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社之恋》商川

27、领悟（上）

　　颜七猜测这短短一个月之间，沧海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地主阶级被工人阶级推翻了？”颜七从车窗外注视着他丑爆了的麻布裤子和做工拙劣的外套，忍住了没笑出来，“还是你的衣橱被打劫了？”
　　“没看出来这是今夏最流行的民工款吗？”沧海嘟起嘴，取下眼镜——
　　“哈哈哈！你的眼睛怎么了？”颜七注视着那对熊猫眼，捧腹大笑。
　　上次见面，他还是[天国]里走出来的本服第一高手沧海，这次好比刚刚从山沟里逃难出来，要多潦倒有多潦倒。说不定夏如沧破产了，颜七不由得为八哥的空调计划担忧。
　　“你到底上不上车？”沧海瞟了眼颜七，郁闷地又戴上墨镜。
　　颜七打开车门钻进去，眼睛一翻，阴阳怪气地逗他，“再等等吧！好不容易能见面，虽然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模样，我还是特地约了小四，她马上就来——”
　　“CA！”沧海咬紧牙关，把油门儿一踩到底，飚了出去。
　　颜七猛撞上椅背，还没来得及系好的安全带从手里飞了出去。
　　“七公主，你狠！这时候可别刺激本帅。”沧海转过头，龇着一口依然洁白的牙齿，“本帅就是专注无照驾驶十三年的马路杀手是也。”

　　七点半是日落，N市的夕阳余晖落在紫峰大厦的顶端，折射出迷眼的光辉。
　　颜七仰起头望着这幢庞然大物，一种距离感油然而生，再看看身旁虽然穿着地摊货仍然气势逼人的沧海，怀疑自己是火星来的。
　　其实作为词作者，一般情况下，颜七并没有必要到歌曲录制现场去，一般录音师也不会让词作者参与搅和后期制作，不过这次时间太紧，直接当面交流能免去网络时间延迟。虽然嘴上不饶人，她可是欣然前往的。对与自己一直纠缠不清的青城的工作室，她怎么能抑制好奇。
　　可是！作为一个网络音乐小团体，凭什么大摇大摆地把工作室驻扎在N市经济的心脏地带！
　　“看来你们对N市经济做出了卓越贡献啊。”
　　“这可不怪我！”沧海指着高空中一扇窗户，“看到那间亮着中世纪黄灯的工作间没有？据说那是我老爹老妈留给我的遗产，完全是被顾……天阶一顾强行征用的，要我说，搞个出租屋搭个临时棚就OK嘛，不过城主大人太TM难伺候了。”
　　“领教过。”颜七把沧海的无厘头打扮从头看到脚，“那你岂不是幕后老板，制作人？”
　　沧海叉着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啧！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制作人？自从本帅把衣服当出去给他们买设备，整楼的妹子无时无刻不希望本帅哪天光着身子来工作……走吧，进去了。”

　　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串名字，天阶一顾、永遇乐、染花纤影、蒿里行、文姬、玄傲、小瓦、笛雨……
　　要是真的面对面，会是什么样子呢？话说她可是被天阶一顾赶出青城的人啊！
　　颜七迟疑地跨出一步，“他……有谁在？”
　　沧海在某些方面的确细心，转身坏笑着把颜七推进去，“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最近都只有我、蒿里行、小瓦和文姬在工作，你不用担心。”

　　二十七楼1190室。
　　颜七深吸一口气跨出电梯，入眼是意式风格的隔间，两扇镂空花纹的门，旁边留白的墙上以淡墨书写“青城音乐工作室”。
　　茶色的光漏在地上、她的眼中。这里不是典雅的明清设计，而是能包容一切的后现代主义简洁设计。颜七依稀触摸到了“青城”的野心，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时空。
　　沧海摇身一变，破有教养地以标准绅士动作为颜七弯腰开门，“欢迎来到‘青城音乐工作室’。我是BOSS夏如海。”
　　颜七抬起头，被沧海带进门内的世界——
　　全崭新的高端设备很！晃！眼！很！奢！侈！
　　钢琴前坐着一个目光桀骜的青年，嘴里叼着一支铅笔，一边双手弹敲、一边念念有词，制造了工作室百分之八十的噪音。
　　落地窗前坐着一个婴儿肥的女生，紧紧蹙着眉头，面对着一叠铺子费力摆弄着二胡。
　　她身后透明玻璃后的录音室里，是一个二十七八岁正在录歌的漂亮姐姐，抬头看见沧海，突然愤怒地张大了嘴巴。

　　“给你介绍，钢琴民工祁昊，ID蒿里行。二胡女阿炳罗冰莹，ID小瓦不是破瓦片。录音室里那个鼻翼一开一合的愤怒女八婆是传说中的文姬之死，真名蔡文姬。”
　　“夏如海！你又死哪里去了！”文姬奔出录音室，疾步走到颜七面前，“你又叫我蔡文姬了？！”
　　“你哪只耳朵听到的？”沧海吐着舌头。
　　“哪只都没听到，我用我这双眼5.3的标准视力看到的！”文姬瞪着沧海，把颜七往身边一拉，一秒钟变笑脸，“别听他瞎说，我叫蔡文，和姬没有任何关系！你是沧海的女朋友？呵，你小子竟然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我是颜七，ID七言难书。”颜七提着的心都被文姬放松了，微笑着大方自我介绍。
　　钢琴声停下来，二胡声也断了，蒿里行和小瓦同时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笑起来。

　　“传说中的七公主？”小瓦放下二胡，一蹦一跳地走过来，“可惜城主今天不在——”
　　“咳！”沧海打断了她似乎即将泻出的话。
　　“我是来完成剩余四首歌词的，希望和大家堆在一起效率会变高。”颜七只好自己缓解尴尬地气氛。总觉得大家的态度奇特，好像有什么隐情，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三步外的蒿里行已经盯得她发憷，点点头，说了声“怪不得”，转头继续在钢琴前叮叮咚咚。
　　“我踩地雷了？”颜七偷偷问文姬。
　　文姬神秘地一笑，“非也。”

　　[天国]测试服使用的四首新主题曲分别是《藏剑》《幽冥》《浣纱》和《红尘祭》。
　　其中最重要的，绝对是操作难度最高、使用人数最多、高手人数最少的剑阁的主题曲《藏剑》，沧海即属于这一门派。《浣纱》是女性心理描写较细腻的曲子，不存在难度。《幽冥》是鬼派主题曲，梦离就是这一门派的，深受其害的颜七确定自己写起来得心应手。至于online游戏的第二期主题曲《红尘祭》则偏于口水歌风格，只要思路顺畅即可。于是颜七果断把《藏剑》提到了工作单第一位。
　　九点四十五。
　　“对吗？”蒿里行的手指快速地在黑白键盘上动着。
　　颜七侧过耳朵，“不对。”
　　“再来一遍。”蒿里行极为耐心地弹到第二十一遍。他右眼角那颗美丽的泪痣让颜七强忍掏出破手机的冲动。
　　唉，工作。颜七在心里默数着节拍，摇头，“还是不对。”
　　联合工作的确比独自一人锁在宿舍里憋歌词效率高，在过去的一个小时内，颜七竟搞定了主歌，但副歌第一句一开始的节奏就让她颇头疼。
　　“我感觉没问题，但有时候又感觉有问题。”小瓦竖起耳朵，“懵了。不要再给我听，再听到这一句我都想吐了。”
　　颜七求助地看向沧海，结果抬头就看见他正背着身子趴在电脑前，耳朵里耀眼的红色耳塞。
　　“现在是，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求人不如求己，颜七只好伴着蒿里行手下的音乐唱出来，“但我觉得应该是，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我觉得你是对的。”蒿里行擦了把虚汗，起身径直走到沧海身旁，一把扯下耳塞，“BOSS，去，把城主找来。”

　　沧海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大手一挥，“找他干嘛。你们觉得错了也行，不就一个小小小小的细节？听BOSS的，就照你们的来好了！”
　　“我是不会改他的谱子的，这是原则问题。你要是不想横尸荒野，最好也不要乱改。马上给他打电话。”蒿里行直把沧海踢起身。
　　沧海看了眼颜七，眼神闪烁，“这样吧，你负责改，我负责横尸，够意思吧？”
　　颜七很好奇，“难道你们从没改过他的谱子吗？”
　　“不是不改，是没有必要改。但我今天认为这一句的细节是他错了。”蒿里行直摇头，“你到底打不打电话？”
　　沧海磨蹭到落地窗前，“我不。”
　　颜七断定沧海有古怪，平常他绝对是对细节负责任的人，何况文姬眼里一直有种看热闹的神采。她费力追着他躲避的目光，“沧海，你干了什么亏心事？”
　　“怎么可能——”
　　“啪嗒！”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紧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快速走进门，“《藏剑》的谱子有一段节奏不对。”
　　颜七的眼角里，沧海帅气的脸瞬间苍白。

作者有话说

　　凌晨三点，我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