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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雾锁皇城 ...

  •   天蒙蒙亮,薄雾笼罩着整个皇城,一辆轻便毫不起眼的马车响着铃铛向宫门口驶去。

      “停!”宫门守卫喝道,双戟交叉,拦住了去路。

      赶车的是一个穿着褐色服饰的少年,他一手紧拉缰绳,马车稳稳停在了宫门前,一手横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全然一副护卫的姿势。

      守卫走近前,狐疑的打量面生的少年和马车,盘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可有出宫令牌?”

      慕颜一手撩开厚实的帘子的一角,一手递出一面小巧的金制令牌,令牌上的月形宝石闪耀着浅蓝色跳动的光芒。

      守卫乍见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面上也为之色变,忙退到一旁,挥手放行,道:“开宫门。”

      高大厚重的朱漆宫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宫外的世界一点一点展现在少年眼前,眼波慢慢沉寂下去,翻涌着难掩的复杂神思。

      薄雾散去,金色的阳光洒泻在巍巍如山的城墙,身后庄严肃穆的大红宫门复又阖上,慕颜放下侧帘,纤手反反复复摩娑着那面金牌,任那冷意从指尖往全身传递,汇聚到心头,

      桃树下,身随风,剑在手,刚柔并济,若行云流水,又迅疾无比,剑尖幻起无数银白的剑花,在天地间荡起一股微风,一时间只见那粉红的花瓣漫天飞舞,乌黑的长发肆意挥洒,精妙的招式变幻莫测。

      慕颜屏住呼吸,眼都不眨一下,静静的凝视着在花雨剑光中,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身影。

      她的脑海中突然蹦出几句诗词“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满座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是高坐龙椅坐拥天下的父皇,还是眼前舞剑的男子和他背后那手握天下兵权的萧氏一族。

      她渐渐蹙起灵秀的黛眉,面露忧色,自古皆是掌兵权者得天下,时至今日,恐怕父皇多半也是迫于无奈,这表面看来是父与子的相争,实质上已是皇权与兵权的交锋。

      忽的,长剑鸣响戛然而止,舞剑之人一个翻身正立于空中,轻飘飘落下,剑尖一端,穿透数瓣落花,手腕一转,花瓣碎为片片,空刷刷的收回剑鞘,脚也站稳了地面。

      持剑男子大步向身着素色碧纱裙的少女走去,俊美无俦的容颜露出不悦之色。

      “晚晚,你怎么偷溜出宫了?”男子语气中隐含责备之意,犀利的眼神却是投向她身后清峻冷淡的少年。

      “我……不是偷溜出宫的。”为了证明,她从怀里掏出金牌,冲男子一晃。

      “月龙令!” 冷静的双眸里闪过一丝讶异,萧毓梵追问道:“你从何处弄来的?”

      “弄?”慕颜冷哼一声,讥讽道:“莫不是认为我偷来的?可惜不是,让你很失望吧。”

      闻言,萧毓梵面上似乎多了些轻松了然神色,转念一想,看来这丫头还不知道月龙令真正的用途,只单纯的将它当成了通行令牌,这样也好,免得被她乱用,惹出大麻烦。

      “你出宫的事姑母可知?”看她简便装束以及随身只带了慕夜一人,萧毓梵已猜出她定是瞒着宫里人悄悄出来的,却仍问道,一边将剑递给了家仆。

      慕颜抿嘴不答,倔强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与她年龄不相符的一种老成和持重,一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样儿。

      “罢了,你找我所为何事?”萧毓梵自觉好笑,无奈道。

      慕颜的眼神瞬的黯淡了几分,开口道:“朝堂上自请出战,没想到表哥你有这番鸿鹄之志,愚妹心中有几个疑惑,特来求教。”

      萧毓梵哂然一笑,道不尽的俊雅飘逸,风流倜傥,说:“晚晚应该听过吧,好男儿志在沙场,马革裹尸骨也香。何况我们萧家世世代代一片赤诚的报国之心,天地可表,日月为鉴。”

      说完,又补充道:“这次二殿下受人挑唆,起兵谋事,实在有违君臣父子伦常,我知道,你是担心他所以才来的吧?”

      “数日前,皇兄曾秘密上过一份奏折给父皇,那份折子上罗列了萧家数条罪状,私扣粮饷,拥兵自重,结党舞弊,等等,每一条都是死罪,而且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慕颜沉着的一一道来,如愿看到他的表情由淡定变得僵硬,再变成惊愕,浮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你还知道什么?”他的面色迅速恢复正常,眉眼一挑,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问道。

      慕颜长翘的睫毛垂了下去,微微有些抖动,忽然猛的张开眼,露出慑人的精芒,道:“不出两日,就有十三位大臣联名上折子,弹劾二皇兄,罪名同样是”话音骤然顿住,凝视着他,缓缓启唇道:“意图谋反,这应当就是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毓梵长笑一声,眯起了双眼,笑意盈然的打量着慕颜,似在重新审视一个不一样的她。

      暖风轻拂,桃花片片,粉红的花瓣飘落在曳地的碧色纱裙上,衬得她粉黛未施柔嫩的面颊越发娇艳,整个人无形中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气息,空灵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只那眉间的冷意平添了几分如月般的高洁气质。

      一旁的褐衣少年如在无人之境,两人的对话概不入耳,手握一把小巧的刻刀,低着头专心的雕刻着什么。

      他轻咳一声,收回有些失神的眼神,声音变得低沉,道:“看来公主你知道的不少,只是你光看到了表面,朝堂上的纷争远比你想的要复杂,要残酷,也更加迷人,就像笼在清晨的薄雾中,似明非明,似清非清。”

      慕颜一愣,露出深思的表情,说道:“你想告诉我,外祖、舅父和你都与此事无关,对吗?这些都只是凑巧,都只是我多心?”

      “信或不信在你,公主,时辰不早了,还是尽早回宫为好。”萧毓梵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欲多费唇舌,毕竟有些事还不到与她说的时候。

      “等等!”慕颜出声阻道,急急向前几步,挡住他的去路。

      咫尺相望,四目对视,他黝黑的眼底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柔情,略带宠溺与无奈道:“你还小,这些事情不是你能插手解决的。”

      “我不能,可是你能,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慕颜说道,精致的脸庞露出狡黠的笑容,比桃花还要炫美。

      细碎如流金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棂,光束中淡淡的浮尘清晰可见,飘荡在空旷的露华殿内,薄雾似的帷幕纱帐随风飘舞,一袭织凤纹的紫色鲛绡纱裙,云鬓高卷,倾城华颜的萧后坐在一张紫檀雕云蝠几案前,神情冷肃,听翠浓将各宫需添置的衣物、器皿一一报上。

      “飞霜殿的玉昭仪需雪绫绸缎三匹,新到两个宫女两个太监需四季宫服,各四套,白玉碗具六套,翡翠扇坠两枚。”

      萧后微微一点头,翠浓会意在册子上勾了一笔,继续道:“德妃娘娘上好紫玉钗……”

      “她要的都给她,今后也如是。”萧后挥挥手,打断道,德妃与她差不多时入宫,此后并无所出,亦不受宠,为人虽善于逢迎,但尚算本份,何况已身染沉疴数年,时日无多,不免心生几分感慨唏嘘。

      这时,只听一声“娘娘”,翠微匆匆入内,躬身唤道。

      “出了什么事?” 萧后优雅的掀开碗盖,拨弄着浮在上面的三两片茶叶,轻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禀娘娘,宫门守卫刚刚来回报,公主殿下带着个随从,驾车出宫去了。”翠微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

      萧后重重的盖上碗盖,溢出数滴茶汤,凤眸瞬间凝结成冰,散发出让人畏惧的寒意,说道:“几时出的宫?”冷冷的,没有丝毫起伏的音调,让翠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辰时一刻。”翠微答道,接着别有深意的补了一句:“娘娘,公主寝宫那边并无人来禀告过。”

      回完,对上了一旁默不作声的翠浓投来的责怪的目光,翠微的嘴角浮现一抹不屑嘲讽的笑容。

      “咣当”一声,翡翠茶碗落在玫瑰红色大理石地面碎成散片,滚热的汤汁四溅开去。

      巍峨高耸的夕月阁,可以将整座皇城尽收眼底,白云朵朵漂浮在头顶, 彷佛一伸手就能采撷到,慕颜手扶望台边缘的雕云白玉栏,往远处眺望,旌旗万卷,鼓角齐鸣,雄伟庄严的点将台上,器宇轩昂的皇朝天子,迎着猎猎风声,宛若天神,一派王者风范,面对着甲胄齐整的十万军士,宣读了平叛诏书,赐剑绶印,亲披战袍。

      当排山倒海的三呼万岁声响彻云端,冲天的号角长鸣声吹响沙场战歌,有如一块巨石猛然重压在心间,几乎透不过气来,随之一股冰冷寒意游走全身,她的手不由紧紧抓住了栏杆。

      身后响起一个悠悠的声音,缥缈而伤感“呵呵,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至高无上的权利下都是累累白骨,皇妹,你怕吗?”

      “在这世间,帝王是最接近于神的一种存在。万民像蝼蚁一样匍匐在他们的天子脚下,希望获得庇佑,神有大爱,天子也必须至公无私,君非无情,乃是忘情。我怕吗?该怕吗?”慕颜默默在心中回道,面上流露出悲凉的微笑。

      一转头,人已消失无影,只空荡荡的亭台上萦绕着似有若无空白的叹息声。

      又是那片菊海,层层金浪,风吹起漫天飞舞的花瓣,长发及地的白衣男子,依旧低垂着头,横箫而奏,低沉忧伤的旋律久久回荡。

      “你是谁?”慕颜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为什么不说话?这是哪里?”她环顾打量着四周,一边小心翼翼的向他走去,一边问道。

      慕颜感觉走了许久,和他的距离没有拉近,十分的诡异,想了想,索性站着不动,大声喊道:“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乐声嘎然而止,男子缓缓抬起了头,慕颜屏住呼吸注视着,渐渐放大的瞳孔里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都在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啊!”慕颜冷汗涔涔从梦中惊醒坐起,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剧烈跳动不止。

      “殿下,又被梦魇着了?”彻夜守着她的依兰问道,和几个宫人团团围在床沿。

      依兰的眸间布满忧虑,已经是第九个夜晚了,殿下几乎晚晚被梦惊醒,用她擦拭着汗水,奇怪道:“怎么安神茶一点不见效?殿下,还是宣太医吧。”

      “不,不用。”慕颜慢慢等心跳平复,冲依兰歉疚的笑笑道。

      慕颜起身,披上白貂披风,走向案几,众人亦步亦趋紧跟着。

      她推开书册小心地抽出一轴画卷,徐徐铺展开来,墨香扑鼻,纤指一一抚过画卷上每个人的面容,似要将其深深镌刻在心。

      良久,那张俏脸上露出复杂神色,黑眸渐渐变得深邃幽沉,诉说着一种坚毅决然的信念。

      黑暗慢慢消散,又是一个早晨,皇城隐没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天空洒下沥沥细雨,滴滴答答的打在琉璃瓦上,也打落了一地的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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