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ID名为泽田纲姬》云*木

7、纲姬与谣言

　　年幼的泽田纲姬无比害怕着窗帘。
　　无论是天蓝色带着小圆点的窗帘，还是蒙着一层半透明的薄纱满是小碎花的窗帘，通通都是泽田纲姬所深深害怕的东西。每当泽田奈奈伸手将窗帘拉开时，她都忍不住缩成一团不断颤抖。
　　她害怕着窗帘拉开后的景象。
　　不管是什么样的窗帘拉开后，她都能看见那个人，紧紧裹在厚大衣里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从二楼远眺那张隐藏在帽檐下的面孔，看不清任何五官，只能隐约瞧见一抹诡异的笑容。从青紫的嘴唇处僵硬的弯起。
　　泽田纲姬将玻璃窗掩合闭紧，踮脚小心翼翼的扣上窗锁，再将窗帘放下，沿着缝隙拉住，直至不再露出丝毫外面的景象。
　　她钻进床榻上的被褥里，被子中间鼓出小小的一团，像是刚塞入馅的饺子。她按开了床头柜上的蘑菇型台灯，感受朦胧的灯光透入头顶的被子里将她包裹，就像在奈奈的怀抱里一样。
　　这时泽田奈奈推门而入，将温温热的牛奶搁在床头柜上，笑眯眯的盯着泽田纲姬露出来的小脚丫，将被子轻轻掀开。
　　泽田纲姬立马像树懒一样攀上了泽田奈奈，窝在她怀中怎么也不敢下来。虽然泽田奈奈不太理解泽田纲姬为何会如此害怕，但她还是温柔耐心的安慰着泽田纲姬，在她饮下热牛奶后，搂着她睡觉，以便泽田纲姬安心。
　　第二天，泽田纲姬牵着泽田奈奈的手走在上学的路上。走过转角处的路灯时，她特别留意的看了一眼。
　　还没打扫的地面上残留着不少短烟蒂，烟灰零碎散落，还有被皮鞋鞋印碾过的痕迹。对于脚小小的泽田纲姬来说，那只大大的鞋印就宛如童话故事集里的巨人的脚印那般令泽田纲姬恐惧着。
　　这种情绪一直在扩散蔓延，以至于泽田纲姬在便利店门口看见蹲着抽烟的大叔时，也会忽然就哭出声来。
　　她能够感觉到，有人一直跟着她和奈奈，在暗处，在任何角落里。
　　泽田纲姬不敢告诉泽田奈奈这件事情。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能告诉奈奈，比如在学校里被欺负的事情，比如交不到朋友的事情。泽田纲姬不想看见妈妈黯然神伤的表情，也不想看见妈妈在这之后鼓足劲的温柔安慰她。
　　这个时候，泽田纲姬好希望，好希望那位她变成星星了的父亲能够回到她身边，像英雄一样让白金之星的拳头落在那些找她搭话的奇怪大人身上。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她的父亲。
　　所以泽田纲姬将这件事情深深埋藏在心底。但有些事情却永远改变了。她不擅长与年长的男性接触，甚至害怕开口和他们说话。直到毕业为止，泽田纲姬也未回过国小班主任一句话。这个中年男人曾多次上门找到泽田奈奈商讨泽田纲姬是否有儿童自闭症的问题。泽田纲姬总是紧攥着衣角不安的站在一旁听着老师与母亲的对话。她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瞟向敞开的窗帘，那个男人今天不在这里。
　　泽田纲姬松了口气，她接过泽田奈奈递过来的烤的正松软的蛋糕，轻轻咬了一小口。琥珀色的眼睛缓缓睁大，蛋糕从她指尖缓缓滑落至地。国小班主任搁在膝头的右手，中指与食指相贴的部分是淡淡的黄褐色...
　　虽然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但直到现在泽田纲姬的窗帘也永远紧闭...

　　泽田纲姬一边认真抄录着黑板上的数学笔记，一边回忆着里包恩昨晚对她所说的话——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想大概能先确认三件事情。”里包恩朝前伸出了一根手指，“一，你那所谓死亡预告的能力发动条件之一的确是肢体接触，发动时会直接影响你的身体感官。”
　　“二，并不是靠太近就会被攻击。那些东西的攻击的是你对其能够直接产生强烈感情的对象。”
　　“三，一旦你陷入某种带动情绪的回忆里，就有一定几率触发那些东西对你的吞噬。”
　　他收回伸出的三根手指，目光深沉的望向泽田纲姬：“就像永无止尽的黑洞，那些怪物带着令人绝望的疯狂占有欲，想要吞噬掉以你为基准的全部。而以你目前的能力并不能解决这件事，所以我想你需要想办法尽量避免以上三个条件。”
　　他拆开桌上的包裹，将里面的物品取出。泽田纲姬接过那双薄如蝉翼的肉色手套。
　　“这是所属彭格列的装备部用特殊材料所研发的手套，毛孔仍然能够呼吸，手套的触感与人体肌肤无异。戴上这个后你就可以尽量避免与人直接肢体触碰。其次你需要学会控制好情绪...”里包恩顿了顿，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泽田纲姬，“我现在有时间可以解答你之前的问题。”
　　泽田纲姬微微舒张了一下套上手套后的五指，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这才开口问道：“那个叫做狱寺隼人的人是其他的继承人吗？”
　　“不，九代目已经确认过。除你以外，其他继承人均已身亡，法医数据确凿。”
　　“那他为什么这么说？”泽田纲姬有些疑惑不解。
　　她记得狱寺隼人一开口就直言说要干掉她然后继任彭格列。但不是只有拥有彭格列血统的人才能完成继承吗？
　　里包恩深深的望了泽田纲姬一眼：“哦，这种流言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你真的想不明白吗？虽然具体坐标没有暴露，不过彭格列内部已经有不少成员知道我来日本这件事，最近和九代目在继承问题上起纷争的也有不少。彭格列在继承人上也算遇到真正的危机了，这个时候如果你也出了点小问题...相信许多人会期待这样的事态发展。”
　　“诶，所以说狱寺隼人是为了...”
　　里包恩又在泽田纲姬有些惊慌失措的神情中勾起了嘴角。
　　“不过，你做的不错。已经成功收服第一位家族成员。狱寺隼人也算比较有守护者资质的人才。”
　　“哈？”
　　“狱寺隼人是我叫过来。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对那些流言信几分，但是抱有几分试探你身手的意味是绝对的。即便他误会再深，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因为爆炸在医院待几天而已。而这种适当的历练也能让你成长起来...你觉得呢，纲姬？”
　　里包恩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却让对面的泽田纲姬不禁头皮发麻。
　　在日光灯的照射下，里包恩投射身后墙壁的影子被扩大了好几倍，重叠在他身旁的物品影子巧合性的为他添上了恶魔的尾巴和翅膀...

　　泽田纲姬收住回忆，默默的扶住额头。为什么她感觉她的这位家庭教师总是喜欢有意无意的捉弄她。果然是因为熊孩子的顽劣性吗？
　　虽然里包恩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向泽田纲姬解释过，他原本是一位成熟可靠充满魅力的成年人，只是因为遭受诅咒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当时泽田纲姬还吐槽里包恩是不是掉进咒泉乡的婴溺泉才变成这个样子，还被里包恩赏赐了一个看似友善的微笑，然后没过多久就被暗地里捉弄了。
　　泽田纲姬实在无法想像里包恩成熟的模样。那两弯上翘的鬓角就已经足够的喜气洋洋了。
　　随着想象的里包恩成人图，泽田纲姬不由自主的唇瓣微弯。
　　教鞭突然在黑板上啪了一声。教数学的根津老师推了推鼻梁上反光的镜片：“又在擅自开小差吗？泽田同学。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泽田纲姬一愣，缓缓起身：“呃...我...”
　　“选A。”笹川京子在前方小声提示道。
　　泽田纲姬感激的看了笹川京子一眼。自昨天那场危机后，她已经想通了。她发自真心的想要与笹川京子成为朋友。而且她相信里包恩所提炼出的数据，只要避开那三个条件，应该就不会发动死亡预告。
　　所以她应该能同笹川京子成为朋友吧。
　　“A。”泽田纲姬低头说道。
　　根津老师探究的目光如同雷达在泽田纲姬脸上扫视了一周，这才将教科书又翻了一页，不屑的哼声：“坐下。下课来办公室一趟。”
　　泽田纲姬脸色微微一变。等一会儿要和根津老师单独相处吗？万一又和国小那会儿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了该怎么办...
　　泽田纲姬内心忐忑不安的等待到了下课时间。她沿着走廊过道找到了教职员办公室。深吸一口气后，这才推门而入。
　　刚走到根津老师的桌前，她便看见桌上清一色摊开的档案资料以及前几天考试的数学试卷。在黑耀中学时惨淡的成绩数据以及满篇红勾的低分试卷令泽田纲姬将脑袋埋的更低，像鸵鸟一样躬成一团。
　　明明已经很认真的在这上面花时间了，却依然难以改变...果然，她的努力还不够吗？
　　“泽田，你知道你这次数学考了多少分？”根津老师弯曲手指，用中指的关节处重重的敲了一下桌面，口水沫子飞溅而出，“才二十几分，大大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水准！你知道吗？我上一届上上届也教过这种低能学生，他们最后都成了什么？在这种学历至上的社会里，他们通通变成了不务正业的社会渣滓和败类，连份正经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当啃老族。哼，和我这种从一开始就走精英路线的人命运天差地远。所以你知道吗？你现在很危险呐。”
　　泽田纲姬将头埋的更低了。
　　根津老师顿了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不过，你很幸运。泽田同学。你从那种垃圾学校转入了我们格外精英的并盛。所以，你可以暂时从那种危机中脱离了，只要你愿意接受补课。”他脸上露出暧昧不清的笑容，目光在泽田纲姬缓缓溜转了一圈，在某些部位还刻意停留了一下，“老师是很愿意亲自来你家辅导你的功课。价钱我们可以好好商议。听说你妈妈最近住院了，一个人在家还是有些不安全吧...”
　　见泽田纲姬一言不发，根津老师挑起眉毛，将声音压低暗示性的说道：“前几天老师不巧浏览过某个网站呢，上面挂着泽田同学的照片。没想到泽田同学那么大胆，还发什么‘想要温柔的大哥哥拥抱我’之类的留言。老师啊，其实年龄差距和泽田同学不大哦...”
　　网站？自从黑耀中学那些女生恶作剧的将她的照片上传到会员制的内网后，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搭讪她。她以为这些都随着转学已经过去了，没想到...
　　泽田纲姬眼角余光瞟见根津老师那只逐渐伸向她的手，戴婚戒的那根手指微微发黄，她压抑着某种从喉咙里上涌的恶心，微微侧身，假装没有听清根津老师的话：“您在说什么，老师？其实我已经请了家庭教...”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饱含着惊喜在泽田纲姬耳边炸开，阻拦了泽田纲姬接下来的话。
　　狱寺隼人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扉，在众人的注目下冲到了泽田纲姬面前，碧绿的眼睛里闪烁兴奋的光芒。
　　“十代目！您果然在这个地方！”
　　“狱、狱寺君？”
　　泽田纲姬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面前一脸激动的狱寺隼人，白若透明的肌肤上晕开胭脂般的薄红。
　　她还没有忘记今天早上的时候，狱寺隼人那句语出惊人的‘请让我成为您的丈夫吧’让她直接从台阶上绊倒，额头上还磕了个肿包。这就是里包恩当初说的第二种选择吗？狱寺君就是结婚候补人选之一什么的...
　　不过她已经做出了第一种选择了，接下来只要在狱寺君那里解除误会，让他了解到她已经拒绝第二种选择了，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吧。毕竟和不认识的陌生人结婚果然不管怎么样也是不能接受的...
　　“我刚刚在政教处那个啰哩啰唆的老头子那里办完入学手续，现在已经正式转入十代目您所在的班级。期待每天都能够第一时间内见到您的飒爽英姿，将之牢牢的刻印在心底。”狱寺隼人语气自豪的大声报告道。
　　泽田纲姬嘴角抽搐着后退了一步，脸颊上的绯红更加扩散而开。好、好羞耻的言论。唔...办公室里还有同班同学，虽然都认不到名字，但是果然...这件事会成为今天的笑话传遍整个并盛中学吧。
　　狱寺隼人说着朝泽田纲姬深深鞠躬，眉毛紧拧在一块，看上去痛苦无比。他语气沉痛的说道：“请您原谅今早我失礼的言行，害您受伤。但左思右想后，我果然无法放弃成为您左右手的愿望——我果然还是想要站在您的身旁！”
　　他满脸期待的望向泽田纲姬。
　　面对这一番深切的表白，泽田纲姬只感觉到某种压力像巨石一般压垮在她身上。从小到大她都经历过种种谣言的洗礼，说不在意是假，但听多了后的结果就是不会特别关注他人的评价了。
　　然而刚来到并盛中学时，她便决意这一次一定要低调平静的度过剩下的国中生活，正如里包恩定下的初目标，成为一名普通的国中女生。但是按狱寺君这种态度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成为焦点吧。
　　干脆趁这次好好的和狱寺君解释清楚算了。泽田纲姬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说话，根津老师暴怒的声音宛如狂风骤雨般席卷了整间办公室。
　　“没看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在老师面前大吼大叫没有丝毫尊师重道的精神。我看这就是物以类聚！不要脸的女生总是喜欢勾引像你这种社会渣滓，我已经见多了...你、你要做什么？！”
　　狱寺隼人猛地拽住根津老师的衣领，将他重重的摔在桌面上，红褐色茶水浸湿了根津老师的后背，教科书更是宛如多米诺骨牌坍塌倒下，玻璃碎片零落一地。
　　“我绝对不能原谅任何侮辱十代目的家伙！”
　　在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中，狱寺隼人一拳砸向了根津老师狼狈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