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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乍暖忽寒 ...

  •   慕颜策马扬鞭,想象着自己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猎猎风声在耳旁呼啸,轻盈快意,无拘无束,挣脱重重羁绊,剧烈的心跳声伴着马蹄声与天地融为一体。

      骑射场一角,悄然而立着一个纤弱恬静的女子,一袭水蓝色宫装,云鬟轻挽,淡扫蛾眉,唇畔噙着一抹柔笑,温柔的眼眸始终牢牢注视着马上粉红娇俏的身影,那一路洒下的串串银铃般笑声,像是承载着无限的欢乐和希望,飞向那广袤的天际。

      在那女子身旁还立着一个小太监,他面露难色,踯躅片刻,上前一步对着女子低声道:“兰姑姑,皇后娘娘有请公主殿下,您看?”

      女子视线须臾不离慕颜,头也不回道:“难得今日夫子称病,就让公主再骑一会吧,娘娘那误不了的,放心吧,小公公。”

      元宗二十八年隆冬,天子亲点以学识渊博著称,尤长于史学的国学院院首朱则之,作为爱女的启蒙授业老师。

      元宗二十九年初春,镇守一方德高望重的锦霄王萧云山亲自到京,面君述职的同时贺公主拜师之喜,带来了大批珍贵的礼物,其中一样正是她□□的爱骑“一点红”,毛色纯白,如绸缎般在阳光下映射出让人不敢逼视的光华,额际一缕火红的鬃毛,十分特别。

      慕颜骑在马上,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声名赫赫的锦霄王,那是在母后摆设的家宴上,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原以为武将出身骁勇善战的外祖父会像小说里描写的那般,身长八尺,长相魁梧,力能举鼎,没想到竟是一个面容慈蔼的普通老人,唯一特别的是他的眼神,世故饱含精光,一如她的母后,两人相见之下格外投缘,原本只打算逗留一个月的老王爷,为了心爱的也是唯一的外孙女,足足待了三个月之久,在这期间不仅教会了她骑马和打猎,一老一小还培养出了极深厚的感情,直到接到前线的紧急军报,方依依不舍作别。

      “兰……”慕颜猛地直立起上身,屁股离开马鞍,兴奋的朝她挥手示意,吹弹欲破的小脸上泛出暖暖的浅红色。

      “啊!”小太监一声惊呼,面色发白,颤抖的指着道:“公,公主,危险。”

      “没事的,小公公,请放宽心。”依兰神色不变镇定的说道,轻挥着如云的宽袖向她示意。

      只因在慕颜身后,如风驰电掣,驰骋着另一匹骏马,那马上少年神情专注,身姿矫健,动作舒展,护卫着前方的少女。

      慕颜刻意放慢速度,未见后面那人赶上,索性一抖缰绳,与小主人心有灵犀的爱骑欢快的撒开四蹄,猛跑起来。

      她心里暗暗得意,这下可把木头给甩开了,谁知一回头,如冷泉一般清峻的面容,近在咫尺,有些凌乱的发丝随风张扬,不显狼狈,反倒散发出一种狂狷的气息,让她不由怔愣了片刻,马速也放慢了下来。

      身后的少年,像风,来无影,去无踪;像云,摸不到,看不透。

      曾以为他贪财爱利,气恼之下将能收集到的珠宝玉器全送到他面前,却被视作一堆粪土,弃之如敝屣。

      曾以为他无情无义,懊恼之下躲过众人藏身在僻静的观星阁中,却是他最先找到了自己,一步步将扭伤脚的她背回了寝宫。

      “木头,我们来比赛吧,谁输了,谁就把今天兰炖的药膳全喝光。”慕颜说道,马鞭一指前方,脚一点镫,双腿把马夹紧,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策马疾奔到依兰近前,她用力一勒缰绳,爱马长嘶一声,打着响鼻,停住了脚步,四蹄在原地刨着,轻轻一纵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兰,木头输了,今天的木瓜生鱼汤都归他了。”慕颜微微仰头,身量在这三年间抽高了不少,差不多快够到依兰的鼻尖了,慧黠眼眸闪动着调皮的光芒,逐渐褪去稚气的脸庞,越来越像她的母亲,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会出落得何等动人心魄。

      依兰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嗔怪道:“公主,木头可不能喝,那是给你准备的,木头我另给他炖了清热去火的冬瓜鲩鱼汤。”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慕颜心下懊恼不已,悔不该把前世记住的一些美容养颜煲汤配方,一个不落的都告诉了她。从最初的半信半疑到现在的深信不疑,煲汤的手艺是越来越好,惹得其他宫里的都慕名来讨方子。

      慕颜忍不住瞅了一眼自己平坦还未发育的胸部,欲哭无泪,这简直就是拔苗助长。

      她粉颊鼓起,俏唇一嘟,不悦道:“人无信不立,木头输了,汤就是他的了。”转过身,对着执马绳的少年,说道:“兰,你看,木头都不出声,说明他已经接受了。对吧,木头,嘿嘿”贼笑了两声,滴溜溜的眼珠不安分的在少年胸前转来转去:“都是进补嘛,都一样,一样的。”

      依兰宠溺又无奈的摇头,含笑的眼光落在始终低垂着眼帘,一脸沉静刚毅的少年身上。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已等候多时了。”突然有人插话道。

      慕颜这才留意到依兰身后恭敬的站着一人,正是母后身边的传话小太监,眉峰微蹙,心情一下变得很低落。

      少年将缰绳递给马倌,走上前,个子比她高出了足足有一个头,眉目间的青涩也褪去了大半,却依旧凉薄。

      母后自太子哥哥过世后,整个人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现在的她简直就像个严肃认真的教导主任,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实在让她头疼,真是不想去面对。

      慕颜苦着一张脸,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看依兰又看看木头。半晌,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说道:“兰,木头,你们陪我同去吧。”

      露华殿外,春意盎然,戴了顶小金冠,着锦衣绣服的皇太孙慕维,双眼蒙着条纱巾,开心的在和几个宫女玩躲猫猫。

      “小殿下,奴婢在这。”一个宫女用清脆甜美的嗓音唤道,诱导着小人儿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可当小手快要触到衣襟时,却又轻轻侧身躲开了。

      “呵呵,在这边,小殿下。”他的背后响起另一道欢快的声音。

      慕维隔着纱巾,只觉几道身影飘来荡去,扬起唇角,发出咯咯的笑声,挥舞手臂追逐着。

      草木萋萋青,蔷薇含笑开,彩蝶翩跹舞,清泉叮咚响,芳菲满庭香。

      宫殿的主人斜倚在雕花贵妃椅上,乌发垂地,玉手托腮,慵懒而妩媚,沐浴阳光下散发着尊贵摄人的气息。

      看着眼前一派童真童趣,皇后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过了许久,凤目微微上挑,面露不悦之色,向身边一个年纪稍长眉目清秀的宫女询问道:“翠浓,小寇子去了有多久了?”

      “回娘娘,两个时辰了。”翠浓举目望向骑射场的方向,沉吟片刻,面带凝重回道。

      皇后勾唇一笑,只那笑意未达眼底,说道:“这小子年岁越长,胆子是越发大了,去请公主竟把自个弄得没影了。”

      翠浓心一惊,不敢作答,远远看到一队人马行来,忙喜道:“来了,来了,娘娘,公主殿下来了。”

      慕颜迈着小步走在最前方,身侧紧随着满头大汗的小太监,一个是恨不得永远走不到这条路的尽头,一个是恨不能插了翅膀飞回到主子那覆命。

      “抓到了,抓到了。”慕维欣喜的直叫嚷,一只小手紧紧拽着慕颜的腰带,一手扯下蒙眼的纱巾。

      慕颜浅笑盈盈的看着那由一脸错愕化作惊喜的宝贝侄儿,伸手捏了把他胖乎乎的小脸蛋,道:“□□熊,你怎么又长胖了呀?”

      “姑姑”晶亮眼眸闪着兴奋的光芒,慕维双手环抱着慕颜的纤细腰身,圆滚滚的小脑袋不住的在她胸前磨蹭:“维儿好想你啊。”

      慕维的母亲太子妃欧阳芊芊,在太子猝然离世后的一日夜晚,于东宫内引火自焚,以身殉夫,父皇和母后俱悲痛不已,破格以皇后之礼厚葬她,而他们唯一的孩子,同时也是皇朝第一继承人的维儿,便由母后亲自抚养。

      “翠浓,你把小殿下先带回寝宫,本宫有话要对公主说。”皇后说道,语调庄重而遥远,打断了他们难得又短暂的亲热。

      “不要,我要和姑姑在一起。”慕维撅起小嘴,死死抱住慕颜不放道。

      皇后一个眼神示意,侍立一旁的宫女齐齐上前,伸手来拉,要将他俩分开。

      “好维儿,你先和她们进去,待会姑姑就来找你玩,好吗?”慕颜拍拍他绵软的小身子,安抚道。

      慕维犹豫了下,又回头看看众人的表情,随即一脸认真仰头看着她道:“好吧,可是姑姑,不许骗维儿哦。”

      “一定,姑姑不骗你。”

      维儿一走,慕颜即刻上前,婷婷拜倒,恭敬的说道:“对不起,母后,儿臣来晚了。”

      皇后注视着这张越来越酷似自己的脸庞,仿佛岁月倒流,青春重现。不自觉流露对往昔的追忆和些许伤感。

      可随即眼神一转,目光犀利的瞥了眼她的身后,缓缓道:“颜儿,起身吧,母后不怪你,倒是有人向天借胆,敢将本宫的话,不当一回事,小寇子。”

      “奴,奴才在。”小太监颤音回道,瘦弱的身子不可抑制的狂抖起来。

      “下去领二十板子。今后再敢延误,绝不轻饶!”皇后不再看他一眼,继续将目光停留在爱女身上。

      “谢娘娘。”小太监吓得脸色发青,仍勉力谢恩,转身离去。

      慕颜吃惊的看着眼前一幕,急道:“母后,不怪他,是儿臣……”话未说完,便被皇后打断道:“再上前几步,让母后仔细瞧瞧你。”

      皇后拉着她的手,打量了半天,满意的说道:“嗯,气色不错。”侧过头,看着不远处立着的水蓝身影道:“依兰,本宫真要好好谢你,把公主照顾的很好。来人啊,打赏。”

      依兰上前一小步,接过一只玉如意,晶莹剔透,通体碧绿,诚惶诚恐下跪道:“谢娘娘赏赐。”

      这时,皇后拉着慕颜的手忽然松开了,芙蓉美面上浮现出如花般的笑容,说道:“母后没想到啊,我的颜儿这些日子才学精进了不少。”

      啊,慕颜心一惊,只听她接着道:“翠微,把公主新赋的诗给本宫再念念。”

      “是”一人应声,展开手中的卷轴,朗声念道:“卧梅又闻花,卧枝会堤下。邀闻卧石碎。”

      “别念了。”慕颜猛地提高了声调喊道,惴惴不安,一脸局促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母后。

      “颜儿,为何不让念下去,母后很喜欢你写的这首诗,情景交融,意境无限。如此佳作,也应让你父皇品评一下。”

      惨了,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拿前世听到的一首诗来作弄夫子的戏笔会传到母后这,看来有麻烦了。

      皇后神色一凛,严肃道:“依兰和夜,两人你选其一,上前领罚。”

      “啊!”慕颜惊呼一声,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回身护住二人,道:“母后,这是我的错,为何要罚他们?”

      “教管不严,理当受罚。”皇后说道,语气坚定,不容否决。

      慕颜恼了,握紧拳头,激动的说道:“没道理,这诗是我写的,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再怎么也轮不到木头和兰啊,母后,真要罚的话,你就罚我吧。”

      皇后长长的睫毛如阴影般覆下,雪白的纤手拢了拢头发,与她对视,一字一字吐道:“从今往后,凡你犯的过错,母后都不会罚你,要罚,就只罚你身后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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