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死亡》江流

3、03

　　那一个在我肚子上捅了个洞的女大学生，在被我用力推开之后，慌慌张张地拿白嫩的小手接住弹簧刀上滴落的血，然后把纤细的手指含入唇间用力吮吸。
　　……这是什么变态的发展。
　　然后她从书包里摸出了一个吃了一半的面包，把弹簧刀上的血一点不漏地涂在面包上，动作仔细得就像给自己的晚餐涂上一层厚厚的奶油。
　　这个女变态在把面包认认真真地放好后才抬起头看我，却对上我单手握住的折叠刀，刀锋在暮色之下闪着寒光。
　　趁着她磨叽的空挡，我用左手捂住左腹上的伤口，抽出随身携带的刀具，猛然一个上步，用刀尖往她的脸上划去！
　　女变态惊叫一声，非常果断地后退两步，但仍被我在她的脸上划出一道从眉毛到嘴角的浅伤，涌出的鲜血与她唇角残余的我的血迹重合在一起。
　　我反手握紧刀，警惕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第一个反应是捂住嘴巴忍住惨叫，而不是去检查破坏了她姣好容貌的伤口——我立刻肯定，她将我引来这么一个幽静昏暗的路口，也许是想不惊动任何人地把我放倒带走。
　　我抿着唇，将右手稳举在胸前，把手上的折叠刀握紧，摆出一个刺击的准备动作。
　　即使我已经负伤，但凭她一个只会耍阴招的小女生，我想我也能在失血过多之前反客为主把她放倒。
　　然而，女疯子只是一边稳步后退，一边拿出镶满水钻的手机，发出抽痛的嘶嘶声拨通了电话：
　　“喂，是我。”
　　随后她用一种像是跟闺蜜讨论护肤品一样的口气轻描淡写说道：“是的，我在他腹部捅了一刀，刀口不深，应该避开内脏了，他及时推开了我。不，不用，他还有反抗能力，看起来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了，仍然能用刀划伤了我，我一个人制服不了她。”
　　我小心翼翼地把重心换到了右脚上——左腹的伤口虽然如她所说并不是致命伤，但也不足以让我再一次耍帅地扑上去刺伤她——我的左手及衬衫都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了。
　　“嗯，可以肯定他已经失去逃离这个世界线的能力了。”
　　闻言，我觉得喉头一紧。
　　女疯子此刻已经退到了我的十米之外，对彼此而言都是一个安全距离，她舔着脸上滚落的血珠继续说道：“是的，我打算撤退了，按他现在的出血量应该是跑不了多远的，接下来的回收工作就交给你了。”
　　随后，她背对着我，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街道，我才把折叠刀收了回来，看了一眼腰部的伤口。
　　我真想直接晕倒在地上。
　　但是除非我想在今晚就变成尸体或者其他更加糟糕的东西，我必须要忍着剧痛马上藏匿起来。

　　真是棒极了，本来我应该是在离开证券公司后，回到酒店好好放松一下，也许会去做一下全身按摩之类的，然后趴在床上只管想象拿到钱后怎么花就好。
　　但现在我刚刚被一个身材娇小的弱女子捅伤了，粗略估计我已经急性失血达到400毫升以上了，接下来很可能就会晕厥在这无人经过的小路上，别说逃跑到另一个世界线了，我连走50米都艰难。
　　可是，除非我想交代在这里，我必须要靠自己的双脚离开这里。
　　我刚来到欧米伽-0753没几天，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手机还刚好落在大妈那里了——当然说实在的，在厕所地板上滑过的手机我也不想踹在裤袋里。但此时此刻就算我报警，我也不能确定前来救助我的是人民公仆还是那些疯子集团成员之一。

　　一般而言，我所了解到的飞机师体检里都严格要求他们身上疤痕的大小长度，因为高空作业压强大，些许差错都可能造型巨大损失。
　　而我的世界线跳跃能力与高空作业相仿，在身上的伤口痊愈前我都无法进入下一个世界线。我仅仅在年幼时尝试过一次带着伤疤进行跳跃，给我的警告就是心脏急停约4分钟。
　　那个可以让我随意进出的走廊把我锁在0753房间里了。
　　这些匪夷所思的疯子他们利用我性格上的弱点，用无辜的生命和他们自己的人生作为代价，一环接着一环想尽办法在我身体上留下伤口，将我困在欧米伽-0753世界线中。现在我带着重伤，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下一秒就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在地上等死。
　　而刚刚那个女疯子还说会有个人来“回收”我。
　　天要亡我？

　　开玩笑，就算是地球撞太阳我也是要对着那个大火球喊一声“日你”，难道被几个急需送进精神病院的病人捅了一刀，我就要哼哼着躺在这里等待热心路人拯救？
　　我脱下身上的衬衫，临时包扎了一下伤口，赤裸着上半身扶着墙缓慢地原路返回。
　　在肾上腺素带来的亢奋消退之前，我首先应该选择一个会有人经过的地方晕过去。

　　现在先理顺一下思路。
　　首先，刀疤女疯子——冲着她给我腰上留的伤口我觉得我不会为她的毁容感到愧疚——她在临走前拨打了一个电话反映情况。王电锯正在警车上铐着，可以剔除。冲锋枪疯子像个炮灰一样只管开枪乱射，虽然他正在逃逸，但想来也不是个能让刀疤女疯子毕恭毕敬地汇报情况的菜。
　　结论一：那个来“回收”我的人是第四个人。而这些疯子集团有可能不止四个人。
　　得到这个结论真是振奋人心，一想到下个街角拐弯就可能又能认识一个拿着武器满街转悠的疯子，真让我差点高兴地掉下泪来。
　　其次，与我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他的皮鞋的冲锋枪疯子相比，还有只听了他念白几句然后狠挫他要害的王电锯相比，刀疤女算是可以提取到最多信息的人。
　　她年轻干净，从皮肤到着装都比较像好人家里教养出来的女孩子，从她在那么近的距离里捅我一刀却还能被我推开，则更加像一个第一次伤人的普通女学生。然而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会这么从容地面对自己的毁容吗？
　　结合这些疯子完全不怕蹲破牢底的不顾后果的行径，还有刀疤女舔我的血跟舔鱼子酱一样的变态行为，结论二：我的血液，不，也许是我身体中的某些成分可以让他们得到某些东西，某些即使会被通缉、甚至被社会性剔除也值得去争取的东西。
　　一想到一旦落在他们手里我有可能被身上插满管子提取组织液，我觉得更加精神抖擞了，迈着我摇摇晃晃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但最重要的问题始终是——他们从哪里得来我的资讯的？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欧米伽-0753，我还没去向任何人得瑟过我的与众不同，但疯子集团对我如此了解，真心让我觉得寝食难安。
　　我没有朋友，在这里也再也没有家人。
　　就算我的手机还在我兜里，除了110和120我也没有可以拨打求救的对象。
　　我不曾遇到过与我一样的世界线跳跃者，从来都是一个人进行着唯有我能享受的旅行。
　　我扶着爬满藤蔓的墙壁，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有点走不动了。
　　以前还没有觉得，现在遇到了困境居然稍微有点沮丧：连一个在最后关头可以求助的人也没有。

　　“——喂，曹恒。”
　　在这个万念俱灰的关头，有一个人忽然在我身后说话了。
　　我抛下那些负面情绪，抓紧我唯一的武器折叠刀猛然转身，我已经做好面对一个拿着机关枪并且浑身绑满炸药的疯子四号的心理准备，就算他手指按着核弹发射的按钮我也会跟他死磕到底——
　　但我看到的是一个从面包车里走出来的赤手空拳的青年。
　　借着车头灯的照明我粗略地打量了他。他戴着球帽和黑框眼镜，难以辨认他的长相，但白色运动服下宽厚的肩膀和修长的四肢蕴含着无限的爆发力，证明了他早已脱离青春期，是一个体格健壮的成年男人。
　　不会有比这种人更难对付的格斗对手了。
　　我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我身处城市绿道的深处，没有路人，没有摄像头，唯一的光源是他那台破旧面包车的车头灯，硬碰硬明显就是一个被抓上车去做营养剂的结局，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翻墙逃入树林中……
　　就在这时，对面那个大男孩从面包车里拿出一个箱子，利落打开，然后用力推到我跟他的中间。
　　那是一个家用医疗箱，里面放着绷带，医用酒精和一些药物。
　　那个青年举起双手，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懒洋洋道：“曹恒，你先听我说两句话，我的声音还没有犀利到能控制你精神的地步——”
　　“两句到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现在周围环境太黑了，我难以判断他是否在身上藏着武器。
　　他笑了一下：“——如果你下定决心要逃跑，我建议你带上一部分的药物，你可以检查后给自己急救一下。如果你拒绝的话，依我个人判断你带着腰上的伤口是翻不过那堵墙的。”
　　意料之外是个话唠么。
　　我背靠着墙，试探道：“你不如留那些药给那小妞，我给她的脸划了很长一道子，估计只有韩国整容可以救她了。”
　　运动衫青年保持着双手高举投降的姿势后退，靠在面包车门边上：“曹恒，我是看到新闻之后过来的，也许你被一些错误信息误导了，但你可以将我和那些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疯子区分开来。我没有恶意，而且我长得再正常不过了。”
　　我将目光移向墙壁上的藤蔓，快速地思考着逃生路线：“不，我不相信你。”
　　“……我从来都没有盟友这东西。”
　　就在我移开视线的这一瞬间，那个一脸真诚的男青年从面包车车窗里拿出一把仿五四式的长枪，精准地往我裸露的右臂上来了一发！那是远远有别于子弹带来的痛感，我往手上一摸，拔出一个小指大小的针管。
　　那个举着仿五四式麻醉枪的青年，迈着漫不经心的步伐向我走来，露出一个标准露八齿的灿烂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咬牙切齿的：“恭喜你现在被逼有了盟友这东西。”
　　麻醉的药效上来得太快，再加上失血过多，我滑坐在地上，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