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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番外—缘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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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瓶谁为杨柳枝
一叶一枝尽相思
帘外空省阶前月
镜中独怜顾影痴
血染香笺拾还弃
落笔难成泪痕湿
几度入梦羞难问
夜吟肠断君不知
情到底是什么?
没人知道……
我只知道,在堕入情的那一天
已无法清醒
情是绑缚你心头脉搏的那一根丝线
你挣不脱,却心甘情愿
情是你转目凝眸时拨动的弦
我从此醉,沉溺流连
情是在眼神最初相遇的瞬间
认定的唯一
情是在相依相守每一刻
两心的相契
别问我情由何生
我只知道发觉时,已全然深陷
情呵,是令人抛不去,舍不得,欲诉还休的迷乱……
每日辰时至午末,夜都要离开我一会儿去处理教中的事务,而那段时间,便是我无聊补眠昏昏度日的时刻。
听师兄们说,我们萨埵教在江湖中算是一个很大的教派,祖上夙沙氏历代辛苦经营,以礼义渡法、阐宗教义,历世数百而不衰,所以萨埵教势力的发展也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大,引起了江湖中各大门派的注意。
这几年来,更因夜广授门徒,师兄们个个出类拔翠,萨埵教已隐隐被视为江湖中第一神秘的组织,是以不论所谓的白道和□□,正道和邪道,都要对我们存上几分畏惧。
每每看着师兄们说到此处时那颇有些眉飞色舞的得意,我常常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江湖、武林,那些威震四方的声名永远与我无关,那些傲笑天下的荣耀对我而言也是水月镜花般的泡影。当师兄们豪情万千的在江湖逍遥快活时,我却永远只能在金壁辉煌的碧落宫中的某个角落里静静地候着我的夜,数着那些无穷无尽的寂寞。
一立一伏,一彰一藏,是夙沙族的祖训,夙沙氏数百载血脉薄弱,所以就立下族规,只要当代宗主还在,夙沙族的其他族人就必须留守在碧落宫,永世不见外人。
这一世,夜是萨埵教的宗主,而我便要顺应伏藏的命运,永远守着这个碧落宫,不得出,成为萨埵教的隐圣。
虽则我是未来的继者,教中的一切早晚都会由我来主持,但因我天生体质特殊,身有宿疾,不但不能习武,甚至连一些生活起居也要人贴身照料,所以我也就索性安然地偷起懒来,终日无所事事,庸庸度日。
幸好夙沙夜从不舍得我一个人寂寞难过,不仅日夜陪在我身边,用心来宠我哄我,更从天下各处搜罗一些新奇珍稀的小玩艺,让我赏玩。
我轻抚腕上的银铃,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叮呤呤……银色的手镯,蛇形盘旋的外缘上,链了几个银色的小铃,不断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制作精巧,煞是好看。
记得那日他微笑着伸掌咬合的镯口捏在一起,牢牢扣在我手腕上:“这叫相思铃,如果用相配的银笛吹动应和的话,两人无论在何方,都能感应到对方的方向。”
“真的?世上竟有这种奇异的东西?”我欣喜的抚着手镯,侧耳倾听那清脆的声音。
“来,试试看!”夜微笑,将我抱起小心的置在椅上,手中拿着一根银色的笛子,绕开桌子走到房间那头。
“咦?!”我惊讶地睁大眼:手镯垂下的银链竟开始微微倾斜,不再直落,而指向银笛的方向!
“呵——”夜含笑将唇凑近银笛,一声清越悦耳的声音响起,那笛声缥缈悠扬,如幻影迷境,清澈婉转,引人入梦。
我惊讶极了,不仅仅因为他优美动人的笛声和潇洒无匹的神韵,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而是——那手镯——我感觉到那手镯上的垂铃,竟似活了般,随着乐曲曲调的起伏快慢而微微摇晃颤动!那晃动的铃声竟像有生命一般,微微倾斜着,不住颤响着,仿佛应和着笛声节奏打着节拍。
“生当相思终不弃,纵隔天涯魂相依。”不知何时,乐曲已终,他走近我身边,黝黑闪动的眸子牢牢的锁在我身上,吟着这一句。
手臂前倾,露出笛尾垂落的一束银色流丝,却原来那流丝竟也有些倾斜,似在寻觅我的银镯。
及至两人紧紧相偎,那垂落的细链与流丝方笔直落下,我开心的笑,揽上夜的颈项:“真好玩,夜,谢谢你。”
这世间物竟有情,不输于人,真是令人感叹。
“你喜欢便好,它们本是一对,我费力寻来,就要将它当作我们的信物。”他俯头轻吻我额上的鬓发,为我的喜悦而欢欣。
“嗯。”我枕着他的肩,抬着手腕把玩着腕上的银镯,爱不释手。
碧落宫里有很多珍贵的宝物,据侍女们说,都是天下少有的东西呢,但是我从小看到大,所以也就并不觉得如何稀罕,但夜只要是煞费苦心寻来的东西,我很珍惜,即便暂时不用,也藏得很小心,因为是那是夜的心意。
“星儿,星儿……”夜喃喃着阖上摄人魂魄的双眸,俯头轻轻地吻着我的脸和唇,“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
我溺水般喘息,动情的溶化在他怀里,此情此景,此生此世,何其有幸……
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了,十五岁,是多么好的一个年龄,如花初放,只是,在没有人知的娇艳花瓣背后,为什么有着渐渐凋零的枝叶?
银色流苏的白面纱,银丝织金的手套,银丝嵌玉的腰带,银缎绣花的轻履,镶着明珠的束发银色丝带。
我叹息着望着桌上的物品,不能说不感动于师兄们费尽心思的准备。
这些是他们很久以前就开始为我着手准备的生辰贺礼,甚至几位不能及时赶回的师兄们还不远千里的派人送来,因为他们一直想让他们的小师妹在及笄那天长成天底下最美的姑娘。
也许在他们心里,我永远是他们最可爱的妹妹,他们毫不吝惜的宠我爱惜我,其实,却永远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轻抚着铺在榻上的柔软结白的衣料,莹白如雪,飘动如烟,螭龙绡——相传以螭龙筋剥下抽成细丝,再混以冰蚕丝、铂金丝织成,轻盈若烟、遇水不沾、纤尘不染,美伦美焕。不知如何竟被夜寻来,以仅有的衣料,为我裁了一件雪白的织衣。
抚着寸衣寸金的衣料,嘴角不禁弯出一个笑意,这个疯狂的人呵,为了博我开心,寻尽天下至宝,又挥霍了多少夙沙氏数百年积累的家业?
铜镜里的容貌如何,我并不知道。也许,是从来也没有人真正告诉过我。夜和师兄们的赞誉殊不可信,难说不会带有很多的水分。
不过,我知道,他们是真心喜欢我,以十二分的真心来对我。
在静寂空旷的碧落宫,在这深深落寞的银月阁,我与夜不可避免地辜负了夙沙氏传承百年的厚望,让夜与我一起犯下这不可磨灭的错误。
师兄们还不知道罢?将要怎样面对他们?我还没有准备好……心,早已成了一团乱絮。
心情陡然一黯,事已至此,是误还是缘,已分不清,只是,才十几岁光景,心便已寂寞荒芜、苍凉若雪,人生于我,已成一种永远挣扎在得与失之间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