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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一、咫尺(下) ...

  •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第五章、独自莫凭栏
      一、咫尺(下)

      一街之隔。
      一街之隔的瞻月楼酒家距离太白居不过五丈。风卷帘动,露出一条魁伟的汉子身影。
      热风拂动锦绣的袍襟,吹起汉子略略卷曲的额发,露出宽面颊上深嵌着的一双棕黄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饶有兴味地盯着对面太白居楼上你死我活的拼斗,已经注视了很久。
      红酥手奉琉璃盅,莺声燕语相萦绕——四个分着红蓝紫白四色罗衣的娇俏美人,分侍在那汉子身侧。
      着紫衣的美人娇笑道:“打斗杀人天天见着,倒有什么好看?偏惹得主人这般留目。爷,您都不瞧奴家了,亏得奴家今日描起的桃花妆,都是为了您呀!”说罢,嘤咛一声,似被人抽去了骨头般,将那软滑馨香的娇躯扑入汉子怀中。
      那汉子搂住她香肩,随手摩挲,大笑道:“连我的小紫绫儿都知道江湖争斗日日不休的道理啦!呵呵,紫绫儿这般聪明,不如与我来赌一局耍子?你我且来说说,对面这一楼的人物,谁能从这场打斗胜出?若你胜得,我今夜便倾身单陪你一人,可好?”
      紫衣美人将一张桃花丽颜倚靠在他肩上,撒娇道:“这等好注头,奴家怎的不愿!只不知奴家若输了,爷要怎么罚我?”
      另三名美人嘻嘻笑道:“紫绫儿若输了,就令她倾身去陪对面那最后的大赢家,爷说如何?”
      魁伟汉子笑道:“这注头可大了。纵然我愿意,也要我的紫绫儿敢赌这一赌罢!”
      紫衣美人一跺脚道:“对面杀得天昏地暗,谁能胜出必是了得的人物,奴家陪他一宿又如何?只要爷不嫌弃,叫奴家陪猪陪狗也愿意,你们就会取笑我!”
      魁伟汉子抚摩着紫绫儿的肩头,笑道:“好!难得你有这般豪气,你倒是说说看,对面斗到最后,哪个能够得胜?”
      紫衣美人张望了一刻道:“依奴家看,必是那着黑斗篷的!如今两边儿伤亡都过了半,他到此时还未一动……他若动起来,只怕无人招架得住哩!”
      魁伟汉子听罢,仰面哈哈大笑。
      那美人儿被他笑得花容失色,小手紧敲他的胸膛:“爷!爷莫戏耍奴家了,猜错了奴家认罚!”
      魁伟汉子颔首道:“紫绫儿,你确实猜错了……”
      紫衣美人闻听,想着若不是那黑斗篷的汉子胜出,便是那形如枯木的董献满赢。若要她倾身去陪那病鬼般的男人,真是宁死不愿,她便兀自黯然,低垂的眼帘下已隐隐现出泪光。
      不料那魁伟汉子笑罢,却慢慢道:“我的小紫绫儿有福了,说不准你的终身,便在对面那赢家身上了……”
      “爷!您可千万别不要奴家呀!”紫衣美人双膝一软,跪在那汉子脚边,声泪俱下。
      魁伟汉子伸手拉她起身,指向对面笑道:“你就看着罢!若我没有料错,对面双方的人马,都敌不过——‘那一把刀’!”
      话音未落,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太白居酒楼上迸出一道灿烂的银光!
      ※ ※ ※
      他的气息,激荡如潮,凌厉如刀。
      而此刻,他眼中激荡着如潮的欢喜,虽仍掺杂着些许凄凉,但已化解了周身凌厉的刀气。
      他用那双朦胧醉眼,望定那个黑色身影,忽然张开双臂欢喜地迎上:“云——竟然是你!”
      “你没有事!好得很!!”
      这醉醺醺的碧衫青年原非旁人,正是江湖近百年来最年轻的刀神,云昔日的“主人”——锦毛鼠白玉堂。
      他太过欢喜……又或是,真正醉得不轻,他甚至无视那人飞扑而下的身形,和墨黑斗篷下——卷带着丝丝黑气的手掌!
      云——一张冷面仍旧没有半分动容,不知他是否早已认出了他,只能看见那只贯满内劲的手掌,已经毫无保留地击出!
      似乎无论眼前这人是谁,他也不容他扰乱这场火并,要立即将他驱逐出楼!
      不料,他一掌击出,白玉堂非但不闪不避不招架,反而歪歪倒倒地奔上几步,张臂就来抱他,口内还兀自嚷着:“竟然……是你!你没有事,好得很!”
      云目光骤寒,重掌往斜刺里一带,并未击中白玉堂,却牵动身后斗篷一扬。布帛贯劲,如一条有生命的臂膀般挥起,顿将白玉堂重重扫开!
      几乎与此同时,在那扬起的斗篷中猛然穿出了一截剑尖——半黑半白的剑尖!
      是董献,还有他的乾坤剑!
      此剑以剑脊为界,剑锋以两种不同的铁料铸造,半黑半白,故名乾坤。乾坤剑不仅锋利无比,更兼具刚柔两种性质,也是一柄难得的利器。
      董献宝剑在手,本是怀着死斗的决心要会会云,未曾想云怒堂主竟对他的挑战视如不见。如此侮辱他岂能生受,便不顾身份,趁着云一心放在那碧衫青年身上的当儿,遽施偷袭!
      他一剑刺出,本想无论伤着哪个都可先去一名强敌,谁料就在云以斗篷挥开那碧衫青年的同时,他已觉剑上一紧!
      墨黑的斗篷垂下,赫见乾坤剑的剑尖,竟已被云怒堂主左手拇指与食指——捏住!
      闪眼间,云的身形蓦然回转,反身扑向董献——“吱”地一声,乾坤剑剑身随之弯曲,瞬间已扭至极限!
      饶是乾坤剑刚柔并济,被如此扭曲也必将折断!董献心头一惊,唯恐坏了镇帮之宝,急忙转动身形,欲卸去弯折之力,却不觉自身已然中门大开……
      而云堂主蓄势已久的一掌,早已等在这里!
      “啪嘞”一声闷响!董献结结实实地吃中这一掌,整个人倒飞出去三丈有余,撞毁无数桌椅,瘫倒在地。
      他“哗啦”喷出一口肺血,勉力睁开双眼,就见云怒堂主正站在面前,调转掌中的乾坤剑,以剑尖指住了自己的咽喉。
      “要命,还是要剑?”那森寒双眸中,藏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董献默默看了他一眼,颓然垂下头去:“无论我咋个选,剑都是你拿倒去……只怪我技不如人,保不倒镇帮之宝!”堂堂青神帮主,此刻竟已锐气尽丧,生杀由人,他甚至不敢再抬头看向那双冰冷的眼睛。
      也因此,他看不见此刻云堂主眼中浮现出的一抹邪笑。
      云,头也不回地,忽然开口:“薛畋。”
      “小的在!”薛畋抱剑躬身。
      “你的剑太过残旧,战阵上——”
      “不合。”云向着他冷冷一瞥,忽然挥手。
      “以后,用这把。”
      他抛给薛畋的,竟然就是刚刚自董献手中夺来的乾坤剑!
      薛畋慌忙接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颇有些惶恐地道:“堂主,这……”
      然而云却不再理他,径自转身,大步下楼。
      薛畋只得拾回剑鞘,即将乾坤剑佩在腰间,转向董献道:“董帮主,堂主仍然有事相询,请随我们往总舵一趟。”说罢即上前搀起董献,忙忙地追赶堂主而去。
      ※ ※ ※
      偌大一座太白居,转眼人去楼空。
      仍站在那儿的,只有方才被云怒堂主扫开的白玉堂。
      那一拂并不甚重,他只觉一股柔力包围了自己,如一片虚软的云朵般将自己荡至一边。
      ——是不想他被董献那一剑刺中,还是纯粹只为拒绝他的触碰?
      他本也应能躲开的……但他确实醉了,立足不稳,不觉就被荡得失了身形。
      白玉堂踉踉跄跄后退两步,终于站稳,他茫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手心。
      ——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抓住……但他,仍然稳稳站立着。
      他自我解嘲地笑了一笑。
      可是,这站立不倒的身躯中,为何了无一物,旷若辽原?
      为何明明是闷热的暑天,他胸中却似有冷冽的风正狂嗥肆虐?
      手边就是桌,桌上就是酒。
      笑容淡去,白玉堂便又伸手,取壶握杯。
      他要做的只是斟酒。似乎只有酒,才能温暖这被寒风吹冷了的身体。
      可惜桌上的五六个酒壶早就被他喝得不剩一滴,他换了又换,没有一个倒得出酒来。
      试完最后一个酒壶,他有些茫然地抬头,方才发现云和他仅剩的从人早已离去,青神帮幸存的几人亦在连滚带爬地逃离这血肉地狱。
      地狱中就只剩他白玉堂一人独立……
      就在此时,对面瞻月楼上传来一个洪钟般浑厚的嗓音,热情地招呼道:“对面的英雄刀法妙绝,在下十分仰慕!在下是黑汗行商,名叫穆尔达,如今在此客居。请教英雄大名,可否过来一叙?”
      白玉堂丢下空酒壶,转脸冲着对面那人道:“你那儿有酒么?”
      穆尔达大笑道:“黑汗男人无酒不欢,好酒有的是!”
      白玉堂牵起嘴角,勾出一个浅笑:“你等着,我便来!”
      话落,他已拎起桌上刀囊,如一只展翅的鸟儿般飞出了血腥弥漫的太白居,直扑对面。
      ※ ※ ※
      太白居楼下。
      薛畋搀着董献紧走几步,便追上了兀自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踱着的云。
      “堂主,方才那穿碧色衫子的公子……定是您的熟人吧?”薛畋也不管他毫无反应,只径自说下去,“之前在悦来客栈小的也曾见他和您一起。说起来,小的这条命还是他救的呢……哎哟!刚才怎的竟忘了向他道谢……”
      云的脚步不停,却突然开口问道:“他——”
      “救过你?”
      “是啊,就是那天在悦来客栈!”薛畋见他开腔,连忙欢喜地答道,“就因为他用飞石打中小的背上穴道,小的一弯腰,才能避过我爹那一掌啊……对了,那块石头我还留着呢,堂主您看!”
      云回头一瞥,只见薛畋在怀中摸了摸,果然掏出一粒石子置于掌心。
      那石子墨黑,滚光溜圆,显是经过专门打磨,一看便知是江湖人所用的暗器。
      薛畋继续说道:“当日我们也曾回去悦来客栈打听,可那时候恩公已经走了,听说客栈所有砸坏的东西都是他赔了的,这真是……”
      “好俊轻功!”他话音未落,忽听街对面的瞻月楼上传来一声喝彩!
      仰头,便见那青鸟般的人影凭空跃出三丈有余,才将下坠,已伸手揪住瞻月楼飘起的酒旗,接着悠悠一荡,半空里翻身,落入栏杆。
      那碧色身影堪堪立定,便顺手揽住一个还未回过神来的紫衣美人,笑道:“好标致的女娃儿,穆老兄真是享足艳福!”
      楼上传来豪迈笑声:“她叫紫绫儿,刚十七岁。我黑汗人最慕英雄,你喜欢,她便是你的了。有酒有美人,兄弟,还不进来快活?”
      那青年哈哈一笑,拍拍怀中刀囊道:“我只要喝口酒,美人却消受不起。倘若陪了美人,只怕我这好兄弟要觉得寂寞了。”说罢掀帘便入。
      那紫衣美人闻言面露喜色,紧紧攀住了主人的肩膀,相携同入。

      “恩公真是豪爽人物,丝毫不拘小节。”楼下,薛畋望着他入帘,满眼的仰慕。
      云,却只是徐徐往楼上一瞥,一张冷面依旧木无表情。
      他继续慢慢地朝前行去,一面以那冷漠平板的声音发问道:
      “你可知——”
      “你那恩公是什么人?”
      薛畋一愣,道:“这……小的不知。但有恩公这等身手和暗器功夫的,相信江湖上不超过五人,应当不难调查。”
      “那么,查明来报。”云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径直离去。
      “是……”薛畋望着那个墨黑的背影,站在原地挠了挠头。
      “奇怪啊,恩公是什么人,堂主难道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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