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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许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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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舒回去了以后一夜不成眠,待到早上才勉强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中了。起来后只听水烟说,安公公在偏厅候了她一天,琉舒连忙梳洗然后过去。
一进偏厅,便看见小东子正招呼着安公公,有说有笑,也没怠慢。小东子看见琉舒来了,马上上前行礼,然后侍立在琉舒身旁。安公公走到琉舒面前躬身打了个千,眉开眼笑道:“奴才参见宁嫔娘娘。”
“公公请起。”琉舒示意安公公不必多礼,她抱歉地笑着。“都怪琉舒贪睡,让公公久等了。”
“娘娘这样说可要折杀奴才了。奴才今天可是来给娘娘您贺喜的。”
瞧见安公公这欢喜的模样,琉舒和水烟,小东子面面相觑,琉舒笑着问:“琉舒愚昧,不知喜从何来?”
“皇上特意为娘娘您选了个住处,奴才已经打点好一切,请娘娘随奴才到云瑛宫去吧”
等了那么久,终于能离开这里了。虽然明知不能回去梧桐宫,可琉舒还是禁不住问:“琉舒先谢过皇上恩典。可是,就不能回去梧桐宫么?”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梧桐宫是不能回去的了。”
那个曾经充满温暖的地方,又将变成这深宫中一处寂寞的地方了。琉舒伤感地想着,面上依旧是保持着淡笑。
“那就劳烦公公带路了。”
“哎,请随奴才来。”
云瑛宫就在那宏清宫与漱玉园之间,周围种满湘竹,四周都布置了假山流水,外观甚是高雅。一进大门,便能看见满院子雪白的茉莉花,淡香随风飘,泌人心肺。穿过长廊,长廊下方的湖子开满睡莲,如纤尘不染的少女酣卧水中,一派纯真宁静之态。而后走过一清幽小道,便看见左右各有一阁,一偏厅,正前方便是正厅,寝室。
进入正厅,只见八个宫女内监整齐地站好一排,看见琉舒来了,马上齐齐跪下叩头。
“奴才参见娘娘。”
“娘娘,这些都是供您使唤的奴才,娘娘看着可好?”安公公上前笑着解释。
“劳公公费心了,大家都起来吧。”琉舒说完后,宫人都站起来。琉舒粗略打量了一下,发觉都是些年纪尚轻而且看起来挺机灵的人,也甚是满意。
“娘娘,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皇上说了,今天晚上会抽空过来,请娘娘准备迎驾。”
“琉舒知道了。”琉舒笑着点头,小安子便不再多言,匆忙告退了。
琉舒看着面前这些宫女太监,淡淡地笑着:“大家不用紧张,像往常那样便可以了。我这里不需要守太多规矩,大家自在些就行。”
众人听见了面面相觑,抬头看了看琉舒,然后应了声是。
“小东子。”琉舒转过头朝小东子吩咐道:“带他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奴才知道了。”小东子点头,然后便领了那些宫人下去忙活了。
水烟瞅了瞅那些离开的人,等他们都散了然后走到琉舒身旁。
“娘娘,那个小东子是太后娘娘的人,那。。。。。。”
“不碍事。”琉舒摆摆手示意水烟不必说下去。“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小姐有打算那就好,那水烟就不多说了。”
琉舒打量着这个新家,布置也是淡雅素净,珠帘是那剔透的琉璃宝珠,屏风挂画多是田园山水,一切以浅色调为主,充满书香气息。
过了一会,小东子回来。
“娘娘,一切都打点好了。”小东子笑着禀报。
琉舒回过头来温和地笑着,柔声道:“辛苦了,你也去歇歇吧。”
“哎,谢娘娘。”小东子看着,只觉得琉舒温柔得很,气质高雅出尘如仙谪,不像那些仗势欺人的主。能寻着这一件好差事,他心里头也非常高兴。
小东子走了几步告退,好像想起来什么,又折回来。“瞧奴才这记性,差点忘了告诉娘娘。安公公说了,皇上知道娘娘好音律,特意搜罗了许多乐器,都放在阁子二楼那里,娘娘想弹奏乐器,叫奴才去拿就可以了。”
皇上对她也是不错了,琉舒对此也是心存感激。有那么多的乐器在就算她无聊的时候也可供她解闷,正好奇有什么乐器在里面,忽然便想起了以前在梧桐宫的时候。
“对了,里面,有没有一把断纹七弦古琴?”琉舒急忙问。
“有,要奴才帮您取来不?”
“不用了,还在就好。”想起那把绿绮琴还在,琉舒忽然觉得松了口气。还好,那琴没有被埋葬在梧桐宫里。
她的那段回忆都封存在绿绮琴里头,那是一段残酷的回忆,仅存的遗物。
她不要,也不想让自己忘了。
好像做梦般,一下子就从那破旧的宫殿搬到这清幽的地方。这种转变,是琉舒始料未及的。
今后,就要好好打算了。她的手里,握住十个人的性命。
月色投影下湖面波光粼粼,清风撩动着那一池睡莲,白里透红的莲在风中动了动,似熟睡中的少女轻轻挪动身子,别有一番意态。
琉舒倚着水榭的朱栏,头上的芙蓉簪垂着三条细小的琉璃珠串,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偶尔发出些细碎的声音。她身着淡青色裙脚绣墨荷饰纹的烟罗衫,缠在腰间的纱带不经意地落在墨荷上,宛如犹抱琵琶半遮脸的美人,令人遐想联翩。
琉舒看着一汪碧水上睡莲娇弱的身姿和那皎洁的月,真当是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当下便解了腰间的碧玉箫,只觉得不吹奏一曲,便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箫声幽幽,在心头百转千回,却始终寻不着头。声音婉转却也极清冷,让人觉得那白雪光华不胜寒。
莲瓣轻颤,清冷箫声中透着粉色的妩媚,似那柔情于眼中流转,那种如水般的柔淡化了月色的冷,一曲梦回,那思绪便也随夜风散了。
奏毕,只闻得零落响亮的掌声。
“好一曲《秋水寒》。“李鸿轩满眼都是赞赏之色,不知何时到来。”清冷而不失妩媚,缠绵而无哀怨凄切之色,如此美妙纯粹的音色,人间难得几回听啊!“
“皇上谬赞了。“琉舒正欲上前行礼,却被李鸿轩摆摆手阻止了。琉舒瞅了瞅李鸿轩身后,发觉安公公没跟着,伺候的宫人也都不在。眼下水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琉舒当即会意地笑了。
“没想到皇上那么晚还过来,真让琉舒受宠若惊了。“
“既然答应了你,便一定要过来。”李鸿轩端详琉舒良久,淡淡的语气透着意想不到的关心与体贴。“你的气息看起来好了不少。怎样,住的还习惯?”
“谢皇上关心。”琉舒笑意盈盈,单纯而没有任何刻意奉承的意思。“这里环境清幽,琉舒喜欢得很。”
“喜欢就好。”李鸿轩好像放下了心头大石,笑得也坦然。
“皇上今天看来心情不错。”
“嗯,今天南方传来了捷报,那些长年滋扰我天朝国民的蛮子终于降了。三年了啊,战乱结束取得胜利,朕现在的心情是说不出的痛快!”李鸿轩眉宇间满是藏不住的飞扬意气,说起高兴的事情,平时冷淡的面容也变得像少年般充满骄傲。
只有此时,琉舒会觉得平时高高在上的天子其实也和普通男子无异。
“这是好事,臣妾恭喜皇上。”
李鸿轩点点头接受了琉舒的道喜,然后深深地看着她。
“朕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个便想到了你。”
闻言,琉舒的心不禁乱了一下,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李鸿轩没听见琉舒回答,他抬头眺望远方,那丰神俊朗的姿态,真有俯瞰众生指点江山的气魄,冷淡的月色也无法淡化他逼人的皇者气质。琉舒不禁想,也许,这人生下来便注定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都是天命。
他的飞扬与琉舒的内敛不同,他是志在四方的男儿,她是无意争春的女子。
忽然地,因为好奇,他便问了:
“你可有什么愿望?”
“愿望?”没料到李鸿轩会这样问,琉舒怔了怔,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她却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李鸿轩只觉得莫明其妙。“朕是九五之尊,有什么事情。。。。。。”
“皇上。”琉舒轻声打断了李鸿轩的话。“说出来莫要笑话我。琉舒啊,一直想当个侠客。策马红尘看西北大漠风光,看云南大理山水,游遍天下然后隐居山林。”
有时琉舒不禁会想,如果她是个江湖女子,那该多好。策马西风任逍遥,红尘世外一片天。天涯何处不成家?把盏东篱话桑麻。那叫一个快意洒脱。
琉舒的眼睛闪烁着对梦想的期盼,明亮的目光逼人,让人无法直视。面对着那双无垢的眼睛,李鸿轩却沉默了,定眼看着琉舒,似乎要把她看透,也有那么点为难,无奈。
“你的想法有别于一般女子。”
“也是。不过琉舒自幼体弱,不是习武的料,这都是想想罢了。”
她终究不是江湖女子,那些都是梦罢了。
可是她不失望,能有梦,也是好的,好过一无所有。
有风过,带着睡莲的清香,萦绕于耳鬓之间。
李鸿轩伸手捋了捋琉舒垂落的发丝,轻轻地,将她拉入怀里。
“那就算了吧,成不了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好好地留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有着说不出的好听。“陪着朕,好好地做朕的妻吧。”
琉舒的心头微微一颤,内心翻滚着,却又极力忍耐着,脸上神色如常。
“进得宫,自然便是皇上的人。”她低声回答,也似那风拂过,让他心神荡漾。
“皇上说这话,不悔?”
她的话别有深意,李鸿轩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却很快又紧紧地抱着她,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不悔,朕决定了的事情,就决不会后悔。”
她听得出他的声音,坚定的,不带一丝怀疑。
李鸿轩稍稍松开手,然后注视着琉舒清丽的脸庞。琉舒看着他的眼睛永远都是像那一汪池水平静,不染纤尘,透着一种脱俗的美丽。
琉舒朝他笑了。
“这就够了。”琉舒将李鸿轩的手握在手心里,她的手凉凉的,眉宇却有一抹柔情似水。“不需要对我承诺些什么,就这样吧。”
面前的人是一朝帝王,这个男人,许她一生一世,就算她点头说信了,可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能不能信。
如此,便不要许下恩爱两不疑的诺言,让人失望。
入了宫,她这一生许了他,就算他是天子,也给不了她自由。
心里清楚得很,却为何又是那样的痛?
李鸿轩听完琉舒的话后沉默,沉暗的眼睛好像海般深邃。然后,他打横抱起了琉舒,往她寝宫走去。
风掠过了她的脸颊,凉凉的。
“朕不会让你失望。”从头到尾,他都是如此自信。他笃定这一生,必不会负了怀中的女子。“朕说了,就绝对会做到。”
琉舒静静地闭上眼睛。
为何要那么肯定地许诺,恩爱两不疑?
他是怎么想的琉舒不知道。可她不爱这个男人,她自己心里清楚。
为何偏偏不信命运,要向她许下这个诺言?
谁负谁,恐怕都是说不清楚了。。。。。。