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社之恋》商川

11、天阶一顾

　　不用掰手指头，就能算到天神下凡的概率，而她竟把下凡的天神打回天上去了。
　　盯着右下角等了半天，他那召唤的小喇叭再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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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七合上电脑，傻坐着，等脑海里的喧嚣慢慢安静下来，才听到小四正拼命叫她。
　　[天国]争夺区内，几位绿衣女侠正围着江上水和梦离狂砍。

　　“左，右，快躲，左！右边又来了！”小四急得一头雾水。
　　颜七思来想去，自己平时也没结下什么仇家，但人家刀刀砍下来也不是玩笑，“小四，你惹着谁了？”
　　“她突然出现，看见我和师父就砍，不会是师父得罪人了吧？”小四忙不迭操纵着方向键，江上水躲得很狼狈。
　　[世界]梦离：女侠，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呢？
　　[世界]恶人之妇：呵，你我早就是一辈子冤家。
　　[世界]梦离：女侠，这么暧昧的话可不好说，我可是有家室的。
　　[世界]恶人之妇：我就是你家室！姐妹们上，给我砍死他！
　　帮派里的弟兄们前来支援，加上围观者众多，屏幕上密密麻麻一片名字，几位绿衣女侠渐渐不支，更雪上加霜的是，沧海如一道黑色闪电神行而来。
　　眼前这情景似乎有点熟悉。
　　“小四，你可以退到一边儿去。”
　　“可我师父快被砍死了……”
　　颜七很不好意思地说，“那恶人之妇大概是我妈妈。”

　　江上水住手了。但是梦离那边还有个血条逆生长的沧海，局势根本一边倒，眼看恶人之妇就要顶不住，颜七匆忙抓起手机。
　　[世界]沧海：休战，接个电话。
　　[世界]合欢树下有精魂：大神你靠谱点行不！
　　“快住手！”
　　电话那头传来颜七首次亲耳听到却万分熟悉的沧海的声音：“本帅好心拔刀相助，都不要？”
　　颜七脸色绯红，“江上水才是我的号儿！说起来太丢人，其实是我妈正带着她的闺蜜们追杀我那回不去现实的爸。”
　　小四极为配合地让不远处的江上水蹦跶了两下。
　　颜七分明听到电话那头沧海手中某件东西嘎巴一声清脆的断响。
　　信号断了。
　　屏幕里，黑衣沧海径直向江上水走去。

　　威风凛凛的黑衣剑士沧海提着剑，不言不语地站在身着朴素裙裤的穷秀才江上水面前，而观战区一片沸腾，真以为沧海的眼睛也装备了什么高频技能，就等着两道光柱一射，秒得江上水渣渣不剩。
　　颜七咽了口唾沫，大神，你在他脸上也看不出我的花儿来啊！想砍就砍吧，泄愤是可以有的。
　　她决心倾尽所有给小四换套能看的行头，这个造型站沧海旁边实在太寒碜。
　　小四也觉得没希望了，干脆眼巴巴地研究起沧海的装备，两眼闪光。
　　[世界]沧海：杀错。
　　才刚清这句，那一抹黑色闪电已掠过阵中，一步不差地来到梦离面前，刹那间暗红色火光升起，梦离的血条急速清空，而沧海已翩然离去。
　　[世界]洛丽塔：谁给解释一下什么情况？！

　　休战后，小四整理着装备，数着钱包里不多的银子，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阳台上的颜七已经在爸妈的连环轰炸下苦苦挣扎了一个小时，小四自认还是幸福的。
　　就算装备和衣服破烂了点儿。
　　小四歪过脑袋，黛眉紧蹙，“沧海竟然没砍死我。唉，哪天我实力够到能砍死他呢？”
　　结果沧海发来了好友邀请。

　　[私聊]沧海：你的行头让我生了眼疾！
　　[私聊]江上水：对不起，我是小七的朋友，号儿是她借我玩的。
　　[私聊]沧海：换了一棵，还是菜。
　　[私聊]江上水：真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小四性格软，但对付沧海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一枪打得刚刚好。
　　[私聊]沧海：我带你练。
　　小四几乎激动地跳起来，当即点了拜师邀请去。结果沧海拒绝了。
　　[私聊]沧海：去注册新号儿，要女的！收个男徒弟，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有什么不良癖好。
　　屏幕这边的小四绽开她那妩媚的笑脸：是，师父！

　　这么快就跟不上剧情了。颜七打完电话回来，小四正跟在沧海身后一路狂奔。
　　音乐剧剧组今晚开庆典，一姐要在KTV胡闹一夜，宿舍顿时冷清了好多。
　　窗外是漆黑沉闷的夜。夏日的空气粘腻得烦人，沉沉地压在肌肤上，已经十二点仍未能感觉到凉风。当她走到桌子前打开电脑，恍然发现她在这混乱的两个小时中把天阶一顾完全忘了。
　　验证消息：天阶一顾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这一次，她深吸了一口气，很稳、很稳、很稳地点下确定。
　　七言难书：对不起，上次是一个失误操作。
　　天阶一顾：好。
　　那一行帝王体飘出来的时候，颜七觉得心跳快了半拍。

　　即使在虚拟的网络里，他们都只是代号，但人们仍然会对那些成功而夺目的存在抱有向往。颜七当然明白，网络人气、为人处世、作风特色都是虚得不能再虚的东西，她单纯承认的只有实力。
　　手停在键盘上，得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阶一顾：首先为上次逼你离开而道歉，对不起，请你谅解。
　　1900那双神一般灵巧的手泛着柔光，那光好似从某个窗缝里泄露出来一般，沉静得令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七言难书：实话说，我很好奇你要我离开的理由。
　　等了片刻。
　　天阶一顾：你进青城，凭的仅是我一句无心之说。如果我想整顿青城里渐渐混乱的裙带关系而不被揪住小辫子的话，就只得对不起你。
　　七言难书：(⊙_⊙)？
　　天阶一顾：比如疯子进青城，也仅是出于玄傲的私人情谊。
　　一定是大叔！冷酷而无动于衷的大叔！原来自己是一座悲壮的丰碑，正竖立在疯子等人的尸骨上。至少拉了几个人陪葬，这枪躺得还算值。
　　七言难书：那现在是？
　　又等了片刻。
　　天阶一顾：简单来说，我希望你再一次加入青城。

　　颜七差点把一口水喷在屏幕上，心潮澎湃地盯着那行黑字看了好久。
　　七言难书：天神，你被盗号了？
　　天阶一顾：没有。不过你没有出名的作品，也没有人气和曝光率支撑，更没有拿得出手的辉煌历史。所以你现在这样是不行的。
　　眼前的一连串否定句让颜七看傻了眼，一颗心迅速沉到谷底，勉强定下神再看了一遍，岂止，全部是否定句！
　　七言难书：是的，我一无所有、不被承认！所以你就欣慰我不在青城吧，千万！别！管我！
　　天阶一顾：你忘了？我早就承认你了。
　　颜七涨红了脸，心中冰冷的废墟里露出火苗升腾的前兆。她很生气，为什么接受道歉的她非得被前来道歉的他牵着鼻子走？而且他从始至终都是这么波澜不惊的语调。但是——
　　天阶一顾：难道你指望我因为你无才无德而欢呼雀跃？
　　颜七苦笑，键盘上的双手优先于理智敲下了一行覆水难收的字。
　　七言难书：天阶一顾，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恭恭敬敬地为我打开青城大门的！
　　我挑衅的就是你！颜七终于暴走了。但是，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在等待的时间里，仿佛有把刀架在颜七的脖子上，刽子手的天神作势挥了好多次，却都没砍下来，让她奇痒难忍。
　　天阶一顾：我找了个公证人，所以我们赌一次吧。你若赢了，我为你建一座真正的青城。
　　颜七都没细加揣摩他的话：接受！
　　他随即发过来一条链接。
　　颜七点开一看，是一个微博主页。而他说的这个公证人，简直太可靠了。
　　古风圈元老级大神之一，音频怪物。
　　置顶微博：征集词作。
　　大神一出手，瞬间转发量上千，评论栏轰轰烈烈。而填词的原曲难度异常、足以令众人望而兴叹——中孝介的《咫尺之间》。

　　最初，古风圈没有太多专业作曲编曲，很多歌曲是直接填的中日歌曲和配乐，代表作《浮生未歇》、《小楼传说》。
　　中孝介在中国的听众不多，但是他演唱的《夏夕空》红透动漫音乐界。其人的演唱特色就是一个调儿七拐八拐，拐到听众摸不着头脑，最后还很厉害地拐出了自己的风格……当年刘德华翻唱过中孝介那首极为有名的《各自远扬》，重新填词为《红颜自闭》，完全唱成了一首普通的口水歌。以华仔的水平尚且如此，无怪乎众多一线歌手翻唱时都尽量避开他。
　　实话说，原曲的高水准、卧虎藏龙的微博、音频怪物的名号再加上这不限人数的文笔厮杀，已经让颜七感受到无形压力，但，还有个天阶一顾面无表情地在那里围观。
　　世间各种元素随机排列组合，能弄出这种场面的概率也应该接近于无限小。可是颜七还是撞上了。
　　天阶一顾：七姑娘，踩着他们爬上来的吧。
　　在颜七的梦里，宫殿的天阶上有一条总是回头的蛇。现在她几乎能清晰地看到，隔着未知长度的数据线，在网络那头，那条蛇吐了下信子，嘴角正慢慢扯起微笑。

　　颜七讨厌输。
　　她关上聊天窗口，满怀热血地打开原曲链接在宿舍公放。
　　空灵，几近透明的曲子。声线飘忽，哀而不伤：“人は，谁でも，心を运命に流され，道のひとつを选び，歩き出す，一人で……”
　　真的是山路十八弯、拐到了外婆桥，连续听了两遍，颜七也完全没听出基准调儿来。
　　“怎么是这样子的呢？”小四听着，[天国]里的江上水一个跟头用力过猛，掉在水里爬不出来，淹死了。
　　看来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工作。
　　颜七决定从头开始，第一步是翻译原歌词。
　　“中孝介，让我把你剖开看看吧。”她喃喃念着，“……无论是何人，总有无奈，随着命运流走。选择一条路吧，迈出步伐，即使，永远独自一人……”

　　也不知道循环了多少遍，她基本能哼了出来。无奈中文和日文毕竟不属于一个语系，所以转换中文填词时依旧相当难以断句。颜七不免为当年学了一半而放弃日语的举动感到后悔不迭。
　　平淡，不适合吟唱，那就该填成祈祷。
　　但还是没有思路。
　　颜七有些焦躁地敲着鼠标，难受地敲下几个字、删掉、再敲下……
　　怎么感觉，都不对。
　　“小七。”直到小四拍着她的肩膀，打断她的自艾和烦躁，将指针已转过十二点的闹钟贴到她眼前。
　　颜七长叹一声，决定来日再战。伸手关机，却有个私聊框亮着。
　　只有三句话。
　　天阶一顾（22:00:39）：我等着。
　　天阶一顾（23:10:01）：怎么还在？
　　天阶一顾（00:04:10）：早点睡。
　　那一夜的郁积之气因他的十个字，转瞬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