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香浮月华清（后宮－長恨歌）》雪莹若

42、凉亭风波

　　琉舒回到寝室，身上的寒意减退了不少，小东子正要摆上火炭炉子取暖，琉舒摆摆手。
　　“不用了，被熏得热烘烘的，香都点不了。”琉舒命人点上一抹紫兰香，清冷的寒冬，那香似乎也染上那冰凉的冷气。
　　披着锦披，琉舒坐在坑榻上，身体也暖和了不少，她伏在一旁的小几上，睁开眼睛，没有什么可想的东西，只是觉得力不从心，宣阳公主的事情还没有个准确，齐妃那边就起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寒冬还真让人不得安生啊。
　　她能做什么呢？她有什么是她能做的？
　　是的，没有，冬天留给她的，只有漫长的等待。

　　琉舒伏在几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夜晚，她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不知何时多了件紫毫大氅，朦胧的烛火带着温暖的色彩，赵御媛不知何时归来，她坐在梨花木凳上一针一线地在绸缎上刺绣着，面带微笑，看见琉舒起来了，她将针线和绸缎放下。
　　“阿姐，你醒了？”
　　“嗯。”琉舒下榻，然后走到赵御媛身边坐下。“我睡了多久了？”
　　“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可我吩咐他们不要吵着你，天冷，阿姐睡觉要小心受寒呀。”
　　琉舒将大氅抱在怀里，心里也是暖烘烘的。“纤红有心了。”
　　赵御媛嘻嘻地笑着，然后重新拿起针线刺绣，一针一线一思一念，细密的阵线绣出了精致的并蒂莲花，莲花栩栩如生，实在很难想象会出自赵御媛的手里。
　　“纤红这是给齐妃姐姐的？”琉舒看着赵御媛高兴的笑容问。
　　“嗯，是啊。”赵御媛点点头。“真好，阿姐她有了孩子。听太医说啊，那孩子有了一两个月了。”说到这里赵御媛停下手，庆幸地说道：“哎呀，这时候才发现，幸好之前没有出什么差错。”
　　“也是，有了孩子更加得好好注意，特别是医药调理那些。”琉舒随口应到，心里确实空落落的没底。
　　她真的不希望齐妃有孩子，可是这样的想法让她害怕，她不喜欢齐妃，可是也不能迁怒那个无辜的孩子啊！
　　真的那么重要吗？谁做皇后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没关系的，这个太医没问题。”赵御媛脱口道：“是孟姐姐介绍的，信得过。”
　　“孟姐姐介绍的？”琉舒回过头神来眯起眼睛。
　　“是啊，孟姐姐介绍给阿姐她的，自然要比那些不知来历的稳妥千万倍。”赵御媛肯定地说道，绣好最后那几针，收尾后咬短线头。“嘿，好了。”她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成品，然后细心地叠好放下。
　　禧嫔介绍的太医啊，琉舒心里也有了计较，心中的烦躁也稍微安定了些，她想替自己倒杯茶，赵御媛却按住了她的手。
　　“阿姐，这茶冷了好久了，换一些吧。”说完，赵御媛吩咐外头的红翠进来换茶，琉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瞧我都睡糊涂了。”
　　“阿姐要是真不舒服就要好好休息，天冷，阿姐身子弱怎么受得了这寒风？”赵御媛关心地看着琉舒，语气温和。“纤红会在这里陪你的，阿姐莫要担心。”
　　“有纤红这话，我也安心了。”琉舒心下坦然，握住赵御媛的手柔声道。笑容温柔而且放心，真好，至少这寒冬，还有人愿意陪她。
　　“都那么晚了，我们用膳吧。”
　　“嗯，我也有些饿了。”
　　赵御媛一听，马上吩咐宫人快些准备晚膳，吩咐了要新鲜温热，琉舒看着她那么认真的叮嘱宫人，今天的忧虑也被赵御媛的关心化解了些，好歹，她的心情好多了。
　　“对了阿姐。”赵御媛想起了什么。“今天我回来的时候遇到宣阳公主，公主她说她很想你，让你有空就去看看她。”
　　“哦，知道了。”琉舒低声应到，不自觉垂下眼帘，心里忽然觉得不踏实。宣阳公主，她害怕见到她，那样明媚的笑容似乎总能很轻易瓦解她善意的伪装，如果让她看出自己的不安，那会怎样呢？
　　琉舒不敢想下去，她害怕想清楚了，有些东西就要破灭了。

　　清晨薄阳将出，琉舒就早早起来了，赵御媛如往常一样都去教宣阳公主舞蹈，离春天的时间只有一两个月，赵御媛去得越来越勤，所以琉舒每天都起得很早。
　　夜晚让人有种安全感，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心里是踏实而温暖，到了早上那满天飞雪，寒风凛冽，倒是让人不得心安。
　　“水烟，我想出去走走。”琉舒捧着暖手金炉看着窗外，漫天的白，连竹枝也染上了白，金壁辉煌的皇宫也抵不过那一抹苍白吗？
　　“娘娘，现在天冷啊。”水烟担心琉舒会受风寒，劝道：“而且外头下着小雪，不如等天气暖和了些再出去吧。”
　　“不，我想现在出去。”琉舒摆摆手手，努力地从这些白里面分辨其他颜色。“什么颜色都看不见了，那样的白让我心慌。”
　　水烟并不懂，可是她听见她的小姐语气带着一丝害怕，她只好听她的话准备一切。拿来了小袄大氅暖手金炉，一一帮她穿上带上，打好伞，一点都不得含糊。
　　走出云瑛宫，宫人虽然将道路上的雪扫到了一旁，可是那雪是无止境地落，那路也快看不见了，她沿着那勉强能看见的路走，树枝上挂着雪，御河结了冰，触目之处，一片雪白。
　　走了一会，只见浮桥上站着一个紫色身影，仔细一看，原来是傅婕妤，她身后跟着一个侍女，自己站在桥上怔怔出神。
　　果然，女人才是宫中唯一的颜色，就算是漫天的白，也不能将她们掩盖。
　　“琉舒见过婕妤姐姐。”琉舒上前打招呼，傅婕妤回过神来，似乎没料到是她。
　　“是宁嫔妹妹呀。”傅婕妤微微一笑，衬得那身绛紫锦兰披风也更美丽了几分，发髻上的缠金长线流苏下的珍珠就像不会融化的雪点，在雪中细细地晃动着。
　　“正好出来走走，就遇上姐姐了。”琉舒笑道。
　　“呵呵，走走也好，既然遇到了，就来陪陪我吧。”傅婕妤友善地笑着，琉舒看见她手上并没有拿什么，于是也将暖手金炉交给了一旁的水烟，然后让傅婕妤拉着自己的手。
　　二人慢慢走着，下了桥走着，一旁的宫灯亮着，红绸灯罩却被雪遮掩了一般，那光还是看不清楚。
　　其实她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冬天，还有什么景色可赏？
　　“素闻妹妹不喜出门，冬天那么冷怎么出来了？”傅婕妤边走边问，说话的时候口中呵出白色的冷气，可很快又消失了。
　　“躲在屋子里无聊啊，站在窗边，什么都看不到。”琉舒觉得自己应该是笑着的，可天太冷，她只觉得脸似要被冻僵了，那笑容想必很难看吧？
　　“我也是，怕，怕不出去看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寒冬啊，就只有冷。”傅婕妤垂下眼帘，忧郁的眼神不知为何。“冷得让人害怕，仿佛心都快冻没了。”
　　琉舒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她的忧郁从何而来，可是仿佛又能了解得到。
　　“娘娘。”傅婕妤的侍女晓儿走在前头，看见不远处的几个人，仔细一看。“娘娘，齐妃娘娘好像就在那凉亭里。”
　　“哦？”傅婕妤挑起峨嵋。“这么冷的天气，齐妃娘娘有孕了还出来？”
　　“是的。”
　　傅婕妤微微扬起嘴角，却是充满讥嘲。“自己也不小心点，走出来给谁看？”说完，她松开琉舒的手转头道。“妹妹立场不清楚，还是别与我走太近，不然让齐妃误会了，就怕妹妹会麻烦。”
　　琉舒知道傅婕妤的话没有恶意，于是点点头，傅婕妤微微一笑，她就先走了。因为这一路上一定要经过那凉亭，所以见到齐妃怕是不可避免了。
　　琉舒感谢傅婕妤想得周到，见她快到凉亭了，琉舒正考虑是过去还是折返，却看到德妃从凉亭的另一边走过去。
　　怎么回事？琉舒心下觉得不妥，于是也往凉亭那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