩心事便接到这么一封旨意时是怎样的惨淡心情玄凌自没有兴趣知晓，他只紧紧盯住了太医，生怕他诊完了脉说出些不妙的话来，直等到太医回禀“微臣资质愚钝、医术不精，陛下是否中了药物微臣实在是诊不出来，但陛下龙体无恙这点臣还是可以肯定的。”
闻言玄凌松了一口气，又问他，“只是你诊不出来，而非没有，是吧？”
“药理一道博大精深，微臣实在不敢妄言。”
玄凌点点头，若有所思的，“你下去吧。”又片刻，暗卫来报，这几日宫外，朱夫人身体不适，常招大夫来看。
正巧李长又来报纯妃求见，玄凌干脆道，“不见，叫她往后半年都不要再出宫门了，好好反省自己才是。”他懒散的将无意识捏在手中把玩的笔掷开，就仿佛将曾经横越两世的那一笔执念也同样轻描淡写的掷开来。是了，朱柔则既然敢做，这事儿细究起来便定是无甚么切实根据了，可他是皇帝，他认定了那就是铁证如山！何况，窥伺帝踪这罪名可是实实在在无可指摘的，她还有什么可以分说的。
不过这其中缘由还是得和母后说一声的，不过母后也不会放任这种可能危及自己儿子的行径的，玄凌有这个信心。
就这般又过了三月，期间林钰平反一案已经处理完全，而去除了易容的林天保也以幸免于难的林家远房亲戚的身份适时出现，被授予宁安侯爵，权作对无辜蒙难者的安抚。开春时捷迅频传，西北军大败赫赫，将其族逼入西北草原深处，赫赫元气大伤，想来可保得西北边境数十年安宁。而周奕菏等人业已班师回朝。往日里因赫赫等游牧民族所居之地四周空旷，难筑城墙，更兼北地苦寒，虽然打下大片土地也无人愿意迁居，也有人提议可以在那里放养战马，却因赫赫频频骚扰劫掠而放弃，然而此遭玄凌却被端妃一句无心之言提醒，打定主意要善加利用那一片天然草场，同时令各路大军轮流去西北操练，同时亦可保护战马。
其实若是下定狠心，也未必做不到亡族灭种，便如昔日之柔然，全族获罪，便有侥幸脱逃者亦是惶惶不可终日。然而帝王雷霆一怒背后，是以举国之力供养，而如今的大周分明是没有如此多资源可供挥霍的，便是这一次动兵，若非领兵者是周奕菏，怕也要烦恼粮草辎重从何而来。于是他玄凌也就只能这样缓缓的、逐步蚕食赫赫人的生存空间。
此时正是春夏交接之际，继清嫔被诊出有孕后，几乎被整个紫奥城遗忘了的景春殿也传出了喜讯，闻讯后的玄凌第一反应便是要自己惯使的太医再去复诊一番——他同她不过一夜而已，如何就这样巧？
竟真的就这样巧。
玄凌微微蹙起眉头，他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教导予瀚的，自然不大愿意有年龄相近的皇子威胁到予瀚这长子的身份，清嫔出身不显便也罢了，朱柔则……她的身份原却是比宜修还要高些的，这嫡庶的差别之下，怕是朱家也更愿意支持嫡出的长女之子吧？母族的势力是一个皇子所拥有的最初的拥蹵，亦是最不可能背叛的，而如此一来，怕是他不得不再给予瀚身上加些砝码了。
玄凌负手而立，沉吟良久，终是下定决心，要将那个考虑落实下来。这大周王朝，也该有一位国母了不是吗？
如此他便立时折回御书房，先免了柔则禁足令，一切待遇同妃位，同时提笔立于案后准备亲拟封后旨意，并着人准备封后大典诸多事宜。
这时却又有来报，玄凌运笔不停，只叫人进来回禀。
来人却是慕衡——他如今总领暗卫潜行司，但见他疾步行至近前，然后猛然跪下请罪：“梁王殿下归京途中遇刺失踪，生死不知，随行暗卫已经失去其踪迹，臣办事不利，特来请罪！”
膝盖狠狠撞在地上，一声脆响仿若敲在心头，震得玄凌整个人有些麻木了。他动作怔怔的停着，脊骨弯出的弧线僵硬的似乎下一刻便要折断。蘸饱了墨的狼毫顿在半空，一滴墨溅落，然后又是一滴，墨迹于明黄绫锦上晕开来，染污了祥云袅袅。
片刻后他微微颤了一下，似乎是被风吹得冷了……即便这分明是夏初时节，天朗气清。他把笔放下，放了两下才将笔杆准确的放到凹槽里，然后直起身体，负手，“你说什么？”
“梁王殿下途中遇刺，业已失踪，死生不明。”慕衡垂首沉声重复了一遍。
玄凌将一只手撑在桌边，沉默了片刻，“查明是谁做的了吗？”
“刺客似乎出自内廷。”他没把话说死。
玄凌眼神一闪，心念瞬间百转，如有所悟。他紧紧咬住牙关，用力到腮帮子微微鼓起，喉结上下滚动颤动不止，手指死死地扳住桌沿，指节发白，似乎指骨就要破开血肉开出苍白的花。良久方才放松下来，抬眼道，“下去吧，继续追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事情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揭过去了。”说到最后，他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似乎想到了什么。
慕衡躬身小步退出，脚步轻盈无声，丝毫不见跪久了的僵硬不适。
于是这宫室中又只余玄凌一人，宫殿高阔，显得他愈发清瘦。
玄凌有些茫然的四顾，仿佛瞬间褪尽所有锋芒，又变成了那个无助的孩子。可他能寻谁来扶他一把呢？谁都不在、不能！他想明白了，却似乎加倍的不明白。
他无意识瞥见窗外繁华争艳。浅碧堪染深红欲燃，却尽都在他眼里枯萎成灰。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