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花弄影》桑落

9、初遇

　　“公子，御风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糖葫芦呀？”子衿一边喂着御风糖葫芦一边牵着自己的马儿跟着我行走在这热闹的街市上。
　　美丽的容颜，脱俗的气质，惹来街上路人的一阵侧目，但我们早就练就了视若无睹的本事，丝毫不会影响到我们逛街的心情。
　　“你问它啊，我怎么会知道！”我指着御风说道。御风是“我”十岁的时候，爹送我的礼物。
　　这匹马号称是什么马中之王，烈得很！在它身上我没少挨过摔！虽然后来被我给驯服了，但它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最后还是我用一根暗·夜他们特地给我带回来的糖葫芦给彻底收买了。
　　当初子衿那匹马看到御风时，吓得浑身直哆嗦，硬是不敢靠近。让它在我面前好好的得意了一把，顶着那副俾睨天下的臭屁样招摇过市，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又听不懂马语，你要我怎么问啊？”子衿低头小声的嘀咕。
　　“呵呵，难道我就听的懂吗？”她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我开怀地笑了起来。
　　“公子！你再笑再笑我就……”子衿红着脸嗔了我一眼，恼羞成怒地嚷道。
　　“就怎么样啊？”我一只手拿着桂花糕，一只手托着子衿的下颚，戏谑地说道。要不是我身着女装，别人一定会以为是登徒子在调戏良家妇女呢！
　　“不理你了！”子衿赌气的把缰绳和糖葫芦塞在我手中，自己一个人跑进了一间客栈，把我们一人二马丢在了大街上。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满手的东西，抬头看了一眼匾额上写的“君悦客栈”四个大字，叹了口气：“我还没逛完呢！”这下轮到我嘀咕了，“这女人的脸怎么和那天似的，说变就变，也不先给个天气预报！”
　　“你还不是女人！”翩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我低着头吐了吐舌头，又说错话了！
　　无奈地招呼了声小二，让他把马牵进棚里，自己进了客栈住进了子衿刚订好的房间里。

　　他，很美，简直可以用风华绝代来形容。一头长发整齐地垂在腰间，左耳之下的发丝用紫色丝绳系了两个圆铃。皙白柔肤，乌眉灵目，一身暗紫镶鹤长袍衬出他的高贵出尘。
　　可是……他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我险些喘不过气来。那双黑眸深不见底，好像蕴含了很多事情，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这样的人，让我本能地想逃，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看够了没有？”冰冷的声音彻底把我给冻清醒了。我向周围看了看，才发现我不仅挡着了他的路，还花痴似的直盯着他看！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人生着一张脸本来就是给看的，更何况你生得这么好看。”
　　他身后的两个仆从立刻站了出来呵斥道“大胆！不得对我家少爷无理！”
　　他寒着一张脸原本就已经够冷的脸，不悦地看了我一眼“可我不喜欢！”
　　我耸了耸肩，往旁边移了一步，让出路来。我这个人绝对尊重人权。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地让出路来吧！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到了平静无波，不对，应该是沉如死水的状态。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微侧着头向站在我身后的惊说道，“惊，他跟你有得一比哦！”这个人长得绝对不逊于惊鸿，想不到我如此有幸，能同时看到这个世界上如此完美的两张脸。
　　惊抛了个“肤浅”的眼神给我后，便把头扭向了一边。我向着一脸笑意的翩投了个无辜的眼神，爱美之心人皆有知嘛！
　　“公子，他是男的，我们怎么比呀！”子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从语气里可以听得出一丝落寞。
　　什么跟什么？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惊？衿？我豁然明白，原来她以为我是在和她说话！我哑然失笑，也对，在她看来，这里就我们两人，我不是在和她说话，是在和谁说话？！
　　“是我不对，不应该拿你们作比较。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请你去吃桂花糕。”拉着她的手穿行于街道的人群中，继续我们的逛街。
　　“爹爹！求求你，别把我卖了！”我转头看向街边那对拉扯中的父女。
　　那女孩长得清秀水灵，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珠，眼神凄凄地盯着那拖着她走的大汉。
　　“不把你卖了，老子吃什么！”那满面胡子的大汉一边拖着跪在地上与他拉扯的女儿一边朝她大骂道。
　　“我一定会努力干活，努力挣钱，爹！求求你！求求你！娘还需要我照顾，我不能离开她呀！”女孩哭喊着，手使劲拽着她爹的衣袖。
　　“生你下来有什么用，只会浪费粮食！别磨磨蹭蹭的，快走，张妈还等着验货呢！”那大汉毫不怜惜地从地上一把扯起那女孩向前走。

　　“你明天就跟我回美国去”
　　“你看你有什么用”
　　“我真不该生你下来
　　……
　　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浮现在眼前。依然是倨傲而冷漠的神情，依然是仿佛在看陌生人的眼神。那嘴角的冷笑，仿佛是在嘲讽我的愚蠢，仿佛是在炫耀自己早已在我心中刻下永世伤痕，无论过了多少年我都无法抹去！
　　不，我不要想起，我不要再看到那张脸，不要！不要！不要……
　　“公子，公子，你怎么啦！”子衿拉住我使劲敲着脑袋的手，一脸着急担忧地看着我
　　我挣脱掉子衿的手，冲开人群，一把抓住那个拽着女孩的大汉的衣襟，伸脚踢向他的脚关节，一个过肩把他摔倒在地上。单膝跪在他的腹部，提起他的前襟向他猛扇耳光。无论子衿怎么在后面拉着我，身下的人怎么挣扎都避不开我的耳光。
　　“既然觉得没用又为何要生下她？让她来人世间受罪！既然生下了她，为什么又要遗弃她？她是你女孩儿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朝他咆哮道。
　　眼前又出现了那张脸，那带着恨意的眼神，那嘴角的嘲讽冷笑，无一不在刺激我的神经，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不，我不要再看到你，我不要再回到过去，不要！你走开，走开——
　　我疯狂地挥着手，我只想打散那张脸，只想让她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直到子衿不顾一切地从后面抱住我，直到那个女孩哭喊着抓住我的手，我才停下手来，无力地退坐在地上怔怔地发呆。
　　好像只过了几分钟，又好像过了几个世纪，声音慢慢进入了我仿佛处于真空中的脑袋。
　　我机械地环顾四周，翩若、惊鸿那两张震惊而担忧的绝美容颜，围观的众人一脸惊异地盯着我看，子衿的泪流满面，小女孩又是畏惧又是感激的神情，最后我缓缓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目全非的猪头脸，正昏迷在那儿，右手上传来的胀痛感和微微的颤抖，像是在提醒我眼前这个人就是被我打成这样的。
　　思绪慢慢地回到脑中，我也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我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不管过了多少年，她一直都藏在我的灵魂深处，无论我怎样的挣扎、遗忘，她都没有真正地离去。一触碰到它，我就会失去控制。原来……我是这么的没用！
　　平静地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对子衿和翩若惊鸿露出一个微笑。
　　扶起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女孩。她肩膀微缩，惴惴不安地看着我，晶莹湿润的眼眸中有着一丝防备，一丝畏惧。
　　我微微一笑，轻抚着她的头顶，“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告诉我，你父亲为什么要把你卖了，要把你卖到哪里去？”
　　看着我的笑容，她眼里的防备、畏惧渐渐褪去。晶莹的泪珠仍挂在眼角。她的唇瓣蠕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发出声来。
　　我耐心地等着她，要亲口说出自己的亲生父亲要把自己卖了，或许真的没那么容易吧！
　　“爹欠了很多的债，那些讨债的人说要是再不还就要砍了他。所以……爹决定把我卖入青楼。”声音轻而柔，却散发出了无尽的悲哀。
　　这个情节早已在电视剧中演烂了，让人看得麻木，无动于衷。可是现在亲眼看，亲耳听又是另一回事了。我没有感到振撼，却也体会了里面的悲哀和深深的无奈。
　　“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买下你。”或许是他们让我联想到了过去，让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疯狂的自己，悲哀的自己。所以对这个小女孩特别的怜惜，我不能看见她在这样的父亲压迫下生活，也不想看见她被卖进青楼。
　　她使劲地摇了摇头，有些惊惶地望着我，“不行的，家里还有生重病的娘，还有三岁的弟弟需要我照顾，我不能离开家的。”
　　是吗？我想了想，心下做了个决定。
　　“我可以治疗你娘的病。”
　　“真的吗？你……你真的可以救我娘？”女孩的眼睛刹那绽放出光芒，然后又闪过一丝不确定，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我点了点头，手抚着斜挎在身上的小布包，“带我去吧。”
　　蓄满眼眶的泪水也没遮掩住那被希望所点亮的光芒。那女孩忙不迭地点头。转过身际，她看见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爹，顿住了脚步。
　　正准备走的我们看到她顿住的身影，也停了下来。我冷笑地看着那张被我打得面目全非的猪头脸，虽然是在我失神状态下造成的，但我没有后悔。
　　“你能……救救爹吗？”犹豫不决后，她还是说出了这个请求。
　　“你说呢？”我挑起眉梢看着她，我还没同情心泛滥到这个地步。
　　“求求你，救救爹吧！”那女孩跪了下来，哭泣着哀求道。
　　我皱着眉头，真麻烦！我的耐心都快给磨尽了。
　　挣扎了一会儿后，我叹了口气，罢了，救就救呗，谁叫我耳根子软呢！只不过我以后再也不要多管闲事了，劳心劳力又劳神！
　　“走吧，一刻钟后他会醒来。”在他人中穴扎了一针后，我带着子衿走在前面。

　　“这个药方你拿着，然后去这个地方取药，他们会免费为你们抓药的。”我把刚刚写好的药方递给她。
　　她颤巍着手伸过来，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谢谢，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竭力报答！”
　　“不用报答了，你答应了我那个条件就已经算报答了。”我扶起跪在地上的她，微笑着擦干她的眼泪。
　　“等娘一好，我们立刻搬去蓝城。”
　　“那我们就先走了。”我微微颔首，和子衿走出门外。
　　“小姐！”那个女孩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去，“还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呀！
　　“没事，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我叫小玉。”微红着脸，小玉有些害羞有些局促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好，小玉，我叫花弄影，你可以叫我小影姐姐。”
　　原来弄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可能知道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很难再有机会重逢，所以也无意相识。
　　夕阳西下，看着天空的那抹余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