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缺》殷君离

5、明月缺 5 萨蒂

　　明月缺 5 萨蒂

　　走的路没有多远。

　　不远处有间独立的帐篷，看那四周的围栏，工具，扁担等物，应该是管马群的谁住的。萨蒂奔进那间屋子，还撩开帐门，向紧跟在他身後轻功极俊的几位招了招手。

　　白云飞心头浮上一丝疑惑，然而，待他静下心来去想的时候，却完全像不起来那丝疑惑出自何方。也只当自己多疑，被今晚发生的事情搅得有些浑了，他并没有再追究下去。

　　萨蒂整个人趴在帐篷地上，左敲敲右敲敲，手乱摸一气。最终掀开了铺在地上的宽大马鹿毛制毯子，脸上现出喜色。

　　手在地板凹陷处摸索了几下，只见原本当是好好的一片草坪，骤然传出了吱呀的声音。听到这种机关的声音，万春流退後了一步。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老东西了。那时候草原上大部分还是沙，有的时候那风大了起来，刮倒帐篷了，我们就只能躲在地下。哎，现在也进不了那边儿的地道了，只能试试这个。”萨蒂一边说著，一边在草坪上拉了一把。

　　随著年代久远的木头划过地面的声音，草坪上赫然显出了一个黝黑的地洞。长著青苔的阶梯一路通到没有光的地方，长长的也不知会领人走到哪里去。

　　萨蒂将头探下去看了看，不无惋惜地道：“长时间不用，这里就是潮了些。几位姑娘家不嫌弃的话，就从这里逃走吧！”

　　“你呢？”万巧慧抬眼，盯著萨蒂。不知为什麽，白云飞觉得她很抵触这位老人一样。

　　萨蒂又扶了扶自己的包头，咧嘴一笑，道：“我当然会为你们带路。哎，中原人啊…”

　　自帐篷里拿了一盏油灯，又从床底下翻出了几只儿臂粗的蜡烛，萨蒂果然当先下了地面。白云飞他们踌躇著，万春流缓缓道：“奇怪。”

　　“万姐姐，这是逃命的关头，奇怪什麽了？”有祈不时向地洞里瞟著，脸上带著焦急。

　　“他要逃命，为何带的不是他草原上的一家老小，而是我们这些毫不相关的客人？”万春流飞快的问，也向地洞里瞅了几眼。

　　“或许就是他草原人天生好客…”白云飞话没说完。就这个理由，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不管了。就算他龙潭虎穴，姑奶奶又有何惧！”万左媚一巴掌拍在一边的桌子上，当先走了下去。厚厚的雪靴踩在地上，散出一种久久不灭的回音。

　　万春流和万巧慧放心不下。两个人摸上腰间，握住了大概是兵器一类的东西，也下去了。

　　有祈看著她们纤细的背影渐渐隐没，抖了一下，大声道：“姐姐们尚且不怕，我们大好男儿畏惧什麽！”也跟著下去了。

　　白云飞看著她们一个个走下地道，心中只觉得热血澎湃，纵然再有百般疑惑，纵然还是有点儿舍不得，但是他最终也走下去了。

　　从这里看，看不见来时的路。也不知道那匹倔强的白马，是不是依旧立在原地不动。

　　地底下异常的潮湿，不知道是不是泥土里的水分渗了进来。每隔一段儿路，头顶上总会有几个小洞，估计著是为了换气而用的。

　　萨蒂领头走在前面，手中的烛火映在墙壁上，摇晃的诡异。

　　走在这样阴森的地方，白云飞只觉得仿佛人心里最深处的恐惧都要被唤起来了一样，寸步难行。

　　明明就时间来要人避难的场所，怎麽偏生建成这种… 这种会吓人的结构…

　　耳边听得万左媚在那里说说笑笑，可声音里也有著一些微不可觉得颤抖。其他的人都是一样的沈默，反而显得她那些欢声笑语格外空寂，格外碜人。

　　渐渐的，地道里潮湿的空气变得稀薄，众人开始有了点儿呼吸困难的感觉。这才意识到，头顶，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供换气用的小孔了。但在同时，身周的气息也渐渐干爽了起来，仿佛走进了什麽建筑物底下，已经不在草原上了。

　　“到了。”萨蒂突然停下，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道：“也不知现在上面会是个什麽情形，大家都准备好了，见到什麽毒蛇猛兽的，就勒死它们吧。”

　　他的手在墙壁边敲敲打打，最终，头顶显出了一线光。

　　不是天光，倒像是哪个大富人家的夜明珠一样，光线很柔和。

　　抬头看了看，萨蒂很大声得道：“我先上去看一看，你们跟著我。”

　　万春流紧紧随在他身後，接下来是万左媚，有祈，万巧慧，白云飞殿後。一行人脚步轻巧，革底的靴子踩在这种石板上，竟然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白云飞觉得自己听到了头上轻微的呼吸声，很整齐，很微弱，像是尽量控制住了的频率。但细心听的话，又只能听到微弱的水滴声。

　　他一向不是疑神疑鬼的人，也可以说是艺高人胆大，粗心大意的就并没有将许多事情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再怎麽置信人心本善，他也有些忍不住了。

　　进来前万春流的质问，开始在他耳畔回响。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奇怪。越想越觉得心中多了一丝明了，却始终还有最後一点疑云突不破。

　　等他想明白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萨蒂探了半个身子出去，他们在底下，也看不清上面状况。只见萨蒂转了转身子，又矮下身来，道：“外面似乎没有什麽可疑的，都是眼熟的东西。”

　　然後，他就出去了。

　　万春流紧跟著踏出，但突然间，那坚定的步伐就停止不动了。

　　有人在狂妄的笑：“我们知道你下面还有四个人，乖乖的，都出来吧。”

　　“师姐，出什麽事情了？”万巧慧提气喊上去，快步越过了有祈。

　　“你们也别想往来路走。先别说在出口埋伏著的士兵们，只怕你们路走到一半，就再吸不进去气啦！”还是那个人，毫不留情的冷冷嘲笑著他们的愚蠢。

　　拾级而上，万春流的声音听不出动摇：“就当是我们栽了一次，把你那些箭拿开。”

　　“小样儿的，就凭现在的你，能干什麽？”

　　听样子，外面是有弓箭手埋伏的了。那萨蒂呢？怎麽听不到他的声音？

　　“能干什麽？我们万溪谷最擅长干什麽，我就能干什麽！”万春流的声音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气势，稳当当的压在众人心上。

　　万左媚也已经出了洞，这时候难得的默然。

　　紧跟著几个人都出去了，那道地洞才又一次稳当当的合上。

　　外面是珠光宝气的屋宇。轻纱罗帐，欢歌曼舞，而那些舞女，士兵，还有听歌的人们手里，都拿著一把小巧的弓箭，没有丝毫动摇得指向刚出来的几个人。

　　萨蒂端坐在一张铺著虎皮的宽大摇椅上，已经卸下了包头，露出缠得密密麻麻的小辫子，整齐的系在头皮上。两手手指相对，撑在大腿上。

　　这一行五人个个都是聪明人，见了此情此景，在怎样不愿相信，也知道是萨蒂出卖了他们。不，或许，萨蒂一开始就没有真诚过，只是他们一厢情愿而已。

　　“你们不是想进格特族长的寨子吗？我可是答应了你们的，要挑信得过的汉子送你们来。你们再怎样怨我，我这条诺言总算是没有毁过。”

　　萨蒂微微笑著，扯落身上那件老旧的草原民族装。底下，是黑衣豹纹，分明的中年健壮体魄，哪里还有半分见面时的老态龙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