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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醉玉 ...

  •   刀光一闪,锵啷!脆亮的响声中,楚冰彦与范阳修刀剑相交,火花四溅,震耳欲聋!
      “别动,你再妄动,可不要怪我一不小心伤了他的性命!”我冷哼着按紧了手中的短匕。
      范修阳陡然止步、垂臂收剑,神情不甘地看着我,却不敢有所妄动。
      那短匕锋利得紧,当下便悄无声息的陷入几分,风静涵立时吓得面无人色、嘶声大叫:“夙沙星,原来是你!你……”
      我微睨了目,目光一寸寸在他脸上移过:“是我,当日在碧落宫你蒙了面,可我记得你的兵器!我二师兄身上的千里追魂可是你偷放的?他一直把你当成朋友,却不知你是这样一只豺狼!你帮助禄王害了夜,又害死我二师兄,这帐,我定要你以命相抵!”
      “你,你……”他显是骇极,双眼凸睁,喉中嘶哑说不出话来,额头颗颗汗珠滚落下来落上衣襟,溅在森寒的匕刃上,胸口沾湿了一片。
      “想要我饶你不难,你只要说出当年参与偷袭夜的人还有谁,或许我可以饶你不死!”
      “我,我……我也不清楚。”
      “是真不知情,还是不肯说?”
      “是真的,我们当时都蒙着面只听禄王的调遣,谁也不知道其他的人是谁……”
      房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轻叩。嗒嗒嗒,声音不轻不重,却仿佛敲在我的心上。“客官,小的前来送酒!”便在此时,伴着小二低低的语声,那门便被人向外一拉。
      我心中一紧,手底疾收,噗的一声,利刃尽没。
      房门外传来骇极的惊叫。
      范修阳二人大吼一声,像疯了一般扑击过来,楚冰彦刀光如幕,挡在我身前屹立不动。
      剑气刀光在我身前如幻影般飞速闪动,散落的发丝被凌厉的劲风刮得乱舞飞扬。
      我匆匆解了风静涵手臂上的情丝,身子向前一扑、掠在楚冰彦身侧伸手划动:叮叮两声,范修阳两人手中的兵刃已尽皆断成两截。
      “风静涵与我有杀父之仇,他死有余辜!但诸位与我无怨无仇,我不想多生事端,请二位也不要多管闲事。”
      那二人怔了一怔,对视一眼,神情错愕,欲待上前手中却没了兵刃,便略略迟疑。
      “楚大哥,我们走!”
      我不待他们有所反应,伸手拉了楚冰彦的手向前奔出奋力一跃,两人身形如燕穿窗而出,恍无声息地落在大街上。
      想是见到我身上溅满了鲜血,街面上的人群陡然惊叫着四下躲逃,仿佛如见了鬼一般。
      我转目四顾,正迟疑着该行向何处,手中一紧,身子不由自主的被扯得飞奔而起:“星儿,快走!”当下两人便掠过层层惊骇躲让的人群,向镇外急奔而去。
      耳中忽忽风动,背后的人声越来越远,楚冰彦一路拉着我狂奔出了镇子,钻入镇外密密的山林。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手指被他攥得生疼,脚步僵硬,即便运足了内力也不禁累得气喘吁吁。
      我呼吸困滞、头昏眼花,正要开口说话,蓦地——奔在前面的楚冰彦脚步一错,身子竟突然直直向下跌去。
      我大惊失色,急忙刹步止身猛地一扑,堪堪抱住他几欲坠地的身形,不由迭声叫道:“楚大哥,楚大哥你怎么了?!”
      手忙脚乱地扶了他靠在一处树干之上,仔细查看他的身体,一看之下我不由骇住,牢牢抚在腰侧的宽厚掌指之间鲜血淋漓、流淌出的血不知何时已染红了半身衣袍。
      我惶急地扳开他按在伤处的手指,眼前一片血红触目惊心:一条长长的创口在腰腹之侧斜斜切开,深达寸余,险险切开整个腹部,皮肉狰狞地向两侧翻着,仿佛是一个张口吞噬的巨兽,创口中鲜血不断地溢出、汩汩奔流涌动。
      我又惊又怕,伸指疾点了他伤侧十数个穴道,那汹涌的血流才略略见缓:“你,你怎么也不说?你受了这样的伤却又运气奔行,不要命了么!”我慌乱地说着,手指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伤药,当下也顾不得看,匆匆倒了一把塞入他口中,直到紧张地看着他咽了下去,才又急忙去撕衣袍,将创药倒在他伤口之上。
      药粉才沾到血水便被冲开,厚厚的布料也在瞬间便被浸透染红,根本就裹不住他的创口!我骇极慌乱,急的团团直转,双手在怀中身上乱翻,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囊中易容所用的蜂蜜,连忙取出全问倒在伤口上,那蜂蜜极是粘稠,混了药粉之后,总算封住了伤口使血不再流出。
      总算吁了口气,我仔细撕了衣袍将创口裹紧包扎,再取来腰绫一圈圈紧紧缚住,此时方觉冷汗涔涔,全身冰凉湿透,衣物有如水洗一般。
      楚冰彦面色苍白如纸,胸口不住起伏,眸眼费力地睁开看着我喘息着道:“此地还是太过危险,我们还得走远一些……否则云龙堡的人追来,人多势众,我们根本没有胜算……”说着,身子挣动便要强自站起。
      “你疯了么?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能挪动!”我急忙扶了他的身子,眼中已不争气的蒙上了一层水雾。
      “不能久留……快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狠命地攥了我的手,抬步踉跄地向前迈步而行。勉强行了两步,身子一侧,竟再度跌在我怀里。
      “楚大哥!楚大哥!”我紧紧抱住他的身子连声呼唤,怀中那人双眸紧闭、毫无反应,竟已昏了过去。
      我手足冰冷如堕冰窟,骇极去探他的鼻息,直到指尖隐隐似有气息流动,才稍稍定神,忙运气伸掌按在他背心处,将内力源源不绝地向他体内输去。
      便在此时,树林中突然一阵沙沙的细簌响动,一群黑色的人影从四周闪掠而出,悄无声息地捱近。
      此时运功正在紧要关头,也根本无法中断,我眼睁睁地看着掉落在两人脚边的短匕却无暇分身去拾,瞬息间,眼角黑影闪动,周遭陡然一暗,我们已被数十条人影围在正中。
      我急怒交加,额头冷汗潸潸而下。
      周遭的人影密密如林诡秘地立在我身侧,却静默无声、动也不动。眼前微暗,一只手缓缓伸了过来,拾起我脚边的短匕:“好宝物,果然锋利无比,怪不得禄王和风静涵就这样折在姑娘手里。”
      那声音啧啧有声,声音的主人缓缓直起腰身,手中不住翻看把玩着晶莹耀眼的短匕。
      我陡然一跃而起,闪电般在他腕上一推,手指翻转拧动中,竟已夺回了匕首,身子一折,刃尖已抵在他心口之处:“你是谁?”
      此种实是拼命的架式,两人面面相对近在咫尺,我胸腹大开,身子就在他手臂之侧,不过,在他伸掌击伤我之前,我手中的利刃也足可将他开膛破肚。
      那人目光一闪,面上蒙巾微动,似乎笑了一下,缓缓举起双手来放在肩侧,目光中全无紧张惊惧之色:“姑娘何必如此?我等并无恶意,此番前来只是想请姑娘陪我们去见一个人而已,我们根本用不着生死相搏。”
      “你是谁?要带我去见谁?”
      “姑娘见了自会明白,楚大侠已经受伤昏迷,姑娘不若跟了我们去见那人,我可以承诺绝不会伤害你们,而且还会帮他治伤。”
      “我凭什么要信你?”
      “姑娘心存疑虑是理所当然,但楚大侠的伤势却似已经等不得,除非姑娘有把握救得了他,否则,云龙堡的人马上便要追来,姑娘又能带着他到哪儿去?”
      我转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楚冰彦,他的脸上越见苍白全无血色,此时毫无知觉、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从未见过他这般虚弱无力的模样,无由的便令人心痛。
      我看着周遭黑鸦鸦恃立的人群,一个个劲装挺立、肃穆森严,看来皆是训练有术的武者,我自恃拼命相搏也未必能安然离去,况且楚冰彦还在昏迷中,根本不可能护得他周全。
      “此话当真?你真的能救他?”
      “当然,姑娘此时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你只能信我。”
      “好罢,我去。你马上救他!”
      那人目光中露出欣喜之意,抬手一挥,立刻有四个人抬来一只轿子停在旁侧,他点头示意,那四人默不作声,突然伸出手去,喀喀几声,竟将轿侧的木板拆了下来,匆匆捆扎一下,再用丝棉的坐靠重新铺就,竟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抬床,四人走过来在我面前堂而皇之的将楚冰彦轻轻抱起放在上面,抬起来转身就走。
      “等等,你们要把他带到哪去?”我惶急地拦住问。
      “当然是送到大夫那里,姑娘不会以为在这深山野岭里就能治好他罢?他受伤极重,不仅要医治施针,还要有上好的伤药进行敷治,此地根本没有这个条件,不过请姑娘放心,我既允了救治就一定会守诺治好他。”适才那蒙面人在我身侧缓缓说道,轻轻挥手,四人便抬着楚冰彦匆匆离去。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半晌作声不得:看来对方有人质在手,此时更由不得我不去。
      “你若敢伤他半分,我日后定将你挫骨扬灰!”
      “姑娘放心,姑娘是我的贵客,我又怎么敢伤了姑娘心上之人?姑娘请。”那人走近,伸臂做了个请的姿式,态度谦和有礼得让人无可挑剔。
      我叹了口气道:“尊驾莫要忘了我刚刚杀了风静涵,城里是去不得的。”
      “呵,我们并非要去城里,那人就在前面不远处相候,还请姑娘移步一段。”那人恭声说道,自顾自转身,在前面领先而行。
      我冷哼一声,缓缓跟在后面。
      周围的黑衣人随之聚了过来将我围在正中,队伍半护半押的拥着我向前走去。
      人群在密林中转了几转,绕过隐秘的山坳,眼前突然开阔,出现一处官道,官道旁一队骑兵静默而立,看衣着竟像是官府的制样!
      那蒙面人带着我径直向前走去,来到一辆宽大华贵的马车前,马车四周护卫森严,见了我们过来,便自动向两侧分开。
      “主上,人来了。”那人恭身一礼,低声说道。
      “是么?真的来了?在哪里!”车里突然传来一个急切的语声,似是惊喜交集,厚重华丽的车帘被人刷地撩起,突然从车内匆匆走出一个贵妇。
      她张头四顾,目光急切的在人群中扫动,当视线落在我身上时,眼中陡然一亮,蓦地扑过来握了我的手,神情激动,眼中泛出泪光:“天哪,真的是你!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说话间,语声哽咽泪流满面。
      我皱眉打量着她,从头顶华贵无匹的凤翅宝钗看到足底镶珠缀玉的鞋履,冷冷的抽回手,口中说道:“夫人是谁?我似乎并未见过你,尊驾莫非是认错了人?”
      她绝美的脸上星眸如雾,柳眉如黛,泪痕沾湿滴落,如芙蓉凝露,似梨花带雨,美得摄人魂魄,却又柔媚入骨、楚楚堪怜:“星儿,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我是你娘啊……”她委屈地说着,玉指轻伸,再度来握我的手。
      “娘?”我微怔一下,转而冷笑,侧身行了几步远远避开:“夫人是想和我开玩笑么?我是爹娘早就死了!夫人若是得了失心疯就赶快寻医就治,莫要等患小积疾悔之晚矣。”
      “我真的是你的娘啊,你怎么不相信我!”她神情急切地追来扯住我的衣袖,眸中露出痛苦的神色:“星儿,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人世了,没想到不但活着,居然还长这么大了……”
      我任她紧紧握住袖口不放,不由得仔细端详她绝美的面容,沉吟片刻,突然拂袖一笑:“夫人是谁?缘何认为我是你的女儿?”
      “你右腿根部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红色胎记,生辰是甲寅年七月初一……你照照镜子,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当然是我的女儿!”她流泪低泣,哭得语不成声。
      我怔了半晌,呆呆地看着她的脸,老天显然一直很眷顾她,岁月丝毫没有在她精致完美的脸上留下半点痕迹,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忽然跑来自称是我的娘亲,还真是有点难以置信。不过,我的人生已经是波澜壮阔叹为观止,如今再发生任何不可思议的事,似乎在我眼中也再不觉如何稀奇了。
      闹剧,真是闹剧,我看着她确实与我十分相似的眉眼,心绪纷乱,不觉生出几分感概,世事有时如此残酷:台上火热倾情声泪俱下,台下波澜不兴枯井荒涸,是看穿了炎凉百态还是相隔太久,已淡忘了血系相亲?
      “星儿,你知道不知道娘找了你很久很辛苦……你怎么这样狠心,居然不认娘……”她哭得花枝带雨、哽咽幽怨,真是我见犹怜。
      “娘?”我茫然地低喃一句,立刻看到她眸中闪亮起来,熠熠动人神彩焕发,我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你确信你是我娘而不是我的姐姐?”
      她破泣而笑,伸臂牢牢抱住我的肩膀:“星儿是在夸娘看来很年轻么?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枉娘找了你这么多年!”
      “你到底是谁呢?”我微挣一下,挣开她的手臂,神情淡然看着她问。
      她怔了怔,眸光一黯,刹时间水雾再度泛起、盈盈欲坠:“我是你娘啊,你刚才不是已经认了我么,怎么又这样说话?”
      “我知道,娘也有名字和身份吧?我是你和夜的女儿么?你可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们父女□□,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我目光冷冷投注在她身上,缓缓说道。
      “你是我的女儿,可不是夙沙夜的!呵,星儿,你在试探娘么?他不是你的生父,你和他的事就不能算是□□罢?星儿和他的事,为娘真的不介怀,娘也曾年轻过,男女情事本天经地义,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他死的真是可惜呀……”
      我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星儿,星儿……我可怜的女儿……”一双温暖滑腻的手臂伸来将我抱入怀中,背上轻拍、耳畔低喃,被人不住地抚慰,泪眼模糊中,被那双手的主人轻柔地拉动,步履蹒跚地登上了马车。
      马车辗动中,她始终将我抱在怀中温声劝慰,我心中戒备渐去终觉疲累,遂放下心防慢慢阖目睡去。

      —————————————————剧情分割线—————————————————

      醉玉宫。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窗沿上,望着远处重重起伏的巍峨殿宇,怔怔地出神。
      “星儿——”
      身后传来一声温柔地低唤,我缓缓转头,对着从凤羽花锍护持之下款款走来的人影淡然一笑。
      “快来,把这衣服换上让娘亲看看。”
      “不要了罢,我不喜欢太累赘的物事。”我皱眉看着她手中宽大繁复的衣裙,懒懒地说道。
      “不行,你一会便要去觐见皇上了,怎么可以这样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
      “我并非他的子民,既不受天恩更不必受君命,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你是我的女儿,我大阌国的公主,我们母女相认,他赐你公主名号,愿以公主的身份来安置你,难道这样星儿也不肯去谢谢他么?”她诧然说着,一步步走近前来,伸手去抚我背后散落的发丝。
      “什么狗屁公主,以为我稀罕?他要想见我让他自己来,我可没空去拍一国之君的马屁。小斗子,楚大哥今日怎么样了?他现在可有醒来?我去看他!”我转头对着侍立在侧的太监说着,看也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向外便走。
      “星儿——你怎可如此任性?”玉妃娘娘——我的娘亲——据说是阌国最显贵的女人,此时眼中泪意盈盈,扑过来握了我的手语声幽咽。
      “他又不是我的生父,我为何定要见他?”
      “星儿,你不知道……那年我和你父皇失散,无意间遇到你的父亲,两人互相照顾便有了情意……可是我一直也没有忘记你父皇,都怪我不好,三心二意……后来便有了你,你生父他知道我有旧情未忘,所以心中一直存有介蒂,有一天竟像疯了一样怀疑我的清白,说要杀了我们母女俩,幸好这时你父皇寻来才救了我……可是我们没能抢到你……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你父皇见我伤心,到处派人打听寻找你的下落,我每天祈祷你还活在这世上,苍天有眼,你果然还活着!你不知道娘见了你有多欢喜……”
      我心中一酸,脸色略和:“我父亲,他叫什么名字?”
      “夙沙明。诶……他也算是个好人,对娘一片痴心,只是后来神智不清才会这样……星儿,这些年来他把你交给了夙沙夜,我以为你已经……竟不知你便是我的女儿,直到近来看到颐国通缉你的画像才终于知道……”大殿里回响着幽幽的低泣,缠绵悱恻催人泪下,旁侧侍立的宫女闻得也不禁转了头暗暗在眼角擦试。
      “你父皇知道我思念你,多年来一直派人到处在找你的下落,他与娘夫妻多年,恩深情厚,这次知道娘终于找到了你,立即便册封你为公主,还准你入宫和娘作伴,你这孩子却连见也不肯见他,叫娘可怎么办好……”
      我皱眉,看着她如花带雨珠泪滚滚,似是已经哭得哽不成声,终觉泄气,只好无奈地妥协:“好罢,娘别哭了,我见他便是。不过这些东西我不喜欢,我穿什么娘不要管。”实在没有兴趣戴那么重的凤冠,我最讨厌金黄的颜色,可现在身在宫中触眼皆是一片耀目闪亮,心情可想而知会有多坏。
      她当即喜出望外,止了低泣,拉着我张口欲言。
      “我要去看楚大哥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罢。”我眼见她又要长篇大论,急忙飞快地摆了摆手,逃也似的奔出寝殿向楚冰彦养病的侧殿而去。
      非是冷血,不是无情,一个人若是似我一般孤独活了十几年,传说中已经死了的娘亲和爹却一个个突然冒出来相认,别人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若要我立时生出一些濡慕依恋来,实在找不着感觉,有的,只是陌生与疏离,让人茫然无措。
      楚冰彦只是失血过多,身子倒没有大碍,经太医急时救治上药,已经开始好转,眼下已苏醒过来,突然身处如此富丽堂皇的皇宫里,惊诧之际,脸色实在是不太好看。
      虽然宫女显是已经向他解释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但是自我跨入殿中,他便凝目静静地看我一步步走近,幽深的目光中隐隐带着责问。
      “星儿,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沉着脸问。
      “楚大哥,你觉得现在怎么样,伤口还疼不?”我关切地问,坐在他身侧仔细查看他的气色,随手掀开被子去看他的伤口。
      移目间,脸上陡然间腾地热烫如火,目瞪口呆之余,我忘了所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赤裸的身子。
      他大吃一惊,慌乱地伸手拉回被子匆匆遮住身子,脸上立时泛起尴尬的暗红:“我,我没事,好多了。哎……”似乎动作过大扯动了伤口,剑眉略略拧了一下。
      我陡然醒觉,倏地惊跳起来,仓惶转身背对着他,头上热血胀涌,一颗心险要从口中跳出。眼前闪动皆是那人棕色结实的腰腹,他,他竟然在被子下什么也没穿!
      我怎么忘了,他的伤在腰腹之处着衣时不好上药,太医处理伤口时定是将他的衣物脱了个干净,而他一直昏睡未醒,自然也没有时间去着衣。我鲁莽粗心,竟然随手掀了去看……天哪!
      我竟然看了他的身体,而且,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只觉脑中昏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宫女们见了我来,早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此时宽阔的大殿里只有我和他两人,我背转了身子对着他,尴尬之极,却直觉被他的炙灼视线投来,简直是如芒在背、坐立难安!耳中的血液鼓动有声隆隆作响,四周却悄无声息,静得让人窒息。
      “星儿——”他突然轻咳了一声,低低唤了一句。
      “嗯?”我无意识地答着,心里好像几百只鼓在敲打个不停,头晕脑涨、心慌意乱,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转身面对他。
      一只炽热的手掌突然伸来握住我的,我惊得全身一震,被那火热的碰触相接,险险低呼出声。
      那只手轻轻拉着我向床侧而去,我身子虚软,腿上无力,膝后在触到床沿时陡然一弯,砰地一声跌坐在上面,到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还没有和我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成了阌国的公主?我们又怎么会进了皇宫?”他低沉的声音中隐隐似带了几分笑意,却依然维持着严肃的提问。
      “我……”我深吸口气,努力摒弃眼前脑中犹自闪掠不去的暧昧画面,勉强定了定神,强迫自己抬头看着他,轻咳一声缓缓开口:“嗯……你受了伤……然后,来人找上我们,说是可以救你,但要我去见一个人,我便随着他见到了我娘,没想到我娘竟然是阌国的玉妃娘娘,皇上封了我做公主,还许我住在宫中陪着我娘。”目光死死地盯在他脸上,竭力不去想锦被下藏着的适才所见令人震撼的‘风光’。
      “你娘?你娘不是早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她的确是我的娘,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连我身上红痣长在哪里也一清二楚。错不了,是我的亲娘。”他的手握住我的,掌心烫得像火一样,烧得我极不自在,我竭力控制住双眼,却又羞于与他闪亮深邃的黑眸相接,只好略往下移,落上他的下颌,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的牙齿雪白整齐,薄薄的唇形红润坚毅,非常耐看。
      ……
      我都是在想什么呀!
      “你怎么想?”
      “呃?我?我……我在这里呆不惯,等你的伤好了我们便离开这里,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才不稀罕。一天不杀风净华和太子为夜报仇,我就绝不会干休!”我吃了一惊,急急挪了目光对上他的,斩钉截铁地道。
      他眼中一亮,竟然露出一个笑意,眉眼略弯,脸上的线条倏然柔和起来:“嗯,一切小心,等我的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心跳蓦地停了一刹,然后又突然猛烈地狂跳,脑中昏昏沉沉地,眼前一片迷蒙中,只剩下那一双灼灼闪亮的黑眸……
      “公主,公主,玉妃娘娘来催了,她在等着您一起觐见圣驾。”殿外突然传来宫女的传话。
      我吃了一惊,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冰彦,两人面面相觑,在他幽深的瞳眸中,我分明看到自己面红耳赤的神情,眼中似乎还残余着慌乱迷茫的痴色,我急喘一声陡然跳起,已经窘得无地自容,遂急急地转身向外便走。
      行至殿门处,终于忍不住转头,目光匆匆在他脸上掠过,我勉强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示意叫他放心,然后飞快地垂目避开他熠熠闪动的眼眸,转了身随着宫女而去。
      直到走出很远,虽然明知那人已经看不到了,背上却仍是残余着一片被视线烧炽的灼热感觉,久久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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