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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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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的,王爷忽然问出这种问题,莲卿一口热茶全喷到了整齐排列的地砖上。
“咳咳,启禀王爷——”莲卿趁擦水渍的空隙搜肠刮肚,她自小生活在岛上,实在不知南疆的民俗,只好临时编一段,反正王爷也不会真的去查,“在我们南疆,男子向心仪的女子求婚时,需要采集九十九中不同的时令鲜花,摆在姑娘的窗前,味道要够香浓,颜色要够艳丽,姑娘才会答应。”
“嗯……”王爷沉吟了片刻,不知想起什么先自笑了出来,“莲卿应当是寒窗苦读数载,不曾考虑过儿女情长之事。家里可有催促成亲?”
“这……莲卿上有两个哥哥,家里并没有催促的意思。”
“方才本王途径钦天监几位大人房间,今年紫微星大亮,红鸾星动,卿不久该有桃花运了。”王爷淡笑,眸子里有什么奇异的神采,莲卿一时看呆了眼,也跟着傻笑起来。
“看你倒像是一副欢喜的样子。”王爷搁下茶盏,凝视着莲卿。
长睫遮掩了月光,漏下几丝清辉,目光坚定沉静如深海浮冰,瞳孔却是泛着温润光泽的琥珀色,白皙的面孔有着传说中神祗的俊美和尊贵,笑容里却又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莲卿仿佛着了魔,一声不响地看着眼前矛盾又迷人的男子。
原本盖在膝上的薄毯不知何时滑落在地,莲卿虚空中抓了一下,只攥住了一把微凉的空气。与她对视的王爷忽然靠的极近,弯腰帮她捡起薄毯,抬头时发梢擦过她的手臂和肩头。莫名就泛起的酸涩如春水,喀拉一声,冲破透明冰雪的桎梏,在心底破碎奔涌,挥之不去。
起初莲卿只觉得心内惆怅难解,万般情绪低回婉转却转瞬即逝,然后便是剧烈的刺痛。她茫然地抓着心口,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王爷察觉到她蓦然绷紧的身体和苍白的面色,急切地凑近前询问。
“没事,莲卿身体不适,王爷还是早回吧。”电光火石间,她反应过来是什么,急忙推开眼前的王爷,转身跑回房间锁上了门栓。
明亲王原地犹豫了一下,快步走到门前,隔着一层门板,他知道莲卿正靠在上面。
“你……好好歇息,这几日早朝不用去了。本王改日再来看你。”说罢,转身迈进灯火阑珊的夜色中。
莲卿靠着门板,慢慢蹲下身子。心口的刺痛还在,额上片刻便满是豆大的汗珠。她想不明白,丹尘蛊为何方才会发作,她并没有背叛教主啊。
次日清晨,没有内侍来唤她早起上朝,莲卿蒙头大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前日洒她一身水的小宫女翘儿正弯腰在榻前收拾她的干净衣物,见她醒了,欢喜地走过来欲扶她起床。
“你,你怎么在这儿?”莲卿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乍然有人在自己床前走动让她很不适应。
“莫大人,是明王爷吩咐翘儿来照顾您,说您不适应泰山的水土,身子不舒服。”翘儿见她不习惯被人伺候,退后了一步,乖巧地回答。
“哦,其实不用这么大动干戈的。”莲卿揉揉昏沉的脑袋,心想王爷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这往后换衣沐浴都不方便。
“除了奴婢,王爷还赐了两个侍卫给您。”翘儿边说边打开窗户,明亮的晨光刺的莲卿眯起了眼,窗外院子里站着一蓝一碧两个身影。
“属下羽林卫少将左云参见莫大人。”蓝衣男人先行礼,随后碧色衣衫的冷面女子也开口道,“属下羽林卫副将左馨岚参见莫大人。”
这下莲卿彻底傻眼。王爷这架势,是保护自己还是看守自己,这么一大票人围着,该多不自由啊。
“呃,二位将军,小官不敢当不敢当,快请起吧。”开玩笑,他俩官职都在我之上,还要给我行礼。莲卿尴尬地坐在床上,忙让二人起身。
“王爷呢?现下早朝该结束了吧,怎么没见他过来?”莲卿在翘儿的帮助下穿戴洗漱好后问左家二兄妹。
“属下不知,王爷说这几日有事,没时间来看望莫大人,叫我们保护好莫大人。”左云答道。
莲卿默默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担忧。认识王爷这么久,虽说自己无权过问王爷行踪,可是他好像每次都会主动告诉自己,这样模棱两可搪塞过去还是头一次。
莲卿的直觉总是很准,她很小便知道这一点。
还是孩童的时候,比她年长几岁的容端蕴俨然是一个慈爱的大哥哥,每次从京中回到徙花三岛都会给她带时下小孩子中流行的玩意儿。沈嘉佑却总是揣着妄图培养自己风流公子哥接班人的热情,带她流连在各门派漂亮的姐姐们之间。
二人常常因此争吵,仿佛莲卿是他们二人的孩子。沈嘉佑漫不经心地调笑容端蕴对莲卿母亲般的关怀,戏称他为“容妈”。容端蕴却总是不以为意,只露出温和的微笑。在这样的矛盾教育中成长起来的莲卿,养成了自己的世界观,那便是吃喝玩乐找沈嘉佑,生活起居找容端蕴。每次只要她生病,容端蕴必然会第一时间赶回来,亲自煎药照顾她。
有一回,教中押回来一些俘虏,他们中有些人染了时疫,传染给了莲卿。当她烧的满脸通红迷迷糊糊被抬回房间时,还不忘叫身边的菡萏姐姐去找容端蕴。
可是,生病的几天里,容端蕴始终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莲卿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她无法忽视的程度。她不顾姐姐们反对,爬起来寻找容端蕴,却在教主的后花园中见到了令她作呕的一幕。
教主将裸着上身的容端蕴捆在柱子上,石桌上摆满烟雾缭绕的施蛊器皿,她眼睁睁看着容端蕴的左胸口被划开一条巨大的口子,教主将几只肉眼可见还在蠕动的黑色虫子放了进去,那些虫子遇血即化,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被身后的菡萏姐姐捂住了嘴巴,只剩一双大眼睛落了许多滚烫的眼泪。
虽然后来她知道了那些虫子便是丹尘蛊,自己甚至也被放入了一条,却始终忘不了容端蕴仅仅歇了两天便赶来看她,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还硬撑着对她露出温暖的笑容。
许多年过去,她已不再是个生病了还需要人陪的孩子,内心深处的不安却始终无法挥去。或许自己无根无依,不像别的女孩有着家人的庇护,时时有身后便是万丈悬崖的紧张感。
这次的忧虑没有来源,却非常强烈。莲卿夜里辗转数次无法入眠后,终于忍无可忍一跃而起,披上深色衣服踏出房门。
守在门外的左家兄妹双双回头,露出叫你别出来你还乱跑的表情,将她生生逼了回去。
唉,硬的不行,只好欺负软的。第二日莲卿涎着脸凑到正在给自己绣手帕的翘儿身边,向她咨询王爷的行踪。
毫无城府的翘儿眨巴眨巴水灵的大眼睛,皱眉思索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道。
莲卿看出来这是个有缝的蛋,急忙使出平时人前很少用的神功——摇头摆尾撒娇大法。没想到迷恋莲卿的翘儿正吃这一套,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同时,将王爷的秘密行踪说了出来。
其实翘儿也只是偷偷听到左家兄妹交谈才知道一点,故也说不明白。莲卿懵懵懂懂的,却暗自下决心要探个究竟,以免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王爷遭到芙景细等人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