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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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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没有写地址姓名的白信封,何紫涵十分惊喜,以为是匿名信又来了。她迅速地找到封口,找出小刀,屏声息气,生怕裁到了里面的信件,轻轻地展开重叠的信纸,气也不不出了,两眼放光。手写的?看了第一段,她才知道受骗了,这哪是匿名信,是任如风写来的情书!
她一把丢开信纸,就像那是条蚯蚓。高一时对待任如风写给她的情书全进了厕所。看到一个同学从窗户丢废纸下去,她马上把信胡乱塞进信封,横竖两下,揉一揉,趁着教室里人少,没人注意,也把它丢下去了。她想反正下面是整个教学楼的公共垃圾桶,没人会注意。任如风,阴魂不散!宁静,她曾经是那样地护着她的……
宁静把何紫涵架到了操场上 :“我们两个人是最要好的朋友,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就对我说吧!说一说,就会觉得好多了。”
看了看宁静脸上是满满的关心和等待,那份紧张的劲儿让何紫涵得到不少安慰。
她随意地沿着深红色的石子跑道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来,转过身来朝苦涩一笑:“你说,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受苦受难的吗?”
“是呀,我也常常这么想。”宁静说着,瞧了瞧紧紧攥住的右手,那儿包藏着一个同学们都已知道的秘密。
“宁静……”
“……”
“这么难受,还要活下去。”
“那个向日葵也真讨人嫌!天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只知道到处抓着个人东扯西拉,无事生非,惟恐天下不乱!我非得把她那多余的一截舌头剪掉才好!”宁静还在为何紫涵打抱不平。想起“向日葵”在厕所里的那副巴不得换个新嘴唇的表情,宁静又“卟哧”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何紫涵被笑得莫名其妙,丈二摸不着头脑。
“她已经受到老天爷给她的一个小小教训了。”宁静止住笑,告诉何紫涵。
宁静奇怪道:“教训,什么教训?和你有关吗?”
“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就直接问向日葵好了。看她愿不愿意告诉你吧。”
何紫涵嘱咐道:“向日葵,你不要针对她。”
“为什么?”宁静不明白。
“以后再告诉你原因,总之不要和她斗。”
“周笑呢,你生他的气吗?”
“开始是气他,谁叫他半夜三更说什么胡话,害得我成这样。后来,看到他成了那样,觉得他很可怜。本来我和周笑没有什么的,被大家这么一闹,倒像是有什么了。如果真的是有那么一回事,我也好想些。平白无故地,唉——”
何紫涵和宁静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也入沉默之中。面临这种状况,对于年仅十六岁的她们来讲,真的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何紫涵气恼地说:“其实,我现在最讨厌任如风!如果还是他那么多事,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如果要论罪,他无论如何跑不了头等!”
宁静听了,一反常态地没有出声。
而此时,透过教室的玻璃,周笑看到了沐浴在夕阳下的何紫涵。夕阳的余晖是斜斜的、金灿灿的,照到何紫涵左边的脸上,显得她看起来比教室里有光彩多了。
晚自习时,何紫涵取出笔盒,正准备拿枝笔,发现折叠的纸条。
一眼就能看出是随意撕下来的,只随便地对折了一下,谁写来的?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讲清楚,要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她奇怪地取出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几行字:
何紫涵:
对不起,我为我的行为向你道歉。
实在对不起。希望你以原谅我。
希望我们能做朋友。
任如风
何紫涵又好气又好笑,这事都发生四五天了,现在才来道歉,不嫌太晚了么?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莫非是忽然之间良心发现。可要说道歉,也太离谱了!出了这样的事,不说应当当着大家的面道歉,起码也要当面才行吧!如果说是觉得抹不开面子,所以改用写信的方式道歉,信封呢?信纸呢?随随便便的一张练习纸,边沿破破烂烂的,再扭上几行歪字?
下了晚自习,宁静将何紫涵带到校园中僻静的一棵树下,问道:“你收 何紫涵不明白:“信,什么信?你写给我的?”
宁静睁大双眼,说:“不可能呀!任如风说他今天会写道歉信给你的呀,难道他说话不算数?”
何紫涵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我还说呢,怎么任如风会忽然向我道歉来着。”
宁静着急地解释:“你误会了!不是我叫任如风写的。如果他不想写,我逼得了他吗?是我昨天回家质问任如风,说你因为这事很难受。所以他才写信向你道歉的。”
“哦,原来是这样,你和任如风是邻居?”
“对。”
“你接受他的道歉吗?”宁静再一次问道。
何紫涵想了想,说:“我没有那么爱记仇。也许再过几天就我就不生他的气了。说什么做朋友,还是免了。”
午饭时间,何紫涵正与宁静共一张桌子吃饭,一个人忽然插进来,在最后一张椅子上落座。何紫涵从饭碗中抬起头来一看,是任如风。
任如风笑嘻嘻地对着何紫涵:“你原谅我了?”
何紫涵点点头。
“我就说嘛,何紫涵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打不相识,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任如风是个好动的人,边说边手舞足蹈。
“我们还没那么熟吧?”何紫涵凉凉地说道。
任如风愣住,他有点儿不敢置信。凭着不错的外表以及油腔滑调,他在女生堆里一向吃得开,没想到会在何紫涵这儿碰个硬钉子。
宁静连忙打圆场:“何紫涵是开玩笑的,大家都是同学嘛!”
何紫涵静下来,埋头吃饭。
还不到一分钟,任如风就不憋不住了。他嚷道:“我说二位小姐,你们吃饭可真够专心的呀。一心一意地吃,达到专业水准了!你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这样多闷人哪!我吃饭时喜欢把说话当调料,没有这个调料,我可是吃不下饭的。”
宁静瞅了任如风一眼,再将目光向何紫涵飘去。何紫涵正将碗里的士豆片戳得吱吱响。
“那,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聊。”任如风趁着何紫涵还未发火,灰溜溜地走了。
等他走远,何紫涵吁出一口气:“终于清静了。他那嘴巴噼哩叭啦的,像放鞭炮一样。”
宁静听到这句话,笑着说:“不是你第一个这么样说他了。从小他就这样,喜欢自说自话,也不管别人想不想听。”
吃完饭,二人一起向公共洗碗池走去。
“哈哈哈!”一阵男生的笑声。
“哎呀,你真讨厌哪!开得人家身上——你看这里,我不管了!”这是一阵女生的撒娇声。
洗碗池前,众人纷至沓来,纷纷向他们行注目礼。何紫涵随意扫过一眼,那个男生不就是任如风吗?一会儿功夫他就转到这儿来了。他身旁的那位,不正是 “向日葵”吗。
她不专心于学习,每天只喜欢对着镜子。有人曾开玩笑地说她照镜子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多多了。在班上她习惯于与男同学打打闹闹,疯成一片。因此得了这么个“雅称”。
“哎,你这么早就到教室里来啃书呀?真是认真!”
“哎,我跟你说话呢!”
“怎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不可能呀,你不是说已经没什么气了吗?哎,何紫涵!”任如风一连说了好几句,奈何没人答应,倒像是他在自言自语了。最后,他对着何紫涵来了个狮子吼。
“你在跟我说话吗?”何紫涵将手中的数学书放倒在桌子上,瞄了任如风一眼。
“当然啦!不是跟你说话难道是跟鬼说话不成?”任如风嘻皮笑脸地回答。
“你就当我是鬼吧。”
任如风眼睛弯成了月芽:“那我也是鬼。我们说话叫做鬼话连篇。”
何紫涵斜他一眼,闭上嘴。
她有一大堆作业没做完,半路还冲出个程咬金。不再理会任如风,就真的一门心思看书,边看边手笔在草稿纸上写下点什么。
任如风见状,只好认输,无趣地走开了。他边走边在心里纳闷:何紫涵不喜欢吃饭时讲话。那现在又为什么不想理我呢?她倒是和别的女生不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宁静走过来,伸出右手搂住何紫涵,问道:“刚才任如风坐在这儿和你说些什么呢?”
何紫涵道:“没什么。他在那里自说自话。”
宁静轻轻地笑道:“原来是这样。”
“他这种人哪!我不会理他的。”何紫涵说。
宁静点点头:“油腔滑调。”
周笑远远地看着何紫涵。从他这个位置,只能够看到何紫涵的背影。她头上俏皮的短辫子,随着头的轻轻摆动正一上一下地跳动着。这让周笑联想到了夏日里在荷花上轻点的蜻蜓,还有在鲜艳的花朵上采花粉的蝴蝶。
从“梦话”事件到今天,也有四天了。这四天里,没有和何紫涵说上一句话。说什么呢?现在他俩是全班的焦点人物。找何紫涵,只不过给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凭添闲聊的资本。他们的乐趣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像任如风这个罪魁祸首也可以正大光明地靠近何紫涵,跟她随心所欲地聊天。而自己呢,却只能这样远远地看她一眼——还要趁着没人注意的当口!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不公平呢?
忽然,周笑觉得眼前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定睛一看,原来是同桌的手。
“你干吗呢?”周笑被人抓到正在走神,有点恼火,更何况这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好朋友同桌。
“我倒要问问你要干什么呢?”同桌恼怒地说着,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薄薄的小盒子,递到周笑面前。
“这是什么?”周笑不明白同桌的用意。
“这里面有一个人的相片,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同桌卖了个关子。
周笑奇怪地打开盒子,原来这盒子里是一面小镜子。周笑抬起头来,带着疑问望着同桌。
“你仔细地看一看!”同桌认真地说。
周笑再度向镜子望去,仔仔细细地端详:镜中的人,眼睛周围一圈都是黑黑的,黯然无光,像是抹上了一层铅笔灰,没有一点儿生气;眼皮是肿肿的,眼里还带着明显的血丝。干巴巴的嘴唇,嘴角向下耷拉着。脸色是焦黄焦黄的。这副模样好像在哪儿见过?周笑想起了建筑工地上那些衣服辨不清颜色满脸麻木不仁随地坐着的民工。如果自己穿上那样的衣服,坐到民工堆里,怕是没有人能把他认出来。
想到这,周笑浑身一颤,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他的理智开始回笼了。
同桌见他似有所悟,终于放下心来朝他一笑,周笑也回以感激的笑容。
新的一天来了。早上的太阳笑得十分灿烂。它毫不惊叹地将光芒撒向世间万物。有了这光芒的抚慰,那一排排的梧桐树也无畏地在寒风中挺拔着身躯,那一栋栋的教学楼更加庄严。人们的脸上也染上金黄色的光彩。不管是谁,都很喜欢这个久雨之后的晴天。
第一堂课是数学课,数学教师大步走上讲台,两手抱着一堆让所有学生心跳加快的试卷,脸上一股台风暴雨即将登陆的气势,阴沉得让人害怕。谁都不想和急风暴雨打交道。
“下面,我点到谁谁就上来拿自己的试卷!”数学老师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教室里一次又一次响起,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一种折磨。看来今天数学老师是打定主意非要让大伙儿都吃上一顿黄记心有余悸汤不可。有什么办法呢?也只有硬着头皮把自己当成追星的歌迷往上冲呗。
“周笑,109分。”等到周笑走上前去,数学老师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吼一声:“你每天吃的饭都变成了浆糊啊?考成这个样子!你这个班长在搞什么,上课时魂不知飞哪儿去了,考试又考得一塌糊涂。你自己好好地瞧瞧,比以前少了三十多分!你还想不想当这个班长了!”他吼完,抓起周笑的试卷朝他脸上掷去,大喝一起:“下去!”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听到数学老师挨个儿开批斗大会。哎呀,为什么教我们的会是这个四十多数的暴龙而不是隔壁班那个看来赏心悦目的“关之琳”呢?运气实在太背了!
何紫涵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怒吼,每听一个名字,她的心就绷到最高点,听到不是自己,稍稍放下心来,接着又把心给提到嗓子眼,边大气都不必出了。
“你是怎么回事啊!分数就像江河里的水,时高时低,从没个准数,光只有语文学得好有什么用,考试只考语文吗?下去自己想想这87分是怎么来的!”
何紫涵慌忙接着数学老师掷过来的试卷,急切地转向后面,却不小心撞到了第一排的桌子上。刷,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通红的。匆匆丢下句小声的对不起之后,何紫涵逃回了自己的座位。
看着试卷上那鲜红的87分,恣意地拉扯着嘴角,像是在哈哈大笑:“何紫涵,你可真是没用,竟然这么一点分数也能拿来丢人现眼。你真没用!真没用!没用!”何紫涵再也忍不住了,她伸出手把试卷猛地攥成一团,用所有的怒气一揉,越揉越用劲。试卷终于被捏成一个小巧玲珑的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