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死亡》江流

2、02

　　他说的话很有效地把我钉在原地。
　　他知道我的真名，而不是我在这个世界线捏造的假名曾泽光，并且他似乎对我的能力也非常了解。无论门外这个拿着电锯的疯子是不是貌若天仙、让人一看就很想敞开心扉跟他畅谈人生经历，至少我也不是逮谁就跟谁说“老子就是天下无敌独一无二炫酷帅的穿越之王”的。
　　但是他方才得意洋洋地进行了一次自我介绍。
　　出于怎么样的可能，才会让一个对我认识非常深刻的人对我作出自我介绍？尤其是在我只来到这个世界线八天，基本在这里建立任何社会关系……

　　而在我恍神的一瞬间，在厕所里又响起震耳欲聋的电锯马达发动声——那个站在厕所里与在大厅开枪的中年人争夺疯子王称号的青年又启动了他的凶器准备收割下一个生命。
　　厕所里的哭嚎声更大了，自称王瑶的青年却仍然平淡地说道：“曹先生你是不是打算跳跃世界线了呢？诚然，就算我把厕所里所有的人都杀死，对可以随意畅游宇宙的曹先生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的事情不是吗？”
　　一个女孩子尖叫着“不要！放开我！”，随即又变成含糊不清的呼叫，那种崩溃的嗓音让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
　　我瞪着眼前那门板，完全可以想象到王电锯是怎么破开门板，把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女拉出来，又怎么掐住她的喉咙让她只能发出呜咽声。
　　——但是，这门板是从内推开的。
　　我思考几秒后便掏出新买的手机，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通过厕所隔间底下的缝隙，轻轻把手机滑向隔间。
　　王电锯又说话了：“曹先生，我知道你一向最是怜香惜玉的，我旁边的这位女士看起来非常年轻，就像个来开股票帐户的女大学生，”他像个名副其实的变态一样压低了声音温柔道，“她也许从未曾谈过恋爱，也许接下来还有跟朋友的约会，可是如果曹先生不出来，我就要在她漂亮的纤腰上开一个大洞了，曹先生，你忍心吗？”
　　“我忍心你个大爷！”
　　我抡着拖把猛地打开门，在跳起瞬间看清楚了王电锯的脸，那是一张年轻却阴郁的脸——当然你不能指望做出这种疯子行径的人能长得多根正苗红——他一手掐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一手提着沾满鲜血的电锯，非主流洗剪吹底下的双眼死死得瞪着我。
　　“曹先生，你果然——”
　　“曹你麻痹吃屎去吧你！”
　　我抡起特别在马桶里浸泡过的地拖，直接往他脸上砸去！只打得他踉跄退后两步，被满脸脏水呛得干呕两声。
　　装逼就是一棒子！叫你一手抓着电锯一手抓着妹子耍帅！

　　我隔间的门也猛然打开，一个大妈猛然扑了出来，虽然她吓得满脸泪水，虽然她也许只是一个坐在电脑前对着K线长吁短叹的大妈，但在死亡的威胁前，大妈非常勇猛地抡起地拖桶冲向王电锯，往王电锯的脑袋上狠狠一盖！
　　我叫好道：“大姐，你简直不能更帅了！”说罢我用脚踢起被搁在地上的拖把，双手一握，直接往那个头套地拖桶满身臭气的疯子的下半身要害狠狠抡下去！
　　遭受接二连三打击的王电锯捂着裆部惨叫了两声，我两步上前踢开了他旁边的电锯，又飞脚踢向他小腿，趁着他脚步不稳的瞬间，扭住他的手使用浑身力气一压，直把他按倒在地。最后我气聚丹田稳扎下盘，一屁股坐到他的老腰上，只听着他脑袋盖在地拖桶下面哼哼两声，我给他的老二又掐了一把。
　　就算像个妹子一样靠打击敌人脆弱部位来取胜，相信老子还是可以帅晕全场的。
　　我一边解下自己的皮带捆住王电锯的双手，一边给周围招呼着：“唉，大姐，你刚刚给他盖头那一下简直太巾帼不让须眉了，能不能劳驾你再加油一下，给厕所门上个锁拿些重物堵上，我们搁到了一个疯子外面还有一个呢。”
　　大妈哆哆嗦嗦地把厕所门给锁上，又哆哆嗦嗦地小跑到我身边，似乎就算那个疯子在我屁股底下直哼哼也不能缓解她的紧张：“小哥，这该咋办啊，我从门缝儿里瞧了一眼，外面倒了好多人——”
　　我撕开王电锯的衬衫搓成一团直接往他嘴里塞，无视了他仇恨的眼神：“大姐放心，我的手机还在你那吧？赶快报警喊救护车，相信人民警察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这里还有能动弹的人不，赶紧出来帮一下受伤的人啊。别怕，这个疯子已经被缴械了。”
　　王疯子脸贴着地板哼哼了一声，像是对我说的话不屑一顾。
　　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反正衣衫破烂被男人压在地上的不是我。

　　躲藏在卫生间的人陆续打开门软着手脚来协助伤者，有几个人还紧关着隔间的门死活不肯出来。大妈领着一个白领去给第一个遭罪的中年人做着笨拙的急救，才发现中年人已经断气了，这个事实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凝重。那个被当作人质的女大学生捂住脸痛哭起来。
　　我觉得这环境实在让人心烦意乱，我拍了下屁股底下肉票的脸：“我说，我们从来没见过吧？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们这样伤害无辜市民？一个拿着冲锋手枪扫射一个像电锯惊魂一样念台词，趁着我上厕所或者开房泡妞的时候一枪崩了我不是更好吗？”
　　王电锯又哼哼了一声。
　　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压着他肚子，看他被我碾得直翻白眼，终于觉得心下舒畅多了。

　　警察来得很快，但冲锋疯子比他们跑得更快，距现场的人议论得知，冲锋疯子像是掐着点儿一样，在警车到达的前一瞬便提着枪开车逃逸了，完全不顾在厕所里被捏蛋的王电锯。
　　这太奇怪了。
　　就算他们通过某种途径了解到我的能力，也不应该这样完全不顾后果地对我进行扑杀，毕竟欧米伽-0753世界线还是一个注重社会秩序的世界线，毫无理智的仅凭两个人，就算我死在他们手上，不也是有无尽的通缉等着他们么。无论能赚到多少钱，进了监狱里又能怎么花？
　　况且想要利用我的能力，不是应该与我进行友好洽谈么——至少了解我的人应该不会认为拿枪对着我的额头我就会抱着他大腿喊大爷将一切从实招来。
　　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得我在警察押解王电锯上警车的时候还痴痴地呆在原地看着，奇怪得我只想留在欧米伽-0753里搞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暮色降临，证券公司门口前的封锁线终于解开，在医护人员照料下的人们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为自己的幸存，也为在身边受伤甚至死去的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为了照顾现场群众的情绪，录取口供将稍稍延后，警方决定优先取物证。闻讯而来的死伤者亲友将他们紧紧拥住，或者在低声安慰或者在悲伤哀嚎，刚才那个神助攻的大妈则抱住她的儿子哭喊着“心肝儿宝贝哟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这么一个孤家寡人的，在向医护人员证明了手上的血迹并不属于我的之后终于可以解困，但摆脱了认真负责的护士美女之后，只有我一个人看着其他人在忙碌，总觉得浑身使不出劲。
　　百无聊赖中，我看到刚刚摆脱王电锯魔掌的女大学生正迷茫地左顾右盼，脖子上被掐伤的位置缠上了绷带，看起来忒惹人怜爱，我怪蜀黍的心立刻颤抖了。
　　我整了整衣领，走到女大学生身旁，用我最温柔的声音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伤口还痛吗？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叫你家人来接你？”
　　这个妹子软软的，半低着头跟我说：“不用了，谢谢你，但我爸妈知道的话会担心的……我还是先回学校吧。”
　　我立刻抓紧机会提出要送她上车，再也没有什么比软妹子更能治愈疯子在我心底留下的阴影了。
　　陪着女大学生走到车站，我再次默默懊恼还没来得及买一辆配得上我的跑车，这不就误事了吗。
　　妹子在站牌前低着头，把手伸进书包里：“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我可以留一下你的手机号码吗？”
　　我欣然答应：“当然可以，但我的手机放在大姐那忘拿回来了，要不你先留下你的手机号——”
　　我话未说完，只觉腰部一阵剧痛，我倒退两步，捂住伤口，温热的鲜血仍然不断地从我指缝中流出。
　　那个方才还小鸟依人的女大学生握着弹簧刀，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谢谢你给我机会，真是太感谢了。”

　　我在这里第一次感受到真切的恐惧。
　　方才的镇定完全是源于我可以在危机来临的最后一刻前施展自己的异能，逃脱到另外的世界线躲过死神的镰刀。
　　但是我这个简单的能力也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弱点，那就是，我的身体不可以受伤。

　　无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知道我好色，知道我有能害死自己的好奇心，还知道我在受伤后一段时间内无法进行世界线跳跃。
　　并且他们成功地让我受伤了。
　　现在，我与普通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