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探案说情系列》Mr.DC

24、黄玫瑰

　　星期六傍晚，临近购物中心的103路公交车终点站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目测整个队伍至少有一百五十人。虽然已经有一辆车停在站点，车上也还有空间站人，却没有人继续上车，因为那些排队的人大部分要么是逛了一天街，要么是加了一天班，都已经累得要死，一点也不想买站票回去，所以宁愿多等一段时间，直到有座位才上车。

　　其实，排队的人之所以那么多，不只因为是星期六，以及傍晚的时段，还有一个原因是103路公交车途径两所综合大学，其中一所正好在另一个方向的终点站附近。

　　此时户外温度很低，不少人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冻得不停原地跺脚，还时不时发出诸如“怎么还不来车？”“前面的人怎么上车那么慢？”“那个人排队了吗？凭什么先上车！”等等的抱怨。

　　一般情况下，如果只有一两个人抱怨的话，其他人往往会觉得反感，但是当一群人都在抱怨的时候，其他人就会产生类似“同仇敌忾”的情绪，这种情绪更激化了一部分人对那些不遵守秩序人的反感。

　　终于，排队的人群又盼来了一辆103号公交车，车辆刚停稳开门，排在队伍前面的人立刻迫不及待的陆续上车，不过也有少数没排队的人堵在门口试图浑水摸鱼。

　　这辆公车的司机是个典型的北方大汉，也是个有多年驾驶公交车经验的老司机，他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也曾经为此对乘客大吼大叫过，但是经过几次被投诉罚款后，他除了觉得不公平，更觉得自己很傻，所以这一次他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忽然，队伍中还没上车的一个男人大吼了一句：“那两个没排队的，请你们下来！”

　　被吼的是两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两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衣服，从年龄和打扮来看可能是某大学的学生，她们刚才就堵在门口，趁一位抱孩子的母亲上车动作稍慢的空隙便顺势挤上了车。

　　很多人下意识的朝那个大吼的男人看去——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相貌堂堂，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正气愤的瞪着刚刚挤上车的两个女孩。

　　而那两个真正应该给予回应的女孩却装作没听见，不只没排队就上了车，还一路横冲直撞的挤到最后面的座位坐下，一坐下来就开始说说笑笑的摆弄起手上的购物袋，那里面装的显然都是她们今天逛街的“战利品”。

　　随即，车上车下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或者暗中腹诽，都对那两个不遵守公共道德的年轻女孩子十分不满。

　　直到车子开走，刚才大声呵斥的男人始终没有上车，只透过车窗注视着那两个年轻女孩。公车渐行渐远，眼看就要看不到的时候，他忽然做出一个决定，于是走出了队伍……

　　☆ ☆ ☆

　　除了一双大眼睛，戚少婷和哥哥长得并不像，她身上更多的继承了戚妈妈的基因，个性也更加热情活泼，当她大叫着“Surprise！”跳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从那双相似的眼睛去推测眼前人的身份，但是顾惜朝只能通过她的声音、语气和神态判断，不过这并不影响其准确性。他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嗨！”

　　戚少商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接在顾惜朝后面，用很平常的语气说：“你来的还真是时候，今晚惜朝要做他的拿手菜，你有口福了！”

　　戚少婷一方面庆幸可以吃到顾惜朝的拿手菜，一方面又有些遗憾没有见到戚顾二人惊讶的表情，于是问道：“你们怎么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

　　戚少商边开门边解释：“有什么好奇怪的，惜朝的耳朵灵着呢，那天他听到你说要来‘近距离观察’，所以我们早就料到你会来。”

　　戚少婷点点头，不得不佩服她“大嫂”竟然在打闹的时候还能准确接收到周围的讯息，看来他不只智商高，可能还有一心多用的特异功能。

　　门开了，戚少婷停止发散思维，刚想提起行李，顾惜朝直接帮她把行李箱拿了进去，而且是送到已经准备好的客房。

　　“哇哦，你们真的早就准备好了！”看着布置得十分漂亮的房间，戚少婷开心的说。

　　“那当然！”戚少商自然而然的搂着顾惜朝的肩膀，应道。

　　戚少婷双眼一亮，“OMG！你们两个看起来真是太般配了！”

　　顾惜朝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戚少商怀里退出去，“你们聊，我去做饭。”

　　戚少商拉住他的手，趁他顿住的瞬间吻上他的脸颊，“你先去，我一会儿去帮你。”

　　顾惜朝白了他一眼，小声说：“留在这陪你妹妹，别来烦我！”说着，甩开对方的手，走向厨房。

　　顾惜朝走远后，戚家兄妹耸着眉毛交换了一下眼神。

　　戚少商：“怎么样？”

　　戚少婷：“Perfect！”

　　毫无悬念的，和戚少商第一次品尝“杜鹃醉鱼”的时候一样，戚少婷一直不停的说着“太好吃了！”，而且还把戚少商那份也吃光了，作为补偿——她主动要求承担起洗碗的责任。

　　吃过晚饭，三人一起与仍在美国的戚妈妈视频聊天，一家人轻松自在的说说笑笑，一晚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快到12点的时候，戚妈妈一声令下，那三只“宝宝”立刻乖乖上床准备睡觉。

　　最后一个离开客厅的戚少商对自己的妈妈说：“谢谢老妈！”

　　戚妈妈心里明白儿子是在谢她不只接受了顾惜朝，还帮忙治愈他的心理障碍，但表面仍白了儿子一眼，“我还没老呢！”

　　“哈哈哈，妈，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年轻、最漂亮的女人！”

　　“少跟我贫嘴，照顾好那两个孩子，如果可能的话，你们最好一起来美国……停，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这样吧，晚安！”

　　戚少商无奈的笑了笑，回道：“晚安，妈。”

　　接着又去客房看了一眼妹妹，确定她不会因为时差问题太折腾，戚少商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而入睡神速的顾惜朝早已睡着了。戚少商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把他搂进怀里，轻吻了一下他微微撅起的唇瓣，无声的说：“惜朝，晚安。”

　　☆ ☆ ☆

　　第二天是星期日，大部分人的休息日。但是对警务人员来说，无论是星期几，甚至无论是什么节日，一年中所有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只有“有案子”和“没案子”的区别而已。

　　所以，“有案子”的星期日就意味着重案A组的人全都不能休息，必须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

　　这次的案发现场就在刚刚发生中毒事件的XX大学，准确的说是在学校大门旁边。

　　早上六点零八分。

　　警戒线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学生，不少人拿出手机不停的拍照，不过他们能拍到的只是靠墙放置的两具盖着白布的人形物体，当戚少商赶到现场以后，立即制止了他们的这种行为。

　　游天龙等鉴证人员已经开始采证，顾惜朝暂时还没开工，他在等霍乱步，因为所有工具都在霍乱步那里。不知道当顾惜朝开始初步尸检的时候，那些学生还有没有兴致继续看热闹。

　　XX大学方面派出的代表仍然是上次那位副校长，他满面愁云的接待了戚少商和他的组员。

　　“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吗？”戚少商问。

　　“是，一个叫金燕，一个叫李丽雯。”副校长回答。

　　“家是哪里的？”

　　“都是本市的。”

　　“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

　　“门卫。”

　　“也是他认出死者身份的吗？”

　　“不是，是寝室管理员。”迟疑了一下，副校长接着说：“管理员为了看清楚她们的脸，曾把她们翻过来，看清楚以后又翻了回去，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破坏现场？”

　　戚少商认为应该不会有影响，但是谨慎起见，他还是请顾惜朝和游天龙过来，把副校长说的情况告诉他们，再听取他们的意见。

　　游天龙听完以后立即皱起眉头：“但愿没有影响吧！”这种回答对于一向忌讳别人乱碰现场的鉴证组组长来说已经相当于没有影响。

　　顾惜朝什么也没说，虽然还没有见到尸体，但是通过现场观察，他已经确定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并不在乎尸体再次被移动。

　　副校长不明所以的看向戚少商。

　　戚少商冲副校长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然后亲自去问那位发现尸体的门卫。

　　门卫今年五十多岁，他的孩子和两名死者的年纪相仿，也正在读大学，所以碰到这种事情让他心情格外沉重，戚少商走过来的时候，他正给自己的孩子打电话，就只是听到孩子懒洋洋又不耐烦的声音，他已经感觉安心了许多。

　　戚少商等他挂断电话才开口：“你好，我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我姓戚。”

　　“你好，戚警官。”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五点多点儿，那时候我刚起床，出去透透气，就看到靠墙那有两个黑影，走过去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两个人！”

　　“之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或者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想了想又补充：“我昨天有事，晚上八点才接班，我只能肯定八点之后没有，八点之前的情况，你得问小赵。”

　　“小赵几点上班？”

　　“正常是八点接班，不过他昨天替了我三个小时，所以今天十一点才会过来。”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弃尸时间），但是搜集证据当然是越早越好，于是戚少商请门卫打电话给小赵，让他尽快赶来。

　　联系完小赵后，戚少商继续问：“你们学校的大门晚上锁不锁？”

　　“锁，一般是晚上十一点。”

　　“你会在门口附近巡逻吗？”

　　门卫有点尴尬的摇摇头，“领导没要求，我也没那么做过。”

　　这里要向大家描述一下XX大学门口的状况：大门口正对着一条年代十分久远的道路，路的两旁种着宽宽的绿化林，虽然树叶已经掉光了，但是因为种植的密度较大，所以没有其他路过的人看到尸体也是合理的。

　　“发现尸体以后，你都做了哪些事？”戚少商接着问。

　　“赶紧报警呗！报完警就给我们领导打电话，他让我什么都别动，等你们来再说。哦对了，我还给各个寝室管理员打了电话，让她们来认尸体，看那两人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戚少商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唉……其实我是希望没有管理员能认出她们，我可不想我们学校的学生发生这种事。”

　　戚少商没接话，对方的想法固然有点自私，但是完全符合一般人的逻辑，然而对于受害人家属来说，悲剧已经酿成，真正的痛苦还在后头。

　　这时霍乱步终于带着工具赶来了，顾惜朝没有责备他迟到，接过工具箱直接走向靠墙停放的两具尸体。

　　尸体上的白布被揭开的瞬间，警戒线外发出了一阵吸气声，接着便是一阵骚动。

　　引发吸气声和骚动的原因是两具尸体后背上都写着三个血字，虽然歪歪扭扭的，但距离较近的人还是可以辨认得出，那三个字是：我错了

　　戚少商和游天龙听到围观人群的反应后立即赶到顾惜朝旁边，当他们看到那三个字的时候也感到很诧异，不过他们诧异的不是尸体的状态，而是不确定那三个字的主语是两名死者，还是凶手。

　　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的霍乱步忍不住小声惊呼道：“顾医生快看！上面有字！”

　　顾惜朝瞄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我看到了。”说着便蹲下身准备开始初步尸检，表面看起来完全没有因为那三个字产生任何情绪变化。实际上他也确实没什么特别感觉，要知道，他在面对犯罪现场时的冷静程度可是连戚少商都很佩服的。

　　下面来看尸体的基本情况：两名死者均面部朝下，发型、穿戴整齐（两名死者的服装同款不同色），四肢舒展，全身成正趴卧状，头部有大量血迹，但是周围地面上没有。两名死者都没有带包（也有可能已丢失或被凶手处理），衣服内袋里有少量现金，钥匙，手机。

　　顾惜朝将所有死者的物品分别装进证物袋。

　　全方位拍照以后，戚少商和霍乱步合作将两具尸体翻过来，一看到尸体的正面，周围再次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从正面看，两名死者均为年轻女性，目测年龄在十八到二十二岁之间，与她们的身份相符。

　　大约二十分钟后，顾惜朝得出了初步结论：“两名死者的致命伤都是头部的钝器伤，伤口有大量出血，而且有反复击打的迹象，导致颅骨明显塌陷，显示凶手有过度杀戮的嫌疑，或行凶时精神状态不稳定，但是行凶后又产生了内疚感，所以帮死者整理好发型和服装，而且把她们面部朝下摆放——避免直视。从伤口受力的角度判断，凶手比死者高很多，或者行凶时曾逼死者下跪，从死者身上的留言推测，后者的可能性不低。两名死者身上都有多处防御伤，证明她们在死前曾被虐打过一段时间，而且进行过抵抗，但是肉眼无法确定她们的指缝中是否留下了凶手的皮屑。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非常接近，都在昨晚八点到十二点之间，不过现在户外温度过低，而且尸体曾被移动过，无法从尸温、尸僵、尸斑判断死亡时间，只能暂时用眼角膜浑浊的程度进行初步推测，所以范围比较宽。还有死者身上的血字，确定是人血，没有指纹，从运笔的力度和方向判断，应该是习惯右手的人用左手写的。另外，暂时不确定两名死者是否被性侵。（顾惜朝不想在大庭广众下检查这一项）”

　　对于现场判断，游天龙支持顾惜朝的看法，“这里没有血迹，没有打斗、拖拽的痕迹，绝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再说，如果他们真的在这里发生争斗，门卫肯定听得见。

　　听完顾惜朝和游天龙的话，戚少商沉思了片刻，然后说：“看来至少可以排除劫杀了，凶手应该是死者认识的人，至少是知道她们在这里上学的人。”

　　顾惜朝点点头，“他选择在学校门口弃尸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说明他有比较稳妥的运尸工具，而且不担心我们很快就确认死者身份。”

　　“一般认识的人犯案后都会尽量隐藏尸体，但是这个凶手却反其道而行，我估计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杀人后感到内疚，想让其他人尽快找到受害人的尸体；第二，他非常自信，认为自己的作案手法绝不会露出破绽，而且有可能是故意选择在校门口弃尸，目的是羞辱两名受害人。”戚少商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但是顾惜朝暂时倾向于前者，“这么说，你觉得死者后背上的字迹指的是死者做错了某件事？”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毕竟现在只是基于现有线索的合理推测，戚少商肯定不能就这么下定论，但是他可以先朝这个方向开始调查。

　　于是顾惜朝带着尸体先回市局准备进行正式尸检，戚少商命人联系死者家属，并立即询问两名死者的同寝室友，希望获得更直接的线索。

　　☆ ☆ ☆

　　两名死者住在同一个四人寝室，与她们同住的另外两名女学生现在的脸色都有些苍白——这很正常，朝夕相处的室友突然被杀，任何人都会感到心里不舒服，何况她们只是还没出社会的学生。

　　戚少商很同情她们，但是不得不问：“你们最后见到金燕和李丽雯是在什么时候？”

　　室友A回答：“吃过晚饭，我和小B想去图书馆复习，我们叫金燕和李丽雯一起，但是她们两个逛街逛累了，都不想去，之后我和小B就去了图书馆，那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七点。”

　　“她们有没有说过要出去？”

　　这次换成室友B回答：“没有，她们都说今天太累了，要早点洗漱，上床休息。”

　　“她们两人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室友A、B认真想了一会儿，均摇摇头。

　　戚少商又换了个问法问：“她们跟别人发生过争执吗？”

　　室友A：“吵架是有过几次，但都是小事，也没动过手，主要是她们两个平时比较自私。”

　　“那她们彼此之间吵架吗？”

　　室友B：“那是常事儿！不过她们倒是有一个优点——吵过架很快就忘了，第二天照样跟别人说说笑笑的，本来事情也不大，所以没人太计较。”

　　室友A：“一开始，我也和她们吵过架，后来发现她们就是那种私自却没什么坏心眼的人，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戚少商继续问：“她们有男朋友吗？”

　　室友A：“没有，她们两个就是情侣关系。”

　　室友B：“我知道别的系有个男生喜欢金燕。”

　　戚少商倒是不惊讶两名死者的关系，很多大学女生都会因为朝夕相处而受到移情作用影响，表面看起来像是同性相恋，但其实只是假象，最多就是比一般的好朋友更亲密一些罢了。

　　不过如果有“第三者”出现在这种关系中就值得注意了，于是戚少商立即追问：“那个男生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

　　室友B：“化学系，冯旭飞。”

　　戚少商立即让勾青峰和孟有威去找冯旭飞问话，确定他在案发时间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见到戚少商的反应，室友B有些紧张的问：“冯旭飞会是杀人凶手吗？”

　　“不一定。”戚少商答道，随后又继续问：“你们再仔细想想，她们昨天有没有什么与平时不同的表现，或者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两名室友再次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既然室友AB都无法提供两名死者离开寝室的时间和原因，那么调查一下监控录像，至少可以确定她们离开寝室的时间和状态。

　　结果监控录像上的时间显示，金燕和李丽雯同时离开寝室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二分（之后再也没回来），也就是说室友AB去图书馆后没多长时间她们就离开了，而且她们当时确实没带包，步伐急促，显然是有急事。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让原本打算早点休息的她们突然离开寝室呢？

　　阮明正的猜测是：“她们应该是打算很快就回来……会不会是去不需要出校门的地方？”

　　“为什么？”新加入团队的宋乱水问。

　　“她们没带包出门，所以肯定走不远。”

　　宋乱水半开玩笑的说：“大姐，你一定毕业很多年了吧？女大学生不带包出门是很正常的，不见得一定是在校园内。”

　　是女人就跟时间有仇，何况阮明正因为身材的原因从小就显得比同龄人成熟，最忌讳别人明示或暗示她年纪大，听到这话当即翻脸道：“我毕业多长时间关你屁事！”

　　宋乱水吐了吐舌头，没敢接话。

　　☆ ☆ ☆

　　警局，解剖室。

　　顾惜朝把准备工作完全交给霍乱步去做，包括接待死者家属，等尸体清理干净、并放到解刨台上后才亲自上阵。

　　正式开始前，顾惜朝问道：“有性侵迹象吗？”

　　“没有。”霍乱步肯定而自信的回答。

　　顾惜朝点点头，开始正式尸检——由于致命伤在头部，他这次选择从头部开始。

　　首先是金燕，她的头发已经被剃掉，现在可以很直观的看到她的头皮上有多处擦伤、血肿，个别部位有头皮撕脱，用手触摸可以感觉到一处头骨有明显凹陷，但具体断裂程度要做CT。

　　经过检查，金燕和李丽雯的头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而且大脑受损严重（直接死因），从伤口大小和受到的冲击力判断，凶器应该为金属类棍棒。

　　致命伤和死因确定后，顾惜朝开始仔细观察研究两名死者身体上的大量非开放性伤痕，并再次推测凶手的身高远远超过两名受害人。

　　接着是内脏解剖和血液分析，结论是：两名受害人均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濒死期无中毒、无酒精摄入、无药物过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即死亡时间——经过详细解剖，最终缩小范围到昨天（星期六）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

　　☆ ☆ ☆

　　XX大学。

　　勾青峰和孟有威已经确认冯旭飞昨天一直在校内，白天上课，傍晚打球，晚上在寝室玩网游，有很多同学可以作证。

　　排除冯旭飞的嫌疑后就看另一名门卫小赵能否提供更多线索了，在等待他赶来的这段时间，戚少商检查了两名死者手机上的通讯记录。

　　将金燕和李丽雯的记录合并起来，最后一通是由李丽雯的手机拨打出去的，时间是昨天(星期六)晚上七点十五分，号码未标注，而之前紧挨着还有一通从金燕手机打出去的号码查询系统服务电话。

　　通过这些线索，我们可以很容易推测出当时的情况：金燕用自己的手机拨打查询电话，问出一个电话后由李丽雯记录并拨打出去。

　　戚少商立即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听筒里传来提示音，显示对方是公交公司失物招领服务电话。

　　很快，戚少商从客服人员口中问出了昨晚的通话记录，了解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原来昨晚金燕和李丽雯突然离开寝室是因为她们购买的衣物中有一样不小心落在了公车上，她们是去终点站的失物招领处拿回那样东西。

　　得到这条线索后，戚少商马上带人前往不远处的103路公交车失物招领处，只留阮明正的穆鸠平继续等门卫小赵。

　　失物招领处的工作人员接待了戚少商等人，并提供了金燕和李丽雯来时的详细情况：她们到失物招领处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三十分，取走的失物是一双鞋，登记捡到失物的司机名叫黄大宇，当时已经下班，没有与她们见面，失主留言处只有两个字“谢谢”，她们离开的时间是七点四十分。

　　除了以上这些基本情况，戚少商又问了几个问题。

　　“有没有其他人跟她们一起来？”

　　“没有。”

　　“当时还有其他人来领取失物吗？”

　　“昨晚就她们一份。”

　　“她们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说去哪里？”

　　“说是要回学校。”

　　“你觉得她们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工作人员认真想了想，摇着头回答：“没有。”

　　在返回学校的十分钟路程中，戚少商在头脑中理清目前已知的时间线：死者金燕和李丽雯于昨晚七点二十二分离开寝室，七点三十分到达103路公交车失物招领处，停留十分钟后离开，离开时两人的目的地是学校，但实际上她们并没回到寝室，而法医提供的死亡时间在昨晚八点之后，也就是说两名死者遇到凶手的时间最有可能就是在七点二十二分到八点之间。另外，两名死者从寝室到失物招领处只用了八分钟时间，比戚少商从学校大门到失物招领处还快，说明她们当时极有可能是乘计程车去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两名死者在昨晚七点二十二分到八点之间究竟遇到了什么人？

　　很快，门卫小赵为戚少商等人提供了一个可能的答案。

　　当被问及昨晚是否发生了什么特殊事件的时候，门卫小赵是这样回答的：“有啊！六点多的时候，就是那两个女生，她们和一个男的在大门口吵了起来，我过去一问，原来是因为她们两个上车没排队，那个男的竟然为这件事打车追到学校来找她们理论，后来那个男的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跟我道歉，说给我添麻烦了。我看那个男的不像杀人犯，别看他长得挺高大，嗓门也不小，但是一看就是那种社会责任感过重的，不是什么心理变态。”

　　是社会责任感过重还是心理变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没有杀人。如果没有死者身上那三个血字——我错了，那名男子只会被要求协助调查，但是有了那三个字，他就成了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戚少商请门卫小赵提供了那名男子的外貌特征，并立即展开寻人工作。

　　可惜的是，门卫小赵并没留意到两名死者后来又离开了学校。

　　☆ ☆ ☆

　　当晚十点，戚顾二人的爱巢。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戚少商和顾惜朝正窝在床上讨论案情。如果戚少婷不在，他们本可以毫无顾忌的在饭桌上讨论验尸报告和其它案情，但是为了不影响戚少婷的食欲，他们不得不把这些话题转移到卧室的大床上。

　　经过一番讨论，关键问题仍停留在尸体身上的三个血字——我错了，究竟是凶手在指责死者，还是凶手本身感到内疚。

　　“惜朝，你现在还觉得是凶手感到内疚吗？”

　　“……”

　　没得到答复的戚少商低头看去，只见怀中人已经闭上眼睛，两排长长的睫毛正随着呼吸微微的抖动，他不由得宠溺一笑，抬手关上床头灯，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抱着怀中人一同沉入梦乡。

　　☆ ☆ ☆

　　星期一，嫌疑人陈宇航主动来到警局，他就是那名指责金燕和李丽雯不遵守公共秩序的男子。

　　1号口供房。

　　戚少商负责审问，宋乱水负责笔录。

　　“认识她们吗？”戚少商将两名死者的照片推到陈宇航面前。

　　陈宇航看到尸体照后没有表现出厌恶和恐惧，只皱着眉回答：“我见过她们，知道她们是XX大学的学生，仅此而已。”

　　“星期六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她们没排队就上车，所以打车跟着她们回到学校，在校门口和她们争吵了几句。”

　　“之后你去了哪里？”

　　“回家。”

　　“几点到家，有没有人可以为你作证？”

　　“七点半左右到家，我一个人住，没人可以作证。警官，你怀疑我是凶手？”陈宇航的嗓门开始加大，但是语气仍是比较礼貌的。

　　“你是吗？”戚少商反问。

　　陈宇航露出一丝恼怒的神色，更大声的回道：“我没杀她们！我只想教育她们应该遵守公共秩序！”

　　戚少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你是租房还是自己的房产？”

　　“自己的。”陈宇航虽然很气愤，却还是如实回答所有问题。

　　“在什么位置？”

　　“健民小区13栋，211室。”

　　“你有车吗？”

　　“没有。”

　　“从现在开始，在没有排除你的嫌疑之前，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当然，48小时之内，如果我们找不到你是凶手的确切证据，你就可以回家，但是必须随时配合我们查案，明白吗？”

　　“我可以配合你们查案，但是你们怀疑我杀人，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戚少商没再说什么，直接让人把陈宇航带走。

　　“头儿，你觉得他是凶手吗？”宋乱水边检查自己的笔录边问。

　　“光靠直觉是破不了案的。马上叫齐所有人，我们一起去陈宇航家搜查！”

　　“是！”

　　☆ ☆ ☆

　　48小时内，戚少商等人彻查了陈宇航的自然状况和社会背景：三十五岁，单身独居，父母双亡，退伍军人，现职某私企库管员，为人正直，工作认真，人际关系良好，平时无不良嗜好。

　　另外，戚少商和游天龙在地毯式搜查了陈宇航的住宅后，再结合周围邻居的口供，确定那里绝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至此，陈宇航虽然没有完全洗脱嫌疑，但是已经可以离开警局。

　　尽管这样，戚少商仍打算把所有人分成两组，其中一组继续跟陈宇航这条线，另一组则沿着103路终点站到XX大学的必经之路，沿途寻找可能的目击证人和其它线索。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突发状况改变了戚少商的决定——案发后第四天，死者金燕和李丽雯的家人都收到了一束署名不详的黄玫瑰。

　　鉴证人员立即根据植物DNA追踪到那些黄玫瑰出自哪个花圃，但是那个花圃为十几家花店提供黄玫瑰，一时间根本无法确定送花人究竟是在哪家花店购买的。不过一旦找到嫌疑人，其中一家花店的工作人员将成为有力的人证。

　　署名不详的黄玫瑰又带出了三个问题：第一，送花人是否就是凶手？第二，他（她）送花的目的是什么？第三，他（她）是怎么找到死者家的？

　　针对这些问题，戚少商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分析讨论。

　　“送花有可能是慰问死者家属，不一定跟凶手有关。”这是勾青峰的观点。

　　“如果是慰问，没必要这么鬼鬼祟祟吧？”显然阮明正并不认同。

　　“可能人家比较低调呗！”

　　“不是慰问，是道歉。”顾惜朝忽然开口。

　　其他人立刻转向他。

　　戚少商知道他不会毫无根据的随便说，于是问：“怎么说？”

　　“黄玫瑰的花语就是道歉，送花的人是在向两名死者家属表达歉意，所以我认为送花人就是凶手。”顾惜朝本来认为死者身上的血字代表凶手内疚的可能性更大，但是他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

　　霍乱步紧接着问：“那就是说，凶手在死者身上留字是因为他感到内疚？”

　　顾惜朝摇摇头，“不，我觉得凶手的歉意只是针对死者家属，而不是针对死者本身。”

　　这个新观点一下子提醒了戚少商，使他脑中灵光一现，瞬间想通了几个关键。

　　当天晚些时候，一名年约四十岁的男子被带到了警局，戚少商让那些花店的店员隔着单面镜辨认，结果其中一家花店的店员认出了那名男子，证实他在案发后第四天曾购买过两束黄玫瑰，而他正是案发当天载陈宇航去学校的计程车司机。

　　经过审讯，计程车司机最终交代了案发经过：案发当天，他从陈宇航口中得知了两名死者的所作所为后，感到异常愤怒，因为他曾在某景区游玩的时候遇到两个年轻人不遵守规定——用石头击打蜂巢，结果导致他儿子在躲避毒蜂攻击时不慎跌落山谷。他见陈宇航没能让两名死者认错，便想再找她们谈谈，可是又有些犹豫，于是一直在学校附近绕圈，并最终让他载到了去失物招领处取失物的两名死者。领取失物后，她们重新返回车上，他趁机开始说教，但她们根本不接受，于是他把她们带到人烟稀少的郊外暴打致死（凶器是他自从儿子死后就一直随身携带的、他儿子的一支金属棒球棍），又用球棍沾着血在她们身上写下“我错了”，再将她们弃尸在学校门口。他在死者身上写字确实是在指责她们的行为，而给死者家属送花也的确是因为他的歉意，因为他本身也是为人父母，他知道失去子女的痛苦。

　　就这样，案子查清楚了，但是大家一定还有一个疑问：戚少商是怎么一下子锁定杀人凶手的？

　　这多亏了顾惜朝的提示——既然送花人能找到死者家属家里，就说明他曾跟踪过他们，而他唯一能确定死者家属身份的地方就是警局，所以戚少商调查了死者家属来局里时，警局外面的监控录像，并连续几次都发现了同一辆没有载客的计程车，更巧的是这辆车竟然也是曾载陈宇航去XX大学的那辆（有□□为证）。巧合多了自然就是疑点，于是戚少商通过车牌号找到了计程车司机，并最终证实他就是杀人凶手。

　　本案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