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王座》春酒

86、银时·微光

　　窗外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吵得人难以入眠。

　　辗转难眠地坂田银时，从地铺上坐了起来，看了眼旁边微开着口的柜子，从他这个角度能借着窗外雨幕里微弱的霓虹灯光，看见神乐橘红色的散乱头发，放轻了动作，坂田银时将和服套在了身上，出了卧房。

　　万事屋的面积很小，出了卧房就直接是客厅了，也没个走廊什么的。

　　将纸门轻轻地关上，万事屋的老板坂田银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吵得心烦意乱，穿上靴子，从玄关处随手拿了把伞，就出了房门。

　　“睡不着吗？银时。”在刚刚下楼的时候，他听到有人问。

　　登势点燃了烟杆，靠着纸门看着窗外的大雨，缓缓地吐出了烟圈：“外边雨大，进屋来喝一杯吧。”

　　话音落下，就转身进屋了。

　　“……”坂田银时沉默了一下，随后跟了进去，将伞收起放在了门口，打着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老太婆你怎么还没休息，已经打烊了所以阿银我喝酒也不会付钱哟，绝对不会付的哟。”

　　“钱也得照付，还有上个月的房租。”登势将斟满了啤酒的酒杯推了过去，“自从吉原回来后，你的情绪就不太对劲银时，我打听过了，东街的那家本来在装修的花店，也停止动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比如被女人抛弃什么的。”

　　“胡说，阿银我被女人抛弃的这怎么可能！”坂田银时一本正经，“如果我把天然卷拉成直发的话，绝对会很受欢迎。”

　　“别把不受欢迎的错归结在头发上啊，比起这个这个月的房租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绝对是因为天然卷的错，阿银我不可能不受欢迎！”

　　◇

　　今天，万事屋的老板仍旧在琐碎的日常中度过，偶尔回想起那时的光景，恍惚间让他生出了一种那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的错觉。

　　的确像是错觉，包括那时发生的事。

　　“哎？银时，你说等攘夷战争结束了之后，你会做什么呢？”

　　面前的少女，紫发披肩，双手背在身后，弯腰俯视着躺在草坪上叼着枯草休息的他，漂亮的容颜上是温软的微笑。

　　坂田银时早就注意到吉田千羽这个人很奇怪了，她偶尔叫他“坂田君”偶尔叫他“银时”，生气时会连名带姓地直接喊他，比起连名带姓的“坂田银时”这个称呼，坂田银时还是很喜欢前面的两种称呼，因为这通常意味着她心情还不错。

　　至少生起气来的吉田千羽可是相当的可怕。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开家万事屋赚个小钱什么的。”坂田银时将嘴里的枯草呸了出来，撑着草地坐了起来，“像你这样的老同学，可是有三倍优惠的哦，麻烦鬼。”

　　“明明自己那么怕鬼，就不要麻烦鬼麻烦鬼那样的叫我呀。”吉田千羽用和服的袖子遮住了口，眉眼弯弯，“还是说，坂田君你想大晚上的，听听睡前鬼故事？”

　　“谁睡前的故事会是鬼故事啊！”坂田银时嘴角抽/搐，“果然俗话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很难养。”

　　“多谢夸奖。”吉田千羽点头，“不过我想问的是，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娶一个温柔的妻子，在招两三个能干的帮佣之类的吗？”

　　“温柔的妻子啊。”坂田银时微愣，随后正襟危坐，“说实话，自从我遇到了你和真弓这样子的女人后，就对温柔这个形容词失去了幻想了。”

　　吉田千羽不用说，虽然装得很温柔，但实际上性格超恶劣，绝对是属于能微笑着整死一堆人那样的角色。

　　就连三崎真弓也是，别看她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如果你不幸被分到了她手下接受治疗，硬要上战场的话，她是能面无表情地问你：“需要被我打断腿再包扎吗？”这样的恐怖存在。

　　“……算了，懒得和你废话了。”吉田千羽像是有些不高兴了，拍了拍衣裙上青翠的草屑，拿起月华，向山坡下走去。

　　“……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啊？”坂田银时嘟囔，挠了挠毛躁的白色天然卷，最后“啧”了一声，利落地翻身站起，跟了上去，“等等我啊，麻烦，啊不对，是千羽，千羽酱——”

　　“啊啦，坂田君又惹吉田桑生气了呢。”和高杉晋助一起去趟城里采购了药材回来的三崎真弓，用和服的袖子掩住了口，眉眼弯弯，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呵，谁叫他是个木鱼脑袋。”高杉晋助无奈摇头，神情却是难得的温和。

　　◇

　　“我和三崎今天去城里的时候，探听到了一个消息。”

　　夜凉如水，在鬼兵队驻扎地的临时会议帐篷里，煤油灯被从帐篷缝隙间窜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摇曳，他将一份笔画的城镇地图摆放在了桌上，双手扶撑着桌面，抬眸看向了帐篷里的几个得力属下，和坂田银时、吉田千羽等人，语气沉了下去：“你们知道宇宙海贼春雨吗？据悉他们会在红灯区与某幕府高官商谈毒品贩卖的事情。”

　　“……”吉田千羽抬眸质疑，“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春雨的海盗船就停在城镇上空，他们完全没有想隐藏的意思。”高杉晋助嗤笑，“因为这次的行动里，有宇宙战斗种族的夜兔参战，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管他夜兔还是野兔，全捉了一锅炖不都一样吗？”坂田银时将挖了鼻孔的手向往吉田千羽衣服上擦，被她面无表情地擒着了手腕往后拧，紧接着大喊，“痛痛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千羽酱——”

　　“……”吉田千羽这才松了手，“高杉君你的主要目标是暗杀高官吧？毕竟没必要和夜兔硬碰硬。”

　　“嗯。”高杉晋助点头，“不过也要有会正面对上夜兔的觉悟，鬼兵队里，千羽你最擅长伪装，剑术也以速度和瞬时爆发力见长，很适合暗杀。”

　　“等等，擅长伪装是什么意思？”注意到了什么的坂田银时指着她，一脸惊愕，“矮杉你的意思难道是让这个没胸没屁/股的丫头片子扮成艺妓混进红灯区？矮杉你这绝对是在侮辱艺妓的职业，艺妓可是会哭的哦，绝对会哭的哟。”

　　吉田千羽用刀鞘猛地戳向了坂田银时的腹部，在他嗷嗷叫着抱着肚子弯下腰的时候，才弯了弯唇：“我才16岁，身体还会继续发育，而且我现在是B，将来肯定是C，坂田君，我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你可以选择闭嘴。”

　　“……也没有那么抖S的艺妓。”坂田银时颤抖着声音继续。

　　“……”吉田千羽将刀微微地抽/出了一点点。

　　“好的，我闭嘴。”坂田银时立刻站直了身体，一脸严肃。

　　“……”高杉晋助假装咳嗽，“这只是办法之一，我本来打算交给假发的，不过他前几天去了江户，一时赶不过来，不过扮成艺妓，果然有些为难千羽，第二个办法是——”

　　“我去。”吉田千羽打断了高杉晋助的话。

　　“喂喂，你不是还向往着和地痞混混一起在红灯区里勾肩搭背的不良少女吧？”坂田银时嚷嚷。

　　“我知道你担心我，坂田君，不过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不是吗？”吉田千羽侧眸，“我是女生，本身就更容易降低敌人的警惕性，而且在剑术上，即使是你、高杉君和假发君，至少在速度上是赢不了我的，而速度恰好是暗杀的首要因素。”

　　“……”坂田银时沉默了。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请把更详细的计划告诉我吧，高杉君。”吉田千羽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

　　吉田千羽除了“鬼斩”这个听起来血腥气就很重，而且声名远扬的名号外，在鬼兵队私底下，还有“樱姬”这个称呼，意思是像“樱花般美丽动人的公主”，坂田银时第一次听到属下私底下喊着这个称呼的时候，捧腹大笑了好久，那个凶起来跟母夜叉似的女人，哪里配得上“樱姬”这个称呼了。

　　但属下却是很不解地反问了一句：“坂田大人，难道不认为吉田大人很漂亮吗？”

　　坂田银时倒是愣了愣。

　　漂亮吗？

　　在此之前坂田银时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然他绝不是像坂本辰马那家伙一样，觉得女的都长得差不多，所以经常到处去求婚，结果被暴打一顿，至少如果有人问他三崎真弓漂不漂亮的话，他一定想也不想的就点头。

　　深紫色的柔顺长发，浅紫色的清澈眼睛，还有白/皙得像是雪花的肌肤。

　　她……应该勉强能算作漂亮……吧？

　　坂田银时那时候含糊地应了声，就走掉了。

　　不过当身穿着紫色花纹广袖和服，将长发用木簪子挽起，化了淡妆的少女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坂田银时愣了一会儿，忽然反应了过来——她的确是很漂亮。

　　尤其是她不说话时，柔软如樱花的唇边总是带着习惯性的温和浅笑，一颦一动，都像是古书里塑造的那位大和抚子，有种不太真实的美丽。

　　当然，前提是在她不说话的时候。

　　只见面前的少女，用袖子掩住了口，紧接着就发出了银铃般的清脆嘲笑声：“坂田君穿上小厮的衣服倒像是那么一回事，不如等攘夷战争结束了之后，你就去吉原当个打手好啦，还能讨口饭吃，要不呀，依坂田君的本事，绝对会饿死在大马路上。”

　　“谁会饿死在大马路上啊，你这是污蔑，麻烦鬼！”坂田银时指着她，一脸惊悚，“你不是去扮艺妓了吗？怎么最后穿成了陪酒女的样子？”

　　“啊，我改主意了。”吉田千羽倒是一脸的坦然，“艺妓妆容太丑了，尤其是脸上要扑那么厚一层白粉，伤皮肤，比起那个来，刀你藏好了没有，人就快来了。”

　　“……”

　　这间和室外边，是丝竹音乐，轻歌曼舞，不绝如缕。

　　坂田银时抬起了手，看见少女挽得很漂亮的发型，动作微顿，没像平时那样去弄乱她的头发，又将手垂了下去：“都准备好了，放在了屏风下的地毯下，武器放得太近他们会搜出来……千羽。”

　　“嗯？”

　　“遇到危险了，别忘了躲在我身后。”

　　“……”吉田千羽弯了弯唇，浅紫色的眼睛一一如倒映着漫天的繁星，看起来亮晶晶的，“坂田君，你以为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呢？”

　　坂田银时一怔，继而淡笑，红色的眼眸也不像平日里那样懒散：“那么，连鬼神都畏惧三分的鬼斩大人，我们出去吧。”

　　行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