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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一、渡劫(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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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第八章、此情须问天
一、渡劫(4)
明堂依旧,华灯灼灼。
猩红的波斯地毯仍是红得耀目,就连杯中香茶的味道,也不会差过分毫。
其实凤麟山庄的议事厅早在八日前毁塌,如今这间华堂实是律南天另行选择,依着原本的套路布置而就。
——物已全非,况乎人事?
厅堂正中主座尚虚。当日的六剑盟主、崆峒掌门早成飞灰湮灭,崆峒大弟子张况珏神魂未复,便已接掌了一派宗主之位。他不愿出头议事,方才便与幸存的两个师弟匆匆收罢行装,离开了凤麟山庄。
座中也有十来个人物,除李闰琦、甄铭、简伯清、独孤缊之外,也就只剩下一个邓彬还是八日前的角色,其余皆是在这场大乱之后才接掌了自家门庭,或是刚刚拼夺出一方天地的蜀中新秀。乍眼看去个个是挺着腰杆儿挑着下巴硬梆梆坐着的生疏面孔,仿如一茬横亘眼前的愣青甘蔗,榨不出几两糖汁。
独孤缊觑了个空子伸过脑袋,问邓彬道:“邓先生,顾掌门怎么没来?”
邓彬冷冷道:“他的腿有病,犯了阴天,如何出得门。”
独孤缊闻言,暗叹一声“狡猾”——此番相聚,全为议论如何处置展昭,顾寿苍是他的师兄,早年又闹过不和,再加上萧北老怪临终前有传幼不传长的意思,他若来了,怎么都得担上一个记仇的恶名。莫说这天时凑巧,就算放了大晴,恐怕姓顾的也自有他的说辞。
座中众人大多相对不识,彼此认得的几张老脸,也不曾叙过什么交情。主人与主座的贵客久候不至,不少年纪轻的都开始不耐烦,喝茶的喝茶,叹气的叹气,更有脸露忿忿者,不时站起坐下。
有个二十来岁的方正汉子来得最早,忽然将手中的茶碗狠狠一扣,喃喃道:“啥子人嘛,爬也该爬到了!又不是骑着龟儿哟!”
简伯清扫了他一眼,认得是刚接了丹山派掌门的谢承谋。此人是谢显的堂弟。谢显那日虽受了些小伤,性命其实无碍。然而他因结义兄弟张绿水惨死,又目睹了这一连串的变故,如今已心灰意冷,便将掌门之位让与堂弟,闭门不出了。
简伯清叹了口气,回望甄铭一眼,道:“今日实是帮主您要来,老鬼我不过带张面皮来晒晒,只当作个陪哟。”
甄铭低头望着杯中茶,低声道:“倘不来,岂不是将‘那人’交在他们手中了?我也劝过宗掌门,他却再不肯到的,说是已伤尽了心肠,不愿再伤情分……唉,他们一盟的是非太多,我们怎省得……”
正逢他说话工夫,厅门从外敞开,律南天引着一个五十上下年纪、满面漆黑虬髯的黄衣老僧入内。
那老僧身后,紧随着四名僧人,皆作行脚打扮,最年长的一个四十外岁,其余都不过三十上下。
律南天请那老僧在主座坐了,亲手奉茶,殷勤引见道:“这位便是少林碧龙院的首座玄业大师。这四位乃是碧龙院的护法高僧,澄光、澄净、澄寂、澄灭四位师父。”
简伯清冷笑道:“律大庄主果然摆弄得一把好棋,这回子南侠已入土半拉了,只等再下几锹,就算埋妥当咯!”
独孤缊听见他嘀咕,忙扯了一把:“简长老,这话要怎的说?”
简伯清道:“南侠在衙门供差的时候哇,手头把过一桩案子,牵呀牵的,最后那祸首却已投在少林门下了。都说临案抱佛脚,可着入了佛门便非咱红尘中人,国法也管不得的。官府去拿人的差役虽多,却被少林挡出来了两次——”
独孤缊愣道:“少林一佛门,怎能与官府相抗?”
简伯清“啧啧”砸嘴道:“若连个把人也护不住,少林一派数百年的名声岂不蒙羞?既入江湖,佛门也成是非地。这挡出来第二次时,那边庙里头和尚已然开始敲钟念经,听见就是要给那人犯剃度了——光头一剃,真做了和尚,当然刑不加身了。南侠见着不好,就打算往里冲。”
当日情形甄铭过去也不曾细问,今天算是头回听个全折。他听得津津有味,此时更凑趣地点点头道:“天下武学皆出少林,此话不假!相传南侠师门烈阳派的武功也是从少林武学中分出一支。这要冲,也没那么容易啊。”
简伯清道:“我听说那时可是这样——南侠走到少林解剑石前,将湛卢剑解了,空手就打了进去。全凭他一双拳头,直是把少林一路的武僧啊,放倒了足有数十号。等他冲到大雄宝殿,这一看哟,你们猜怎么着?”
甄铭和独孤缊正听得入神,脱口就应了他这包袱,齐声问道:“怎么着了?”
其实简伯清所说那掌故的当日,华山掌门李闰琦人就在少林,也曾为本盟师弟的勇武一时振奋。但现下少林高僧在堂上座,他看这陪客的老乞丐越说声音越大,简直是说书一般绘声绘色,仿佛是存心要那些少林的大师父们听见,那丐帮帮主和无双城主偏还有唱有答,生生捧定他的场。
他看看今日想想当初,浑身上下颇不自在,忍不住插嘴道:“简长老,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省一句算了罢。”
简伯清闻似未闻,声音放得更大了:“嘿!那小子,头才剃了一半!一屋子念着经的和尚都傻了眼,南侠同老方丈道了声扰,一拳头就把那阴阳头的小子打晕,直接扛了出去……”
——却说展昭此番下山归根结底还是受丐帮所邀,不料横生出这许多枝节。简伯清与展昭、云垂野也算多年旧识,因一己觊觎云怒堂的地盘,连累故人至此,这数日来他的心中十分不安。此刻他故意将展昭与少林的恩怨托出,嚷嚷得举座皆知,就是存了心要挤兑这几位少林高僧,若他们一意严处展昭,难免会落下个“私心记仇”的口实。少林一派好大喜功极好面子,想来他们也不至于做此傻事。
那简伯清正说到眉飞色舞处,坐在首座的老僧玄业突然开口道:“你奶奶的腿儿,老叫化,你说得不对!姓展小子一路打倒咱少林的,可不是几十个!那天他一共打倒是一百零三个和尚,最后一个便是——”
“他!”
※ ※ ※
玄业伸出右手拇指向身后一指,指的正是静立自己身后的澄净。那澄净和尚被师父当着外人的面揭了旧疮疤,仍是一脸淡然,毫无忿懑之色。他缓缓合十,谦卑低首道:“弟子技不如人,败是当然的。”
可惜众人还没来得及为他的气度所动,就已被玄业老僧的吼声打断:“你奶奶的!谁叫你说这样丧气话?!咱少林的武功比他们那烈什么派不强上百倍?功夫不好就得练,今日他打了你,大不了明日你打回来。就算你奶奶的打不回来,也要做足气势,吓他个贼死!”
他说话瓮声瓮气,每一句出口都宛如雷鸣,显见内力深湛,然而言辞粗俗语出惊人,谁能料到少林高僧是这般说话?一时众人都愣了,谁也不知如何圆场。
还是律南天第一个回过神来,陪着笑脸道:“大师高见,律某受教了。”
在座年轻的几位听见他的话都露出了鄙夷眼色,个个心道我若如这律南天这般有钱,才不稀罕去拍少林一个粗鲁老和尚的马屁。
律南天这话客气已极,说是刻意逢迎吹捧也不过分,孰料那玄业毫不领情,径将大手一挥道:“你奶奶的,老和尚说话如放屁,少林上上下下哪个不晓得?什么受教!和尚是随便说说,律庄主你也不必依着我的胡话!”
律南天眼睁睁将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座中不少人都将头偏过去偷笑。他本人却依旧面如春风,笑意盈盈道:“大师说的是,晚辈们正是埋心于这些虚面儿上的玩意儿,才耽误了武学的修为。其实好听的言语谁不会说,遇着事头敢以硬拼硬,那才是真人呢。”
他这番话说完,玄业老僧便露出得意笑容,显然十分受用,可见这一碗凉汤算是灌入了妥贴之处。
简伯清摇摇头嘀咕道:“说来说去,还是马屁。”
玄业呵呵一笑,道:“这话在理。我们方丈说这蜀中有场大架可打,才叫和尚过来。唉!谁晓得我们屁颠颠儿的跑了来,架已经打完啦,真他奶奶的没劲!”
独孤缊与甄铭对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尴尬之至,心里想的都是相同一句:亏得八日前这位尊神不在,不然事情只怕搅得更乱!
那厢律南天见玄业直入正题,便接过话头道:“当日本是苏掌门有请大师前来,乃为云怒堂争强蜀中风头太劲,希望少林也能协力,将一场乱事压服下去。谁料世事更迭太快,一战未了,展昭已走火入魔,当众滥杀无辜,苏前辈师徒及等不少能人不幸罹难。如今蜀中江湖凋零,惟云怒堂危难挺身,战败展昭平了大乱……这些以往从前,方才我都与大师细说过了。在座的各位,想来也历历在目。”
“大家都明白展昭此人树大根粗,中原武林中多的是他的旧友,他在京中更有不浅的渊源,若此事传说出去,只怕武林动荡。这数日间诸位能够守口如瓶,实乃江湖大幸。故而今日会盟,专为一桩大事——”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神色忽转黯然,缓缓道:“展昭还囚在律某的庄子内。小可身份低微,又与展昭多年交情,不便擅决处置,故请大家伙儿共此一堂,论上一论究竟该如何计较。”
他的话音刚落,那谢承谋便在座中嚷了起来:“还需计较什么?似这等魔头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一刀杀了,斩草除根,省得后患无穷!”
简伯清“噗”地一声笑将出来,远远向他拱了拱手道:“谢大掌门您大才。既然如此,这桩除魔卫道的大好功德怎能假手他人?当然是谢二爷您亲自操刀,给姓展的来个热决——二爷,您的气色可不好啊?白里泛青。莫不是这几日又是风又是雨的,着了风寒?”
李闰琦咳嗽了一声道:“杀人的事,谁都不要提了。我那师弟也曾为武林做下不少善事,功过相抵,我看这次留他悔过,也就罢了。若哪位一定要下这刀子,尹大侠和成大侠念着旧情,也不会置之不理。”
这华山掌门突然把“不死狂龙”尹玉门和“大罗仙”成家宝抬出来,谢承谋的脸色更加难看,喃喃道:“好大的江湖,就只得这几个人说了算哟,那还要我们做啥子?”
他正在不忿,忽然耳边炸炸的就是一阵大笑,他吓了一跳,忙忙转头去看,却见老和尚玄业拊掌大笑,连声道:“原来那展小猫子也有今日,落到任人口里喊杀喊剐,真他奶奶的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玄业笑着笑着便看向谢承谋道:“小朋友,你奶奶的有胆子便一个人提刀去杀,没这份量就别乱插嘴。趟河走海的‘杀’字哪能乱讲,仔细今天爽快了舌头,明儿睡着睡着就让人割了脑袋!”
谢承谋怔怔望着他豪迈大笑,脸色愈发乍青乍白,实在把不准这老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曾听说过“老头子”杀“淅川大侠”黄先的奇闻,被玄业一说,脖颈那处陡觉凉飕飕的。他打了个冷战,低下头去。
座中后辈见此情形谁也不愿出头说话,只几个一伙头碰头小声地议论起来。
邓彬见状,在一旁不冷不热道:“那展御猫固然厉害,如今被‘镇魂锁’锁了,已是废去大半,能有多么可怕?真要下手,在座的一人一刀也就够了。大家推来推去,不过怕今日出了手担了这个名,将来难免要多出些事头。依我看,就按照原先候着那云怒堂主的本子唱罢无妨——人找一处关起来,钥匙再找个人拿着。若说使一处看顾展昭,当然非少林莫属。”
玄业瞥过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转向律南天道:“律大庄主,你说的那什么锁,就真能将小猫子锁死?”
律南天躬身道:“大师有所不知,那锁暗含机关,专为克制内力强横的高手。不过……展昭走火入魔之后,不仅变得残忍嗜血,内力更深不可测。律某与邓先生商议后担心他连镇魂锁亦能毁坏,故在这几日送与他的饭食和饮水之中,分别下了软骨浆、化功散、醉轻尘和悲风绵,单为克制他的内息……”
甄铭闻言惊怒交加,再顾不得一帮之主的矜持,脱口嚷道:“律庄主,这样做也太卑鄙了吧!下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简伯清在旁打断自家帮主道:“哎,帮主您慎言,这可是封魔锁恶的莫大善举,何况南侠昔日与律大庄主的交情非比寻常,想来也不会与他计较这些——律大庄主,您说对吧?”
律南天脸色微变,遂沉默不语。
简伯清轻轻一扯甄铭,又道:“话说回来,展昭那是甚等人物?他可着是老猫成了精的哟,庄主您下的这些食饵,我还真不信他就肯吃下去。”
律南天面无表情道:“简长老猜得无错,自他昏睡醒来已有三日,只在头一日每样吃了一丁点,之后便碰也不碰,宁可绝食绝水。”
这“浅尝”正是跑江湖最直接的试药之法,在座众人人皆熟悉。那展昭将将重伤醒来,神智就能如此清醒,可见此魔确非寻常之辈,能有往日成就,绝不是运气所达。大家思虑至此,都不由面面相觑,背脊发寒。
玄业哈哈一笑:“不吃不喝,莫非真他奶奶的成了仙?他若一直如此,恐怕也撑不了几日了,律庄主,你就打算这么饿死了他?”
律南天为难道:“若不在饮食中下药,也须得有个稳妥的法子,教他不能作乱才是。大师您是没曾见过他走火入魔时的厉害——连苏掌门那样的高手都能一招毙命,这……”
他一语方尽,座中角落里即有人应声道:“律庄主,若要彻底废去他的内力,我倒有个法子。”
众人一齐掉头,看见说话的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也是这几日方才蹿出了声名的青年高手,人称“金针秀士”的武十封。他使得一手好暗器,自创一派名为“神针门”,开山立柜才不几日,便有数百人投。
武十封便伸十指,亮出一把金针,笑道:“在下家传金针刺穴的法门,莫说是散功,若想教一人活活哭死或笑死,只消拣着对的穴道一针刺下便成!”
这句话的余音未了,忽听华堂一侧传来惊响,一扇窗子就在众位高手的眼前猛然敞开!
※ ※ ※
“外面有人!”
在座无不是有名的高手,论说场面都是拿拈得精熟。道是闻声动气,一时人人将心一提,个个攥紧了拳头。
“出去看看!”谢承谋第一个跳了起来,拉开门闩一头撞了出去。
律南天一脸焦急道:“只怕外面有诈,山庄戒备森严,能进来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谢掌门危险!”
听他一说,座中有与丹山派交好的,连同甄铭、简伯清都跟着往外冲,众人你推我攘将屋门挤得大开,突然一阵诡异罡风迎面刮来!
那风挟劲非凡,不仅将若干高手放个仰面八叉,更生生将厅堂中二十盏明灯一齐熄灭。
天色已晚,屋外又阴雨连绵,屋内顿时一片漆黑。黑暗中只听见一声惨嚎,甚是撕心裂肺。
“糟!是声东击西之计!”众人又忙忙地朝起爬。门前方寸之地人挨着人,肩擦着肩,你撞我我撞你,好容易才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甄铭掏出一只火折晃燃,望惨嚎传来之处照去,只见一团白糁糁物事的正在颤动,原来是武十封的椅子翻倒了,人正趴在地上呻吟。
合座只得玄业并四个弟子纹丝未动。闪烁的火光中,老和尚微微一笑:“诸位!那厮已他奶奶的跑远啦!律庄主,点起灯罢!”
众人点灯再看,武十封后背上衣衫绽裂,裸露的肌肤上赫然一道紫红的伤痕,似是被人用什么钝口兵器劈倒。原本捏在他手里的一把金针亦全数恶狠狠地扎在了他自己的半边屁股上。
堂堂的“金针秀士”臀插金针趴伏于地,喉咙里“咯咯”地不住嘶喘。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搀扶起来,他却兀自惊魂未定,不但站立不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谢承谋骇然道:“这来的是什么人?!武掌门也是一等的高手,竟然闪避不开!”
这时玄业才慢慢起身,走到那惹祸的窗子前查看了一番。澄净、澄寂二僧紧随其后,余下的人都站在原地不敢擅移。
众目睽睽之下,老和尚把窗扇窗棂窗台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笑眯眯地摸了摸自个儿的光头道:“真他奶奶的好轻功,啥痕迹都没留。”
一听说“好轻功”三个字,座中便有人道:“莫不是……莫不是那一位吧?”
“烈阳派的……那个独眼儿?”
聂风其人虽只在江湖上昙花一现,他的独特轻功已给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谁都知道那并非烈阳派的武功。此时有人突然提到他,在座众人想起他与展昭的关系非比寻常,都不禁忐忑,对这个独目少年的来历猜测纷纷。
“你们说……当年杀黄先的,不会就是这个小家伙儿吧?算算年纪……”
“你是说,他就是那俩牵鹿的小童儿中的一个?难道……老头子也插手了蜀中之事?”
众人越想越怕,立时就有坐不住的,起身想要先走。
李闰琦站起身道:“传说那两小僮不过八九岁,黄先之事过去才数年光景,哪家的孩子能这样长?大家莫如惊弓之鸟,这就自乱了阵脚,倒让对头乘机作为。 ”
律南天也道:“李掌门说得正是,律某这便请穆爷加些人手,小心防备。”
大家听了他二人的话暂且稍安,只是谢承谋、武十封等蜀中的年轻高手吵嚷要快些决议,了却事端。
邓彬乘足了这阵风头,便用话捉住玄业道:“大师,俗语说夜长梦多。这展昭一日关在凤麟山庄,便是教律庄主一日踏在刀锋火眼儿上。依邓某人看,还是尽快将他押赴少林,以佛法尽去其戾气才是。这样留了他一条性命,也免得武林遭劫苍生贻害。”
玄业又瞥他一眼,道:“打架的事老和尚一句话说了算,这幽囚人的事情嘛,你早都想好了,却还要与和尚商量做甚?人你们尽管往少林送去,收与不收,端看我们方丈定夺。”
邓彬碰了一鼻子灰,又不好跟这来头颇大的粗鲁老僧当众翻脸,只得暗自咬碎牙根忍耐。他伸手往襟内掏出一枚细长钥匙扔在手边的小几上,恨恨道:“镇魂锁的钥匙在此,谁是能人谁便拿去!这事与邓家堡本无什么关联,我也不想管了!”
律南天捧过钥匙奉与玄业:“大师,这钥匙……”
玄业笑道:“这一屋子的人,哪个肚里没个主意?你奶奶的,啥都要问老和尚,和尚也要琐碎死了!”
律南天沉吟片刻道:“律某以为,这钥匙须得交由一位武功盖世、在一方极有声望敢于言事,又能随机应变的能人……众位看要如何?”
甄铭叹道:“武林中这样的人不少,但要大家都服气的却不多……”
简伯清笑道:“我的大帮主,不如你去接了这把钥匙,将来给南侠开锁也便宜得很。”
甄铭惊得连连摆手,满脸通红道:“简长老!这么多的能人在座,你莫说这样的话!”
邓彬冷冷扫他二人一眼,低声道:“天下第一大帮也不过如此。”
简伯清耳朵极尖,早听得分明,转过一张老脸笑露黄牙:“不错不错,咱们讨饭过活的能有多大本事,只晓得伸手要钱,有几把残羹剩饭下肚就能养活——怎担负这样大任?比不得那些身上画画嘴上开花的能人哟,办起事来如狼似虎,却还有什么不成的?”
他话里暗暗挑着眉州之事。当日目睹律南天胸前刺青之人,今时死的死散的散,惟简伯清一人屹立不倒,也算是一等的人证。本来大家皆以云怒堂为敌,都绝口不提律南天的身份,现下云怒堂是友非敌,这刺青倒成了一个把柄握在丐帮手里。
然而这一回律南天听见他的话却面不改色,只如全然没有听懂一般,继续道:“大家必以为律某自己想接这把钥匙?律某把势平平,又鲜少涉足江湖中事,再加之展昭与我亲近……这钥匙,无论如何律某是不能接,也不会接的。但律某心中,倒有一个极佳的人选,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如何?”
他这一言终了,座中寂静无声,十几双眼睛都向他的嘴上看去。
律南天又是会心一笑,淡淡开口,吐出了一个雷霆般震人耳目的名字:
“这人就是……”
“云怒堂主——步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