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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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动声色地听着。
廖婷婷之所以认为唐文儒是由陈庚带回来的，是因为她不知道唐文儒曾经被“曹E”救过的事。尽管在廖婷婷王瑶等人眼中，陈庚已经被神化了，但他应该在此前也不清楚“曹E”和唐文儒的事，否则他不会允许唐文儒替他办事，直到唐文儒间谍的身份被发现。
经过这几轮谈话，我大概可以推测出，在以往的轮回中发生过什么。
轻率的“曹A”被疯狂的穆风袭击而死，穆风为了泄愤，咬下了“曹A”的一块肉，在“曹A”死后成功脱出了世界线欧米伽-0753的时间回溯。于是，穆风揣测到“曹恒”的死，是控制时间的关键。
其后，发生了若干次轮回，自然，每次都以“曹恒”的死结束。由于当时王瑶、廖婷婷及唐文儒等人尚未加入轮回中，而穆风早就下地狱去了，无从得知陈庚如何拥有了时间回溯的能力。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段时间里，陈庚成功地接近了“曹恒”，像是将“曹恒”放在显微镜下分析一般，他摸透了“曹恒”的行为模式。并且利用他对“曹恒”的了解，一边操纵着时间研究“曹恒”的全部价值，一边利用“曹恒”的血肉壮大自己的势力。
但“曹恒”也并非任人鱼肉的。也许是从身边人的言行中发现了端倪，疑心极重的“曹*”筛选出一些有求于他的人，承诺会完成他们的愿望，作为代价，那些人必须为“曹恒”证明他的假设——身边的人对他有着不正常的熟悉感的原因，是他一直被困在同一个鱼缸（世界线）里，成为了控制时间的按钮。
一心想治愈女友廖婷婷的王瑶，被“曹*”发现了。
通过电子邮箱漂流瓶，“曹*”找到了王瑶，并且半强迫地让王瑶喝下了自己的血。但“曹*”选错了人，涉世未深行事莽撞的王瑶，很快就被陈庚所发现，并且通过利诱收于麾下，利用“曹*”告诉他的关于教授的秘密，与陈庚一并蒙骗利用“曹恒”，“曹*”的设计失败了。
陈庚也因此掌握了教授的信息。
但王瑶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他一心想要治疗的女朋友廖婷婷，被复仇心切的“曹？”移植了有问题的干细胞。为了避免廖婷婷的死亡，王瑶向陈庚讨要了“曹？”的血液，哄骗廖婷婷食用，导致廖婷婷也加入到轮回之中。陈庚也因此多了一种可以控制王瑶的手段。
可是，也许应该感谢王瑶的鲁莽，导致陈庚的布局出现了些许漏洞，在次数不明的轮回后，“曹E”再次发现了不妥之处。以失去右臂作为代价，“曹E”勉强逃脱了陈庚的控制，化名后四处躲藏，在机缘巧合之下，他遇见了命悬一线的唐文儒。
“曹E”马上就意识到唐文儒的特别之处：他和自己有着相同血型，对陈庚等人来说本应该是非常珍贵的研究材料，但他马上就要悄无声息地死在急救室了，也就是说，这个年轻人并未被陈庚发现。“曹E”对唐文儒施以援手，将唐文儒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并且在有限的时间内与唐文儒培养了一定的感情，唐文儒最终答应“曹E”，会以曹恒表姐的事作为担保，告诉其他“曹恒”有关死亡的秘密，并且给予忠告。
但可以推测得出，“曹E”并无告诉唐文儒有关王瑶和教授的事情，如此一来，王瑶知道教授的秘密，唐文儒保有表姐的秘密，当以后的“曹恒”同时得到这两个人的警告时，自然便会马上知道，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背叛了他。
然后，或许为了保全唐文儒，或许因为其他原因，“曹E”也死了。
但是，在这一次的押注中，“曹E”押对了人，唐文儒并没有像王瑶那般背叛他。唐文儒找到下一个“曹恒”，履行了当时的约定。在行事乖张、演技拙略的王瑶的烘托下，即使是失去记忆的“曹恒”，也会理所当然地选择相信唐文儒。作为回报，“曹恒”再次给予了唐文儒想要的事物，譬如伴侣、譬如金钱，但随着“曹恒”的再次死去，唐文儒一次又一次地一无所有。唐文儒自称，在这个过程中，他意识到，只有彻底地拯救“曹恒”，他才能真正地得到解脱和满足。
廖婷婷对我坦白道，她误以为唐文儒是陈庚找来的，也就是说，在他们相遇前，陈庚他们对唐文儒的存在是一无所知的。
这也是合理的，因为一旦被敌人发现，仍然只是普通学生的唐文儒就不一定能活下来了。那么理所当然地，“曹E”后面的几位“曹恒”，为了保证在后续的轮回中，还有人能告诉他们真相，必然将唐文儒好好隐藏，尽力确保唐文儒的生命安全。也因为这样，除却唐文儒，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里，“曹恒”与唐文儒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可以推断，在这段时间里，“曹恒”和唐文儒从合作关系变成了师徒关系，唐文儒像是一块被打磨的美玉，逐渐展露出他的天才之处。
但是，光凭唐文儒在暗处的努力，也无法阻止“曹恒”的死亡。
不知道是“曹恒”的决定，还是唐文儒的自作主将，唐文儒通过一些手段——我猜测是类似参与无偿献血，故意让陈庚发现他的血型之类的——成为了陈庚最优秀的实验品。
以陈庚做实验的强度来看，当时他们对我能力仍然有非常多的疑问，只要唐文儒伪装得当，他们根本分不出哪些是普通人，哪些是已经进入轮回的同伴——他们可以通过是否有具备未来的记忆，来判断哪些人是同伴，但这个城市的人口这么多，监控的力度有限，只要装作浑然无知的模样，蒙骗过去也不会太难。
唐文儒终于接触到陈庚，他表露出些许的贪婪和天真，以援助资金为条件，再次接受了从“曹恒”身上抽取出来的血液，伪装成第一次被卷入时间轮回，通过取信于陈庚，获取“曹恒”所需要的情报。在这个过程中，唐文儒变得更加出色，也许他的表现还刺激到年纪相近的王瑶的某条神经，导致现在的王瑶对唐文儒，怀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敌意。
也许是贪图利益的叛徒，对优秀忠犬的自惭形愧吧。
但唐文儒始终抵不过老狐狸，他卧底的身份最终被陈庚看穿，唐文儒的卧底时间结束，从此，他只得在每一次轮回开始时，与时间竞赛，争取比王瑶等人更快获得“曹恒”的信任，以保护疑心重重的“曹恒”。
但是，在我之前的每一个“曹恒”，他们还是死去了。
在我参与的这次轮回里，陈庚似乎变换了策略，他给予王瑶等人错误的指令，导致王瑶被捉，穆风在逃，廖婷婷因失控参与到恐怖袭击中，导致三人都被记在通缉名单上，这时候，这三个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陈庚的弃子。
王瑶袭警，仓皇出逃，潜伏在某处，计划着再次利用教授的信息将我哄骗到陷阱里，企图通过手机短信，从云里雾里的我身上骗得有关干细胞移植的所有资讯。
唐文儒比王瑶等人慢了一步，在他找到我之前，我已经受伤了，于是他只得竭尽全力地取信于我，阻止我投向陈庚，同时还要保证在我因为怀疑做出错误决策时，也能在别人手中保下我的性命。
轻率行事的穆风，在杀害了无辜的邻居夫妇后，被唐文儒击杀。
陈庚预料到王瑶的垂死挣扎，先一步公开了有关教授的信息，令王瑶的布局破坏，借助我的手将王瑶送上绝路。
醒悟过来的廖婷婷联系到唐文儒，以替唐文儒处理证据作为诚意，两人达成协议，廖婷婷会在王瑶将我拉入陷阱时出手将王瑶杀死，而唐文儒则向廖婷婷承诺，会从我身上获得有关干细胞移植的知识，在廖婷婷和王瑶死去后的下一个轮回里，公开这项技术，使王瑶和廖婷婷多番的轮回和挣扎，有一个完满的结局。而唐文儒也通过廖婷婷这个第三者，传达了想让我知道的信息。
这就是我根据现有的拼图，还原出来的大概真相。
这些都只是逻辑上的合理推测。
但随着这些信息的确定，有更多的问题浮现在我心头。
第一个问题，陈庚在这次的轮回里，到底想做什么？
在和陈庚谈话前，我以为陈庚之所以还让我活着，一方面是因为我已经受伤了，短时间内无法逃脱，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半公开了胰腺干细胞移植治疗糖尿病的技术，为了完全获得这项技术，以陈庚的骄傲和自信，应该有耐心让我多活一段时间。
但现在，我知道我的猜测错了。
陈庚公开太阳能技术，也许是为了让穆风狗急跳墙，迫使我们杀死穆风。而那次和陈庚的谈话，勉强可以理解为，是为了将王瑶逼上绝路。但仔细想来，在对话过程中，陈庚表现出来的更多是兴味。
陈庚曾经拥有那么多的资源和人手，还多次将我囚禁在实验室里，相信他手中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新技术，足够他和他的企业成为科技革命的领头人。现在，他完成了削减人员的布置，只要唐文儒和穆风之流的炮灰死干死净，然后通过我的死亡将时间重置，那么，他与一切杀虐再无关系，所有与以往有关的人证物证都了无痕迹。他只要在某一次轮回时，选择不插手我的事，任由我玩腻后离开欧米伽-0753，那么他就彻底成功了。
既然一切看起来如此顺理成章，陈庚为什么没有派人杀死唐文儒？
陈庚没有马上杀害我，让我活下去，是为了控制时间流动，但唐文儒对他来说，毋庸置疑地只是一个障碍。尽管唐文儒的身手还算不错，但距离军/人、杀手之流，还有一定的距离，再说，蚁多咬死象，唐文儒与陈庚相比实在是势单力薄，若是陈庚的爪牙一拥而上，唐文儒必死无疑。
而且，唐文儒是我唯一的支援，若是他死去，失去所有与轮回相关的记忆，我自然就又回到了被陈庚欺蒙的境地。
所以，陈庚到底为何还没有杀死唐文儒？
第二个问题，唐文儒他又有什么打算？
我认为，唐文儒对我……是有着特殊的感情的，即使他一直不肯承认。
他对我的追问诸多回避，甚至只能假借廖婷婷之口，间接解答我对过往的一些疑问，可能是因为在实验室里的那段日子。
当时，唐文儒住在和“曹恒”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就那样故作镇定地看着“曹恒”一次次地受折磨、一次次地死去。“曹E”要求唐文儒做到的，是传话，被传话的“曹恒”必然知道唐文儒能帮助自己。正如我自己现在考虑的那样，每一个“曹恒”都相信自己一定能逃脱，一定不会再次死去，但当他们最后还是受伤，然后被陈庚捕获。
被当作实验品宰割时，他们又会怎么看待站在陈庚身边的唐文儒？
会求他给自己一个痛快么。
而对“曹恒”有着特殊感情的唐文儒，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看着“曹恒”被研究得支零破碎的呢。
我不敢细想，只能猜测，唐文儒是出于对当时袖手旁观的愧疚和罪恶感，才无法对我坦白一切。
过往的事，再作追究已经无补于事，那么，将来呢？
假如我们成功了，将除唐文儒之外，所有曾经吞食过我血肉的人一一击杀，消除威胁后，会发生什么？
若果唐文儒真的爱我至深，他会让我离开欧米伽-0753吗？廖婷婷口中的器官移植实验似乎是失败了，唐文儒应该没有能力跟随我进行世界线跳跃。而囚禁我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只要让我死去一次，记忆全消，然后买通别人，在我身上留下一个无伤大雅却无法痊愈的伤口，那么我就再也没办法脱出欧米伽-0753，只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与唐文儒度过余生。
竟然正如陈庚当初挑拨离间那般：“无论唐文儒是爱你胜于自己，还是爱自己胜于你，我都发掘不到他会允许你安然离开的理由。”
又或者说，我有理由为了唐文儒留在这里，放弃自己未来的可能性吗……
正心神恍惚间，王瑶原本布置的接近传感器发出了提示音。我借机转过身掩饰情绪，走到王瑶的那一圈显示屏前，勉强看到一抹人影。
廖婷婷身体绷紧，她提高了声音说：“武警要攻进来了吗。”
我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是的。”
廖婷婷倒吸了几口气，将手上的纳干左轮，抵在太阳穴上。她低声说：“时间看来不多了，你还有什么话要问的吗？”
我心绪难平，揉搓了一下手指，一瞬间想找根烟来抽两口，将脑海里对唐文儒复杂的情绪都吐出去。廖婷婷知道的不多，但她描述的内容已经足够惊悚，我已经听得足够了。
于是我随口道：“……没有了，有什么话要帮你带给家人的吗？”
廖婷婷说：“没有必要。”
我抬起头，瞥了廖婷婷一眼。
她目不斜视地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烦躁地说：“自己的女儿死了，对父母来说，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吧。”
廖婷婷直直的看向前方，捏紧了牵着王瑶的手：“没关系，他们不会记得这些事情的，他们迟早都会忘记的，他们不会记得自己女儿曾经杀过人，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你死了之后。”
真疯狂。
廖婷婷是如此坚信唐文儒会履行约定，给她带来和男朋友幸福美满的将来，也如此坚信我会再死一次，甚至无数次——所以她才能毫不犹豫地杀死她的男友，然后镇定地举枪自杀。
只有唐文儒一个人坚称他会让我活下去，但我却在怀疑他的诺言。
我咽下苦涩的情绪，带点嘲讽地对廖婷婷说：“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死？难道唐文儒也是这么认为的？”
廖婷婷目不斜视地回答我：“很确定，因为我相信的是陈庚，而不是唐文儒。陈庚绝对会赢，在他满意之前，他不会让你逃脱的。”
我下意识地追问她：“廖婷婷，你是不是知道为什么陈庚没有杀死唐文儒！”
廖婷婷诡异地笑了一下：“哈，这可不是合作的内容……被唐文儒知道我告诉了你的话，他一定会抓狂的。”
廖婷婷握紧了王瑶的手，微微侧过头，对我绽开一个笑容，衬着她脸上的血污和身旁的尸体，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说：“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天下间最不希望唐文儒死去的，想来就是陈庚了吧。没错，我非常确定呢……一定会有下一次轮回，我一定会复活，因为你不可能赢陈庚。而唐文儒，永远不可能比你早死。”
她话音刚落，在教室外的走廊便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廖婷婷就扣下了扳机，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血液喷溅。
廖婷婷垂下头，纳干左轮从她的指缝间掉落在地上，她倚靠在王瑶肩膀上，像是进入了黑甜乡。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