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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明月缺 11 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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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缺 11 再会
架在老人颈边的,理所当然是一把利器。只是这剑的主人,大大超出了白云飞的预料。
书生的衣衫依旧潦倒,手中甚至还抱著那个粗布包袱。只是,本来显得可笑的扇子,这时候却在扇柄处多了一把薄刃,让人笑也笑不出来了。
他本来满脸唯唯诺诺的样子,这时候却全是肃然的杀气。握住扇子的手稳如磐石,又向里逼近了一点,冷声道:“说!你服侍我们也十几年了,就这样不懂规矩?”
一旁的男孩子扑通一声跪倒便拜,嘴中不停道:“大人饶命!爷爷也是迫不得己... 大人饶了爷爷吧...”
一边看热闹的人多了,却没有一个肯站起来说句公道话的。白云飞无暇去想这其中曲折,也不知道要深究一下为什麽这杀手会打扮成书生模样的原因,只是受不了这样欺压,手一抬就要拔剑。
那老头子正好就在此时偏过了头,冷冷地声音道:“小岚,你给我起来!咱月家世代服侍的,是随心所欲的一剑阁,不是现在这个要为朝廷扫荡尽武林人士的狗屁地方!”
说到最後,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没有在乎在他颈上割出血口的刀子。
白云飞惊得掉了筷子,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东西。江湖不就是江湖吗?为什麽会和朝廷扯上关系?
他的失态并没有被注意到。人们都是一脸迷茫的表情,咬牙切齿的大声喧哗著。通常,这些人最受不得的便是欺骗背叛,何况是被背叛到了朝廷上去?一网打尽,这是多麽阴狠的主意!
书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随即又镇定了下来,狠狠地道:“臭老头儿说什麽呢?咱本就是杀手的行业,有人雇,就是杀尽天下人,也是本行!”
人群喧哗声更大,那个胡子大声叫道:“你倒说说,朝廷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书生冷笑不语,刚想做什麽,跪在地上的孩子却突然站了起来,自衣襟内拔出一只短剑来,当面便刺。
两人距离紧得很,本来是万万躲不过受伤的下场的。书生也知道这一点,不得已,撤了自己的扇子,挡住了那把短剑。纠缠著隔开,另一只手陪那孩子玩起了小擒拿。
孩子毕竟是孩子,再怎样也打不过经验丰富的大人。只是几招下来而已,那孩子已经被困在了书生的臂弯间。粗布包袱就在他眼前晃荡著,看得孩子红了眼眶。
也怪绕著白云飞紧握成拳的手走来走去,不时伸舌舔上那麽一两下的。眼见著青筋毕露,白云飞刷得站起身来。
还是那个刀疤汉,冷笑著道:“说什麽西山一剑阁,我看,你们几个才是朝廷走狗吧?杀手哪有唠叨的道理?又哪有显身的道理?一剑阁的人,又哪有不穿黑的道理?我看,你这就纯粹是想挑起咱武林内乱,趁机一网打尽才是!”
白云飞狠狠眨眨眼,脑袋几乎要成了浆糊。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到底谁是好的,谁是坏的?能不能有人来好好地给他解释一边听听得...
不期然的,脑海中冒出自己二师弟的笑脸。要是南风垂在这里,以他那种聪明?怕是很快就能听明白吧?也不知那妖女抓了他走之後做了什麽...
甩甩头,白云飞又跌回椅子里。纵使再怎样迟钝,他倒也晓得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再定罪的道理。
趁著机会,那刀疤汉洋洋洒洒已经说了大篇大篇的原因,只把那个书生和爷孙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书生的脸色越来越奇怪,周围人群的哗闹也越来越大声了。
终於等那刀疤汉停下来伸手拿茶喝时,书生冷笑著开口了:“随你怎样猜测,今天,这对爷孙我是杀定了!就你们客栈里的每一个人,都别想走!”
抬了抬扇子,就要往小男孩儿的心口捅去。离衣服只差毫厘时,扇子却突然被打偏了。打偏了扇子的,是细细小小,随处可见的一粒石子。
白云飞坐在客栈里,干净的除了人们脚底的灰尘外没别的脏东西。这颗石子自然不是他打出来的。是站在客栈门口,一袭桃红衣装,笑面盈盈的姑娘。
别人见了她,那是个个都惊为天人,就看那容貌都看呆了。白云飞见著她,却只觉得心里麻麻痒痒的,顶想扑上去把她那天仙面给划碎了。只因,这出现的太及时了点儿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扰乱了雪山的万花归。
都说姑娘家行走江湖,必定是女扮男装的。会保持著女装不变得,要麽是千金娇纵大小姐,要麽是江湖经验浅显,要麽是深藏不露不怕了。万花归显然不是前两种,而白云飞有点儿抵触去想她是第三种的可能性。
眼瞅著不由自主慢慢站了起来的白云飞,万花归笑吟吟得好不温柔。向里走了几步,语声柔媚,冲白云飞招呼著,却在同时又扬了一次衣袖。只听得铮然声响,弹开了书生的第二次攻击。
又走了几步,万花归问道:“你见到你那宝贝师弟了没有?自从我给他灌了乌江下去,他人影就不见了。”
不说这话,白云飞顶多是不搭理她而已。说了这话,他就不仅搭理人了,还是带著怒火搭理的。
回答里参了什麽词语,不说也知道。只是万花归这等女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伶牙俐齿的就回过去了。白云飞和她吵,争得不过是一时怒气。万花归会随了他的意,却是因为自己无聊。
这边两个人吵得痛快,那边的情况却也没被他们忽视了。白云飞不愿意用自己的暗器,只能绕著桌子一根接一根筷子的扔过去,点穴。万花归看的兴起,干脆也学他,倒是把自己准备好的石子全撒在了地上。
书生的脸色越来越差,而老头子和那男孩儿却越来越兴奋。本来是没有一线生机了的事情,这时候却突现曙光,任谁都会忍不住的吧?
只有在万花归发现桌子上蜷成一团的也怪时,才停了戏耍,一脸严肃地问:“你从哪里得来这东西的?”
白云飞心中的怒气少了不少,这时候想象自己方才的幼稚,早有了几分抱歉的意思。只是突然听到万花归不受控制的拔尖了的嗓音,又骇了一跳,不高兴得道:“在路上捡到的。也怪缠人,我就留下了。怎麽,还要向你说吗?”
万花归没说话,只是冲桌上的小东西又多瞧了几眼。也怪慵懒的一睁眼,冲她呲了呲牙。
两个人这厢纠缠著,一剑阁的问题却已经被解决了。胡子拎著书生的衣领,鄙夷得道:“就你这身手,怎麽可能是一剑阁的人?”
书生倒也硬气,只是冷笑著骂个不停,关键话儿一字也没透漏出去。那男孩子扶著他爷爷,拼命喘著气。
老人年纪也大了,就方才这麽一会儿挣扎,好像就有些受不了了一样。颤抖的手指著那个书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丧心病狂。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小段儿路,放那个男孩子扶著他爷爷坐下。待得缓过来了,老人便用颤抖的语言复述了整个经过。
却原来,他说自己月家世代服侍一剑阁,并没有错。只是近日来,一剑阁主不知为何即不在阁内也联络不到,留下一堆部属就翻了天了。这个书生也不知是打哪儿得来一剑阁无主的消息,竟借这机会用药挟持了全阁上下不少人口,月家老小就是受害者之一。眼见著自己亲人和主子的命都被掌握在人家手里,这两人也不得不照书生说的办,开始污蔑一剑阁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除了现在在恰州以外,还有在蒲城,沧州,奉然等地出名的酒馆里上演过刚才那戏码。
白云飞听得入神,不晓得武林中竟然还有不齿於这样威胁人的。抬眼瞧去,却见万花归噙著抹冷笑,看向那书生和爷孙的眼中,满是嘲笑和杀机。
他自己是没听出什麽端倪来,只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满正常的。
这件事不了了之,只换得那些武林人士的骂骂咧咧而已。书生被人捅了几剑,却依然有力气挣开束缚,就这样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事後,那老人家感激不尽地直向白云飞万花归两人道谢。白云飞脸皮子薄,被赞扬了几句就不好意思起来了。倒是万花归不介意的模样,笑盈盈的受了大礼。
只是,在那个孩子扑通跪到就要拜两人为师时,不仅白云飞,就连万花归的脸色都有点儿变了。笑颜也支持不下去,两人只是胡乱说了一句什麽,什麽才疏学浅,日後再说之类的,逃之夭夭了。
不知怎麽就变成了结伴走在恰州街道上的画面,白云飞心不在焉地把玩著也怪火红的尾,不时小心地朝旁边瞟上一两眼。这样做久了,万花归噗嗤一声笑将出来,转身搭上白云飞的肩膀,道:“你那宝贝师弟南风垂常跟我说,你明明就是个爽朗性儿,有话都藏不住,怎麽这会子学会含蓄的美了?”
明明是娇柔的语调,狠狠拍下去的动作却毫不相符。也不是那种会伤了人的拍,顶多就是比较像是朋友间嬉闹时的小动作罢了。
她这不合礼节的动作白云飞倒是没太注意,也没觉到有什麽错处。只是听著万花归这话说的刺耳,忍不住大声道:“我那是见你沈默,才不知要说什麽好而已!”
万花归眨了眨眼,勉强忍住就要冲口而出的笑声,改为了音调奇怪的问句:“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白云飞一耸肩,道:“原本是想著要去看看这次比武是怎麽样的一件大事。我这也才出来不久,多见见人们的功夫总是好的。但是刚才听他们说话我才意识到,我都不知道这次比武在哪里...”
说著说著不好意思了,音调便低了下来。万花归也不点破他黝黑微红的脸,只是笑道:“我知道这次擂台在哪里,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
白云飞想著也没什麽异议,路上正好可以多个板儿。然後又想,跟著她,说不定还能找到师弟的行踪。这样想来,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了。於是,重重地点了头。因为不明原因,也怪重重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张口发出一声类似抱怨的鸣叫来。
万花归脸上漾出一片明媚一如春光的笑容,被这笑带得熠熠发光的双眸闪了闪,接著道:“初赛没有意思,有真本事的那要到复赛才能见到了。到时候就几十个人打,看起来方便多了。时间还长著,你陪我进京一趟,找点儿药物,好不好?”
本来,是可以拒绝的邀请。但是,瞧著她一张俏生生充满了诚恳的面容,到了嘴边的拒绝不知怎的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好。
事实证明,纵然在草原上走了一遭,白云飞还是没有学会,看人不能只看脸,满面诚恳的更是要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